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茹點燃一塊香料,在嫋嫋甜煙中想起了唐靖俊朗的笑臉,心中忍不住一陣震盪,臉上露出甜蜜的笑容:他的心裡有我啊……可惜我已名花有主,以後跟了那樣的中山狼,還不知道會過怎樣的日子……柳茹越想越怕,香料快要燃盡的時候她突然起了一個念頭:人生唯一一次的機會,唯一能與他傾訴衷腸的機會,難道真的就這樣放棄?不!我已經被賜婚了!就算跟他說清楚自己的心思又有什麼用?!還不如,還不如!柳茹一咬牙,將餘下的半盒香料全部傾入爐中,在燻人欲醉的香氣中旋了個身,癡笑起來。
宮宴已經開始了,聖上開席敬酒,三杯已過直接賜婚。衆人趕着給七皇子賀喜的時候才發現柳家姐妹不在現場。唐靖冷眼掃過全場,給十一遞了個眼色,十一會意立刻閃身離席,直到宮宴散席都沒出現。
唐靖冷笑着起身隨衆人離席,視線掃過言擎露出一個笑容,言擎一愣跟着點點頭連忙護着夫人離開,一路沉默,燕婧道:“夫君這是怎麼了?莫不是鬧了酒?”邊說邊讓馬車慢些,又讓人先回去催醒酒湯。
言擎搖頭阻止又靜思片刻才道:“調頭,去朗悅莊!”說完又安排兩個人回府送信,只說在朗悅莊陪方姑娘過中秋,待十七日便回家。燕婧聞言一愣待要細問卻被言擎握住了手:“我知道夜深多有不便……”
燕婧聞言眉頭一挑立刻就沒了話,末了將手抽出來:“我知道你不願意瞞我,也信你不會欺我,可是你們男人的事情終究不該牽連女人,更不該牽扯到不該連累的姑娘……水色,解馬,隨我去朗悅莊小住幾日!老爺醉了,你們慢些駕車,水色,咱們走。”說着撩開車簾就要走,言擎哪裡肯讓,一把扯住了她低聲道:“你都氣走了,還說你信我!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只是臨散席的時候瞧見九爺隔着人遠遠對我笑得殺氣騰騰。現在九爺的心思都在朗悅莊那兒繫着,她又是你妹妹,我不過是白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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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婧心頭一跳:“你說九爺看上了琮兒?這話可不能亂說!琮兒知道不知道?”
言擎道:“方姑娘是什麼人?她若是真看不透又何必事事躲着九爺?上次她陪你進宮在那位的手裡頭吃了大虧,按理說她是跟着你進宮有什麼事就該該指望着你,可是她卻求了九爺,這其中一方面是她將事理緣由看得通透,一方面她明白九爺最能幫忙,只是她性子平穩不喜歡欠人情所以最後才和和九爺做了交易。但是九爺做了交易又知道了事情原委,這之後他都做了些什麼,你難道不知道?柳家現在裡外不安生,縱然少不了九爺的安排,只怕也沒少了方姑娘的手筆。九爺做事最有分寸,我只是擔心……”
燕婧心思轉了幾番才察覺馬車已停了,她朗聲道:“繼續走,回府。我之前只是覺得九爺對琮兒格外高看,並不曾想到這上面去……老爺,我問一句話,當年九爺處處照顧我,甚至沒有反駁太后,任由太后撮合我倆,是不是因爲你的緣故?是你讓九爺照顧我?果然如此,如今我是你的妻,這聲謝我就不說了,只是我曾因此而心悅九爺,以爲他喜歡我,因爲這個念想多次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若不是琮兒多次救我,只怕我早就死了。琮兒說過一句話,九爺並非我的良人,她能這麼說就是沒看上九爺的人品。”
言擎猛然聽說了這些已是愣住,靜靜想了一會兒才道:“所以我娶你,你不高興嗎?”
