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笑着道:“這孩子也忒知禮,哀家都說過讓你不必如此。阿秋,扶方姑娘起身。你們兩個在這裡說什麼呢?哀家從那邊過來的時候就看見你們兩個有說有笑的,大清早的有什麼笑話也說給哀家聽聽。”
方琮抿着嘴脣道:“民女哪裡是說了笑話,分明就是眼神不好鬧出了笑話,幸虧這位姐姐不計較,民女才鬆了這口氣。誰知道太后路過就來問起,倒讓民女更不好意思了,這些話可該怎麼說呢?”
燕婧和流花也走了過來:“婧婧給太后請安。琮兒,大清早的你爲了什麼不好意思,說來給大家聽聽?”
方琮頓時紅了臉,忍不住跺腳:“就連姐姐也來打趣人家!”
劉萱如立刻幫着解圍:“沒什麼,只因我今天穿的這身衣服與柳家二小姐曾經穿過的衣裳有幾分相似,這位姑娘纔看錯了人。她遠遠地喊了一聲柳茹姐姐,我回過身跟她打了個招呼,她就知道自己是認錯了人,偏偏她又臉皮兒薄,剛說開就要給我賠禮,這哪裡是值得賠禮的事呢。”
燕婧聞言也仔細打量了一番才道:“啊,你這樣說我纔想起來,小茹確實有這樣一身衣裳,去年我辦賞花宴的時候她還穿過。兩件衣裳都是一眼的款式和刺繡就連顏色也差不多,怨不得琮兒會看錯,不過這樣靠近了就能看出兩件衣裳的料子不一樣。不知到這位姑娘怎麼稱呼啊?”
劉萱如連忙又將自己的身份說了一遍,這回說的比較詳細連年歲生日都有。燕婧點頭:“怨不得柳夫人要認你做義女,劉妹妹不但與小茹同歲而且還是同月出生,就連名字都相近,只可惜出生的日子不一樣,不過能有這樣的緣分已是難得了。琮兒認錯了也不算丟人,太后您說是不是?”
太后笑道:“如此說來還真是呢,不過別說方姑娘,哀家第一眼看見劉姑娘的時候也差點以爲她就是柳茹本人呢,不過她的手看起來可不像閨秀。哀家詳細一問果然是柳夫人認養的義女。”
方琮道:“誰能像太后這樣心細?昨日柳夫人帶着劉姐姐進寺,燕姐姐一眼就看出她不是柳茹姐姐,說身段不一樣。民女笨一些,是聽見劉姐姐才察覺到不是同一個人的,柳茹姐姐的聲音更細柔動聽呢。”
太后點頭道:“你們都是好孩子,現在彼此認錯也無妨,以後熟悉起來就好了。哀家正要去金殿敬香,你們幾個也跟着去吧。你們雖然年輕卻都有一顆向善之心,這樣的人與哀家一起爲國祈福纔是最好的。”
幾人不敢推辭連忙跟着太后前往金殿,管事僧人打開金殿大門,太后上了第一炷香,燕婧方琮和劉萱如依次上香,禮儀規矩分毫不差,太后很是滿意地笑了笑便讓僧人唱經祈福。幾人不敢怠慢,連忙依照規矩退出殿外恭敬侍立一旁。直到香柱燃盡太后才起身退出金殿,管事僧人關上金殿大門,幾人隨太后離開金殿。燕婧和秋姑姑一左一右扶着太后:“今天太后敬了三炷香,每一炷香都極好,真是好兆頭。”
太后滿意地笑了:“是啊,這也是佛祖保佑咱們天亞皇朝。你們幾個累了吧?先去哀家的院子裡歇歇。”
幾人行禮道謝,陪太后回去休息說笑一陣才各自回房,期間又有各種拐彎抹角的探問不提。太后看着劉萱如做過的椅子笑道:“柳家人的安排還真是周密,用貢上來的料子給義女縫了一身柳茹去年穿過的款式的衣服……這些骯髒事不提也罷,前殿可有動靜了?跪了一夜她可曾想通了?”
秋姑姑搖頭,將昨晚安排守在前殿樑上的暗衛們聽來的話原原本本的重述了一遍。太后聽了之後不怒反笑:“哀家還想着她能明白哀家的一番苦心,沒想到她反倒嫌哀家礙事,都到了現在她還惦記着能不能用這個假貨騙過哀家和七皇子!柳嫣生怕哀家看出端倪來,要給劉萱如變臉用藥!真讓她得了手,皇家不就成了被她玩弄於鼓掌之中的傻子了!有利可圖的時候就做所謂的善事,無利可圖的時候就要殺人滅口。柳茹再怎麼說也是她的親生女兒,她竟然要讓自己的親生女兒以柳家義女的身份下葬!”
