方琮一路沉默着回到朗悅莊,下車第一句就問:“家裡沒有人來過?你們都平安嗎?店裡有沒有事?”
水色扶着方琮回房休息,一路低聲道:“主人安心,到處都妥當,小樹林那邊也收拾好了。主人,奴婢昨天在店裡聽說到一個匪夷所思的傳聞:有人說柳府裡頭不乾不淨的,從柳夫人身邊的丫頭起,一多半都染了奇怪的病,柳茹也病了而且聽說她有了身孕,七皇子的外祖家正鬧着要給七皇子找妻子呢。”
方琮笑:“昨晚將軍府失火,九爺讓人殺了張婆子的女兒,燕姐姐趕走了張婆子。水色,我的計劃被徹底打亂了。我原來想的是,張婆子母女被趕出將軍府,張婆子走投無路一定會去找冬香求助,到時候無論她們母女成功與否,冬香和秋蘭身上的症狀都瞞不了人,她們母女絕對會說出一些對我的計劃非常有利的話,到時候攬月樓和濟雲寺再放出消息,我就不信柳家的名聲還保得住!可是這一切都毀了……”
“主人……”
方琮扶額長嘆:“是我不好,一時失察說漏了消息,但我真的沒想到他能注意到這些並那麼快就查出來!如今想來,應該是燕姐姐將事情告訴了燕夫人,而燕夫人或她身邊有九爺的人。我太大意了,水色,亞城果然是藏龍臥虎,一時放鬆就被甩了個耳光。柳家這是氣數未盡,若冬香不死,咱們就要小心了……”
“主人此話何意?”
方琮道:“冬香若是不死,他們遲早會發現她的病不正常,只要稍微一查就會發現源頭在我。我本就是柳嫣想殺的人,若是這些事暗地裡的事過早被爆開,我很難在柳嫣之下保着你全身而退。水色,柳家的事我們要開始打算起來,不爲那些玩笑或好勝而是爲了保我們的性命,除非我們不想繼續留在亞城。”
“主人這是有了去意?”水色問道,“主人若不想留在亞城,咱們可以去江南看看,也可以去地宮住。”
方琮搖頭:“現在還不行也不用,我只怕要走的時候走不了,算了,還是先看一看柳家的反應再說。本月十四,若柳嫣沒有和管家一起去濟雲寺,咱們就得趕緊收拾東西了。昨天緋流按着我的吩咐去千色坊給大家做了新衣服,她應該只給了定金,你別忘了把剩下的錢給他們送去。”
水色應道:“奴婢記下了。主人,您說要不要讓張婆子聽話些?如果她能更乖覺些,對主人的計劃是不是能有所助益?奴婢還留了幾樣控制心智的藥,只要讓張婆子服下,計劃還是可以繼續進行的。”
方琮道:“計劃若只能靠着自己推動才能勉強進行就只能證明計劃是失敗的。水色,你說這幾天我去柳府探望柳茹怎麼樣?倒也不是說什麼深入虎穴,而是我想近距離看看柳家到底是怎麼處理這件事的。”
“奴婢覺得主人還是在朗悅莊等着更好。”水色道,“奴婢願意相信燕夫人對主人的迴護之心,也願意相信九爺對主人……奴婢失言,主人恕罪。奴婢覺得這件事也許不會如主人所想的那麼悲觀。”
方琮沒說話,要了半天嘴脣憋出一句:“外院的房間讓他們自己收拾!你別愣着,去給九爺送茶帖。”
水色知道方琮想問九爺的計劃,眼下也確實顧不得計較過往,她換了衣裳去給九爺送帖子。半個時辰後水色回來,身後跟着九爺的車馬。方琮抽着嘴角:“水色,讓你送帖子請九爺在方便的時候過來一趟,你怎麼直接把人帶回來了?”
水色也頭疼:“奴婢的帖子是十一總管接的,奴婢剛出門,九爺就一路跟着回來了。奴婢去準備茶果。”
方琮看了看門外的馬車,朗聲道:“九爺外院花廳請吧。方琮有話說。九爺請坐。”
唐靖有些侷促:“將軍府的事我很抱歉……”
方琮正想着此事,猛然聽他如此說,當下的反應就是九爺察覺了自己的計劃,並知道他破壞了這個計劃,方琮嘆了口氣:“我的一位姑姑曾經教過我,計劃之所以稱作計劃,就因它不是萬無一失的,世上沒有萬全的計劃,只要是人做的就會失誤之處。如果我不多嘴,九爺也未必察覺到張婆子和她女兒在我計劃中的重要性,人死了也沒辦法,最多以後我小心些。燕姐姐不知道這事,九爺幫忙瞞着言將軍吧。”
唐靖蹙眉:“計劃?我沒有動柳茹,不會影響方姑娘的計劃,不知方姑娘此言何意?”