“不會,”燕婧直視着自家夫君目光坦然溫柔,“燕婧是燕家的女兒,雖不用上戰場卻也是鐵骨錚錚,若是我不願意就算一頭碰死我也不會嫁你。這些事,我燕婧不覺得丟臉也不用否認,可我認定你是我夫君的那天起,我燕婧的心裡就再不會有別人!若我當真心硬如鐵,縱使琮兒再百般勸慰也是沒用。這就是了,我還奇怪你爲何總算旁敲側擊地問我琮兒的事情,原來是爲了九爺……”
言擎剛聽了那些話正是滿心甜蜜,猛然聽妻子這樣說又不由得有些惴惴:“婧婧……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真的擔心九爺萬一做了什麼,倘若連累到方姑娘那邊就不好了,所以纔想帶着你過去,萬一有個什麼也方便照應……”
燕婧想起那日方琮勸慰她時說的那番話,心裡一片安定:“就算亞城翻了天,琮兒也不會有事。回家。”
言擎眨眨眼,難得露出傻笑,伸手握住燕婧點頭:“不管了,咱們回家。”
朗悅莊裡方琮帶着人賞月吃酒啃月餅,鬧得正開心的時候水色突然冷了臉,華琛瞧見她手裡捏着一小段白紙,由不得收了笑意:“大過節的,這些人還真是不消停。主人這會兒心情好,你先看看什麼消息,若是不要緊就明天再說,若是要緊,也不好瞞着……”
水色看了看手裡的紙條,還是嘆了口氣,起身將東西遞了過去:“主人,皇宮裡送來的消息。”
方琮正捏着筷子戳月餅,生怕自己吃到奇怪的餡料,緋流學壞了,將月餅做得這樣小,根本不方便掰開看,之前華琛就吃了個臭豆腐的呢。方琮聞言放了筷子伸手打開看了,隨即扔進杯子裡:“嗯。”
水色看方琮臉色不變就悄聲退到一旁,又見她再沒動過筷子就嘆氣:“宮裡那幫子果然是太多事了!主人難得興致好,讓他們鬧得又不吃東西了。”說着憤恨地挑了個酥皮月餅塞進華琛嘴裡。華琛剛喝了酒,嘴裡突然多了一堆酥皮,差點沒噎死,連忙嚼了幾下青着臉囫圇吞下去:“又是臭豆腐的!”
水色纔不管他,連忙扭頭看方琮卻一腳跺在華琛腳面上:“主人果然是不高興了!你看她都不笑話你!”
華琛嘴都張不開,一連灌了大半壺茶水才嗆咳道:“你這是什麼道理!”
方琮卻像是沒聽見這邊的動靜一般起身笑道:“我困了,你們玩吧,我回去了,不用跟着伺候,這裡又不是家裡,不必那般提防,這時候誰也不會來的。你們別來,我自己靜一靜,水色,尤其是你乖乖喝酒,別動。”說完一徑去了,月光下的方琮看起來與幾年前那個在雪地月夜下果斷殺伐的女孩子重疊了。
水色突然掐着華琛的手腕低聲道:“不好,要出大事了。亞城要變天了……你別喝了!當年主人也是這樣跟我笑着說話的,第二天,第二天玉凝就……我不是害怕,只是如今亞城裡除了柳家,我再也想不起還有誰得罪過主人。我不是怕,只是一直以來主人不曾對柳家下過滅門的手段,我不知道會怎樣……”
華琛也不掙扎由着水色掐手腕,面上還是一派溫雅:“你也說了這裡是亞城,跟咱們關係不大,主人既然沒有下死手,對方無論是滅門還是屠族,與我們又有什麼關係?別多心了,主人只說要靜一靜,若是真有事,咱們哪裡還能喝酒?你呀,放寬心,來,吃個月餅。”說着挑了個月餅放在水色面前。
水色瞥了他一眼,鬆開手,拿起月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塞進了華琛嘴裡:“我不愛吃韭菜雞蛋餡的!”
華琛被噎的翻白眼,嗚啦着吞下了月餅:“我也不愛吃,可我盤子裡的月餅只有這一個不是臭豆腐的。”
水色看了他一眼,氣哼哼地將自己面前的一盤子月餅推過去,又挑了兩三個出來:“這些給你吃!”
華琛美滋滋接過來,開啃。十幾人鬧到將近五更天才散。方琮也是將近天亮才睡下,只因爲那張字條上的幾句話,那是骨奴的筆跡:柳嫣燃盡合歡香。方琮長長一嘆:“柳嫣怎麼可能燃盡合歡香?那是她的命,只不知道是不是柳茹不知輕重才點了那東西,這一晚只要她身邊有個男人,只怕就不好過了。”
天色灰濛濛的,八月十六的太陽還沒有升起來,言府、朗悅莊、九爺的新府邸還有柳嫣的宮殿都是靜悄悄的,所有的一切都在晨光中靜靜睡着,美好的不太真實。靜謐微暗的宮殿中有一隻手打開了窗戶,清涼的空氣瞬間衝散了室內濃郁的甜香。
不多久天光大亮,有宮人上前打門將柳嫣的轎子迎了進來,柳嫣看着緊閉的正殿宮門蹙眉,略吩咐了身邊的宮女幾句便遣散了宮人。柳嫣整了整衣服,看着離去宮人手中捧着的東西,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只要有這些,今晚聖上便能留宿在我這裡,只要有聖寵在身,她就還是尊貴的柳妃娘娘!
貼身女官開啓殿門,柳嫣款款走入:“去備熱湯,本宮要沐浴,去瞧瞧那個叫小嬋的丫頭,若是死了就拉出去埋了,若是還有氣兒就繼續關着,只把上刑的宮人撤回來。你們也退下,不要打擾本宮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