秋姑姑勸慰道:“太后息怒,爲了這些人不值得。柳家現在已經是一團亂,太后若是在意這些事,老奴可以安排幾個妥當人去查查看。那些僕婦有言談間總提及柳家的管家,老奴想也許可以先從他下手。”
太后搖頭:“事已至此,沒必要了。你告訴僧人打開前殿大門放柳家母女出來梳洗用飯,一個時辰後繼續鎖門跪經,既然是爲國祈福,辛苦總是難免的。她們這三天都要如此,每日只給她們兩餐素食,每次只有一個時辰輪流梳洗且不能讓殿中香火熄滅。隨侍僕從皆不得露面,讓她們母女自力更生。”
秋姑姑恭謹應下立刻出去安排。前殿大門打開,秋姑姑看着柳嫣和柳夫人都姿態端莊地跪在墊子上就忍不住蹙眉:跪了一整夜的人怎麼可能有這樣端正的姿勢?柳妃這齣戲可是越唱越假了。秋姑姑上前給柳嫣行禮,朗聲將太后的吩咐交代了一遍不等柳嫣開口就走了。柳嫣撐着膝蓋費力地站起來:“母親先看着香燭,我很快回來。太后只給了我們一個時辰還強調說我們必須輪流回去更衣,所以要快些才行。”
柳夫人鬢髮散亂,一臉老態:“嫣兒,娘站不起來了,你先扶娘起來啊。”
柳嫣剛挪到門邊,聞言只作沒聽見直接走了出去。柳夫人撐着地面,咬了幾次牙才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她一邊看着店內的燭火一邊在殿裡挪動步子,盼着柳嫣快點回來。柳嫣回到院子後匆忙沐浴更衣,連頭髮都來不及擦乾就嚥下了擺在桌上的那點粗茶淡飯。柳嫣本想將食物帶回前殿給柳夫人,誰知一旁侍奉的宮女卻說柳夫人的飯菜並沒有送來。柳嫣只能披散着一頭溼漉漉的頭髮匆匆趕回前殿,來不及多做解釋就催着柳夫人快回院子。柳夫人走不快,緊趕慢趕還是被鎖在了前殿外頭。
負責開門的管事僧人早就走了,柳夫人唯恐太后降罪,不敢離開前殿更不敢回院子,只好一直在門外守着,直到天黑有管事僧人前來開門。柳夫人站得雙腿痠脹,她衝着柳嫣擺擺手道:“嫣兒,你快回去吃飯,這裡娘先守着。別耽擱功夫了,快去吧。娘這次會快一些,不會再耽擱了。”柳夫人等柳嫣出來才跌跌撞撞地進了殿裡,一下子癱坐在墊子上,長長地鬆了口氣。
柳嫣收拾完了就立刻趕回前殿,柳夫人這次終於趕在鎖門前進了殿裡。母女兩人商量着,一個人守着上半夜,一個人看下半夜,直到次日僧人打開殿門。母女兩個一整晚都沒有說話,次日母女二人的臉更加憔悴了。好容易熬到吃了點東西,柳妃和柳夫人都有些熬不住了,兩人定下繼續輪流休息的法子。
柳夫人趴在墊子上睡着了,柳嫣目光憤恨地盯着正前方高高在上的佛祖和冒着嫋嫋青煙的香火:那個老不死的禍害!一面在皇上面前擺出慈母的姿態做大方狀接受她成爲出宮隨侍的女眷,一面又百般阻撓自己出宮!多虧自己早有準備才能和皇上一同來到濟雲寺,誰知那老巫婆又帶走了她好不容易纔找到的替身!這也就罷了,太后竟然用這麼殘酷的方式來折磨自己!說什麼爲國祈福肯定很辛苦!就算寺中的苦行僧都吃的比自己還要好!也不至於每天只有兩個時辰的休息時間!
柳嫣低聲唸叨着對太后的詛咒,完全沒注意到頭頂的房樑上趴着幾個人。柳夫人翻了個身,咕噥了幾句聽不清楚的夢話,繼續睡了過去。柳嫣起身續上了香火,擡手撫了撫臉上的皮膚:該死的,這幾天不但吃得差睡得不好,而且就連日常的護膚品和保養品都沒有了!就算是爲國祈福,她也還是天亞皇朝的妃子,憑什麼要被這樣對待!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柳嫣深信識時務者爲俊傑的道理,她自認是最能曲能伸的好女人,所以她會乖乖留下敬香,最少不會讓人挑出錯處來。
門外傳來鑰匙的響動,柳茹推醒柳夫人並扶着她在墊子上跪好。殿門打開,柳嫣端莊大方地走出殿門,快速收拾了一番又將柳夫人替換了回來。太后當然知道兩人在殿中的情形卻不再幹涉,明天就是敬香的最後一天了,今天晚上大概就要有動靜了,無論是寺裡還是宮裡,今晚能睡好的人,不多。
方琮自昨天去金殿進香後就再沒出過門,劉萱如也沒有離開過太后的院子,小嬋被看管的很嚴,生死不知下自然是沒有半點消息流傳出來。方琮特別安心地等着,她相信今晚寺裡一定會有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