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輕手輕腳地備好了香湯,柳茹熬了一整晚雖面上還好但身體疲倦非常,她匆匆浸浴後便起身更衣進了寢殿,合·歡香的味道早已散去,可歡愛的氣味還有一絲猶存。柳嫣攏着袖子站在寬大的寢榻前,瞬間白了臉色!榻上睡着不着寸縷的兩人,女子烏髮散亂遮臉,纖白窈窕的身上滿是各種痕跡,一看就知道被折騰得太狠,此刻出氣兒多進氣兒少,半趴着不知道是睡是昏,男人倒是一臉饜足,睡得香甜。
柳嫣冷笑:這座骯髒的華麗牢籠裡只有她一個女人知道皇上見不得人的癖好,爲了維護地位,她不得不偶爾滿足那個糟老頭子的愛好。雖然皇上並不是個嗜虐的人,平時的恩愛與普通男子也沒有區別,但作爲一個不喜歡她的女人,連普通的接觸都會覺得噁心,就別說日常的侍奉,更別提還要滿足那些難以訴說的要求,因此柳嫣常常覺得噁心,噁心到不行,噁心到憎恨,噁心到拼命轉移這一切……她想過無數次讓柳茹代自己承擔這種折磨,也試過無數次傷害柳茹,可這種恩愛的傷痕確實無法轉移,爲此她更加憎恨,也想過直接抓了柳茹侍寢,可是柳茹是她安排的最後一條後路,她不能動只能忍……
忍耐多時的柳嫣對着如今的場面只覺得空洞,柳茹跟皇上,她的親妹妹跟自己現在的男人,她的親妹妹和未來的公公,顛鸞倒鳳一整晚!還是在自己的寢榻上!這個殘局該怎麼收拾?柳茹是故意的吧?柳茹是被人算計了吧?皇上是中了人家的計謀了吧?皇上是糊塗了吧?不然怎麼會看上各方面都不及自己的女人?柳嫣嘴角抽動着,腦子裡亂糟糟的,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將柳茹弄到一邊,自己換了衣裳趴到皇上身邊去,橫豎她也跟皇上說了有“驚喜”,眼下只要處理及時就有七成把握混過去。
柳茹憤恨一笑:憑什麼自己要去給柳茹收拾爛攤子!柳茹是不知檢點才做出這等醜事來,如今卻要自己爲了她背上“不顧忌孝期剛過就爭寵穢亂宮闈”的臭名聲!太不划算了!就在柳嫣帶着憤怒驚訝而猶豫的時候有一隻手推開了宮門,隨即就是刺人耳膜的尖叫!柳嫣心頭大驚頓覺不妙,待她要解開衣服拖走柳茹的時候,皇上已經醒了過來!柳嫣來不及動作,只能裝出一臉驚慌的樣子捂住了嘴巴,隨後幾步奔去關了房門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換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跪下:“皇上竟不想讓小茹做兒媳的麼?”
皇上被尖叫聲從溫柔鄉里吵醒本就有些不悅,此刻看着牀前只穿着柔軟睡袍一臉淚痕的柳嫣就更覺得不快,他揉揉額角總算是想起昨夜的溫存,臉上這才放緩了神情:“愛妃這是說的什麼話?朕昨夜就在中秋宴上給七皇兒和你妹妹賜了婚,只因惦記着你獨自在宮裡太過清靜所以親自送了來,你看聖旨不就在桌上麼?”說完也覺得不對勁,想起昨夜的酣暢淋漓再看看眼前的柳嫣,他下意識向身邊一看……
柳嫣見皇上臉色突變又想起剛纔那聲尖叫,心裡立刻有了計較:果然是中了計,看來這次的局不好脫身了……皇上匆匆披衣起身,臉若冰霜:“愛妃,你可別告訴朕,這就是你準備的‘驚喜’!你跟朕說過你不參加中秋夜宴,只在自己的宮苑中和妹妹一同過節的。”說話間,視線掃過桌案上的聖旨,明晃晃的顏色刺激着他的神經,“朕對你素來寬厚,可你若因此生出些不該有的心思,可別怪朕不念情分!”