“張婆子的女兒不是九爺……”方琮說到一半停了口,“我弄錯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以爲張婆子的女兒是九爺讓人清掉了,因爲她聽信母親的教唆在我的茉莉花水中下毒。我說過這些話之後,那丫頭就死了,可她只是被煙嗆了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唐靖搖頭:“梅姑姑是我的人,燕夫人也知道,所以燕夫人身邊需要我知道的消息,梅姑姑都會告訴我。茉莉花水的事我知道,但我和言擎都以爲那是張婆子針對燕婧做的,所以只是靜候其變待事情一過查出幕後主使就一併斬除。我昨天剛查到主使張婆子的是柳家的人,在那之前我怎麼會殺了她女兒。”
方琮也跟着蹙眉:“如此說來,那個丫頭是被誰殺了呢?既然說到了這裡,我也只能把自己關於柳家的計劃說給九爺了,否則再出一次狀況,我的計劃別說成功,恐怕還會讓我性命不保。”隨即將制定的針對冬香等人的計劃說了一遍,只是略去了藥物的出處和效果。
唐靖想了想才道:“計策可說是萬無一失,但張婆子的女兒是個變數,殺了那丫頭的人要麼是知道了你的計劃,要麼就是湊巧。我會讓梅姑姑告訴夫人給那丫頭驗屍,你也不必太擔心。事到如今,還是先看看柳家的反應和柳茹的動向再做後論。你剛回來應還有很多事要處理,我就不打擾了,告辭。”
方琮敲了敲杯盞:“九爺說着告辭卻不起身,難道是想我開口留你?我只能說你之前住在外院的屋子剛收拾好,東西都沒有動過,九爺待要如何?房租食宿雖然不便宜但可以商量,跟水色商量。”
水色端着茶果進來:“主人,外院的屋子已收拾好了。九爺請用茶。”
方琮持杯慢飲一口:“九爺請。水色,店裡這陣子可還好?明天把賬冊帶回來,我記得城西張員外年前定了店裡的一對玉貔貅,明天讓夥計去張府遞張帖子,若是他不想把東西買下,咱們就把定金給人退了,再把貔貅擺出去。那對東西成色雕工都好,不愁沒有買主。剛回來有些乏了,扶我回房裡歇歇吧。”
唐靖笑吟吟地喝了口茶,方琮剛踏出院門,他的嘴就直接咧到耳根。方琮沒有查清楚張婆子女兒的死因,倒是柳家傳出了讓人意外的消息:冬香染了風寒,沒了。而與她感情很深的秋蘭,也因爲打擊太大而一病不起,昨天也沒了。柳夫人感嘆兩人姐妹情深,直接將二人葬在了一起。
方琮道:“宮裡那位沒說什麼?柳管家呢?柳茹呢?”
“都沒動靜。”水色道,“這件事由柳夫人一手包辦,柳管家在外頭安置,宮中那位似乎還沒得到消息,柳茹始終沒有動靜更沒有露面。這幾天柳府熱鬧得很,外頭傳的各種消息都有,偏偏沒人出來澄清。”
“這纔是他們高明的地方,這時候入更有人出來爲柳府說話,只會讓事情更復雜,柳家的事就更說不清了。還不如這樣閉門謝客,只待時日將留言衝破,柳茹依舊是未來的七皇子正妃。我小看了柳家,這件事說明柳家背後還有高人支招,咱們得翻出這個人來,能滅就滅,不能滅也要小心。”
“主人是擔心此人以後……”
“不只是以後,現在就是咱們的威脅了,”方琮道,“爲什麼柳茹就沒露面呢?水色,你說會不會這件事跟柳茹失蹤有關係?柳茹其實很聰明,但她的心思未必會狠到這個份上。水色,這月十五我想去濟雲寺上香,爲燕姐姐求平安和送子觀音,你不用擔心,咱們當天去當天回,不會住在那裡的。”
水色搖頭:“不行,別說奴婢不願意,主人細想想,外院那位能讓您去麼?十三先生暫且不提,十四和十一,還有那些沒見過沒聽過的人,還不知道會有哪一個暗地裡要跟着咱們呢。”
方琮聞言只能作罷:“你打聽着問一問,明天是十二日,黃曆上還算合適,你挑些得宜的東西給柳府管家過去。我聽說柳家的丫頭都是管家選進來調教的,柳嫣留在府裡的丫頭沒了,管家操辦她們的後事,你和她們也算有幾面之緣,去送一點奠儀並不唐突。到了柳府門外別太冒進,能看的別問,小心爲上。”
水色點頭:“奴婢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