柳嫣聞言滾下淚來,膝行上前就要服侍皇上更衣:“皇上這話妾身如何擔的起,難道要妾身以死明志嗎?妾身若是真的存了那樣的心思又何必讓皇上給七皇子和小茹賜婚?長姐如母,妾身是看着小茹長大的,深知以她的品性斷不會做出這等事來,這次的事只怕還有蹊蹺,求皇上……”柳茹一行說一行哭,說到這裡的時候忍不住垂頭拭淚,猛然看見牀頭暗格略有鬆動,那裡面放着的正是加了合歡散的合歡香!柳嫣心裡狠狠一動,霎時間明白了當下的局面保不住兩個人,應對的計策瞬間成型。
柳茹只覺得身上乍冷乍暖又酸又痛,在兩人的說話聲中悠悠轉醒,想着昨晚的折騰,雖然懼怕但心裡也有一絲甜蜜:她知道自己嫁給七皇子後根本扛不住多久的折騰,本來是想渾渾噩噩地混日子等死,沒想到九爺卻讓十四來勸她,更沒想到九爺會願意見她甚至答應她的一個請求。柳茹沒想過讓九爺替她取消賜婚,也沒想過要逃離亞城,她只是想着與其以後天天被七皇子折磨,生不如死的等死還不如在死前當一回真正的女人將自己交給動心過的男人,之後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的閉眼了,這就是她的請求。
柳茹知道唐靖不是色令智昏的人,她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就算被九爺辱罵拒絕甚至從此憎恨她也不在乎,只要能讓他記住自己就好。這一切都是她自願的,若是九爺能接受自己就最好,若是不能也沒關係,她沒什麼可以再失去的了。柳茹在空蕩蕩的宮殿中忐忑等待着,直到那個男子推開了房門,兩個人在濃郁到讓人暈眩的甜香中相視而笑。柳茹紅着臉走到男人身邊,看着他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桌案上,不等他說話就先踮起腳送上了櫻脣,之後的一切順理成章……痛,怕,可人對了,她心滿意足。
一夜翻騰,柳茹數次暈厥,多次覺得自己要死了,可當她醒來的時候她覺得自己還是死了纔好!她看着跪在牀前的柳嫣,看着滿臉怒意的帝王,再看看衣不蔽體骯髒下作的自己,她只覺得所有的一切都在崩塌……柳茹掙扎了幾次終於坐起身來,勉強扯過一件外袍卻沒力氣套在身上,不經意間擡頭看見柳嫣跪在牀前,她突然憶起幼時見柳夫人生病,家裡的姨娘妾室都這樣跪在牀前伺候,由不得冷笑起來。
柳嫣見柳茹醒來,既沒有幫她套上衣服遮羞也沒有幫她求情,當柳嫣看着柳茹露出諷刺意味十足的笑容時突然一把撲上去抓着她的肩膀瘋狂搖動:“小茹,你爲什麼要這樣做?你若不願嫁給七皇子只管跟姐姐直說,姐姐不會委屈你,聖上也不會怪罪你!可爲什麼,爲什麼你都已經親口跟姐姐應承了這樁婚事卻還要,還要做出這種事來!你是柳家的嫡女,你這樣做置父母於何地,置柳家名聲於何地!”柳嫣說到最後幾近哀泣,只是抱着柳茹不斷顫抖,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
柳茹垂頭看着柳嫣,肩頭被尖尖十指刺得生痛,耳邊是柳嫣陰森的低語:“素來知道你下賤,我只當你是個膽小的,不曾想你還有勾引聖上的膽量!今天的事是個局,很明顯是針對我和柳家的,只想不到你蠢到被人算計,柳家可以沒有你但不能沒有我,我會盡量保住你,但能不能成就看你的造化了。”
柳茹伸臂猛然抱住柳嫣,血色全無的嘴脣輕啓:“怨不得你多年盛寵不衰,原來用的是這種方式;怨不得你恨我,原來你要經受的折磨不比我小,你也是個可憐的。我不怕死,只是希望你已想好了自己和柳家的退路。今天這個黑鍋我可以背,但是你要答應我,放小嬋一條生路,不然……”
聖上就見兩姐妹抱在一起,心頭閃過之前的種種,突然很想試試左擁右抱姊妹花的感覺,視線不經意掃過桌上的聖旨,臉色再次陰沉下來。柳嫣猛然推開柳茹,一個耳光甩下來將她摑到地上:“既然你願意嫁給七皇子又爲什麼要勾引聖上!我從小就教你禮義廉恥,教你女子的名節大於一切,你說你都記得,你記得還做出這樣的事來!你說,爲什麼要這樣做!難道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柳茹手上勾着一件外袍剛遮住身體就被打到地上,滿頭青絲散亂看起來狼狽不堪,更慘還是扯開了身上的傷口,痛得她一頭一身的冷汗!柳茹勉強繫上衣帶,混亂的腦子讓疼痛攪合得更加迷糊,她忍着那些髒東西流出來的恥辱感,掙扎着跪在地上:“民女願意認罪伏誅,求聖上不要累及民女的家人。”
柳嫣捂着嘴抽泣,聖上看着地上柔弱的女子,想起昨晚的溫存又想起夜宴上的旨意,心頭更是煩亂不已,他怒聲道:“柳妃,朕自認待你不薄,你說的話朕從不懷疑,你說你妹妹是七皇兒的絕配,朕信了;你說你妹妹心甘情願嫁給七皇兒,朕也信了;如今這樣的局面,你還想說什麼讓朕相信?這事出在你的宮苑裡,朕不問你何昨夜不見蹤影,也不問爲何你妹妹會在你的寢殿,朕只給你五天時間弄清緣由並善後,七皇兒的婚事不能就這樣算了!”說罷整好衣裳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