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的目的達到了,兗州兵足夠識相,在他帶兵來到時便已南渡黃河。若曹操不回去,待黃河兩岸佈置達成,少不得要送兗州一場大敗。不過目下前往河南的太史慈焦觸都未能聯繫上截斷敵軍糧道的徐晃,管亥卻已擅自帶兵襲擊陳留。
節外生枝。
隨着駐紮河內郡的卑衍、黃龍等部將率軍巡行境內,河內郡局勢稍顯平息,燕北給黃河兩岸兵馬各部將傳信,交給他們便宜行事的使命,進退皆放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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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與兗州的這點紛爭,遷都鄴城纔是當下要務。
河內與河南尹,便都交給部下這些校尉去自行處置戰事,皇駕繼續東遷。
沒有戰事所阻,朝廷儀仗行進也順暢無比,兼得魏郡沿途送來車馬,令百官公卿不必再受徒步之苦,一日便可行進四十餘里。自射犬啓程不過五日,便進了魏郡境內。
燕北迴家了!
臨近鄴城,遠遠地便見城池處處大興土木,城外鄉野綿延十餘里到處是民伕力役,大氣恢宏的城郭已初顯崢嶸。
自去歲大徵幽冀徭役,已近一年,有荀悅督造外擴城池的事宜也進行了很久,只是在燕北看來,這樣的進境不算快,也不算慢。
“襄平侯,這便是鄴城嗎?”
鑾駕旁,燕北策馬前驅向扶轅而立的皇帝指引着說道:“陛下容稟,自臣去歲與李傕相商,以糧草誘其東遷,便想早一日使陛下牽制鄴城,遠離李郭等人挾持。故而臣於去歲徵發北方二州徭役,以舊都洛邑之恢宏擴建鄴城,將原城池中州牧府南遷,城中以洛邑南北二宮舊址留出空地,城池南北東西外擴七裡,修築外城牆。只是看如今氣象,城牆僅有西面動工……不過陛下不必擔憂,鄴城原本的城牆作爲中城,依然完好。”
即便有原來鄴城的框架,但若想在這基礎之上再修出一座洛陽城談何容易?這並非是半年之期便能完工的大業,畢竟鄴城比起西都長安,仍舊少了太多沉澱。
小皇帝扶着鑾駕車轅,左右近侍提着有些污漬的幔帳,已經笑得合不攏嘴,到處都透着新奇,不斷說着:“燕卿有心了,燕卿有心了!”
就連城外到處黃土飛揚都不去在意……且不說路途上越往東走吃穿用度上便越是舒適,單單燕北在遷都之前便已有準備,外擴宮牆便讓劉協心裡舒泰急了。
燕北可比那李傕郭汜,甚至比董卓都要好上太多啊!
“不過陛下,今年皇駕大約還是要咱宿於州牧府,燕某過去不過黔首,也不曾在朝廷任職,部下也多是鄉野人士,不懂太多儀制上的事情,但也知曉不能僭越的道理。內城的宮室不經陛下應允都還尚未動工;還有陛下的鑾駕、袍服、所用器物,亦不敢有所準備,還望陛下見諒。不過鄴城目下工匠不在少數,只要陛下應允,吏民趕工,明年初應當便可住入皇宮。”
燕北以遼東爲基領幽州平冀州,除了部下軍卒精銳將領驍勇外,能工巧匠們功不可沒。
皇帝年少,對皇宮與儀仗這些事情也並不在意,全然交由燕北處理。也許是在魏郡終於有了久違的安定感受,不時觀望着麥田與城內向外遷出的桑樹……倒是執金吾伏完策馬離開護衛儀仗的緹騎,在鑾駕旁與燕北並馬而行,指着那些力夫問道:“燕將軍,爲拓建城池,幽冀二州徵發了力役,爲何有如此多的外族人?”
燕北遠眺城外,也不禁啞然失笑,這也不怪伏完詫異,答道:“幽州地處偏遠,比鄰域外,這事執金吾也知曉。雖說幽冀生民五百萬,但肩有重擔,便是閣下有所不知了。冀州經有長達三四年之久的戰亂,田地荒蕪,官吏雖督促百姓課稅農桑,但百畝產糧不過百十石,更要開墾荒地,兩百萬生民直至今年才能自給自足,因此不敢抽調他們行力役;幽州雖然富庶,卻要以一州之糧供養二州百姓所用,何況各地兵馬俞十萬之數,所耗甚巨,亦不敢抽調他們力役。”
伏完聽着暗自咂舌,不解道:“既幽冀百姓不得力役,那這些……”
“烏桓五部,歸附東部鮮卑,歸附高句麗,東夷三韓七十餘國。還有燕某與外族作戰得勝後的奴隸。”燕北說起這些時輕輕鬆鬆,只不過他在心裡也有話沒說出來,在冠冕堂皇的藉口之下,是他不願發動漢人來做這些苦力一樣的事。說着他對伏完笑道:“當然了,幽州各郡,也徵發了萬餘百姓和牢獄裡的罪犯。”
伏完看着那些衣着不過尋常的百姓卻在軍卒保護下指揮那些外族力役搬運原木,似笑非笑地看着燕北道:“嗯,老夫看見他們了。”
鑾駕上的小皇帝方纔心思舒泰,剛坐進御車裡,聞言卻又探出頭來,對燕北叫着問道:“三韓七十餘國!”
“陛下?”
伏完看着皇帝失態,卻不會像過去董承那樣毫不在乎皇帝威嚴地出言提醒。燕北神態上對此沒有絲毫見怪,反而言辭愈加恭敬,打馬離車駕稍近一些,說道:“陛下不必見怪,三韓於樂浪郡南部,是三個外族大部,像三部鮮卑一樣。不過他們並沒有三部鮮卑那麼大,也沒那麼多人,雖有七十二國,其中最大宗者尉仇臺出於扶余,號百濟,不過數千家、小宗者百餘家,總民不過十萬,帶甲不足八千。臣數年前東征高句麗,使東夷諸國臣服,目下高句麗、扶余、三韓,更東的肅慎人建立挹婁,競相臣服遣使納貢。待秋冬之時陛下便可接見他們的使者。”
皇帝眨眨眼睛,他少年時所受到的皇室教育曾聽說過這些外族的名字,不過隨着董卓掌政將他立爲皇帝,那些陪在身側的重臣便將很少再講述漢朝外敵,更多的告訴他權臣的壞事,因而他對東夷諸國並無完整認識,只是感覺這些外夷對朝廷臣服,很是驕傲。
稍加思慮,便顯得有些憂心忡忡地斟酌着對燕北問道:“燕卿,外族臣服是好事,但這樣驅使他們的臣民爲朕建造宮室,是否有悖禮義啊?
“陛下,過去我們對鮮卑、烏桓、羌人施以禮義,他們的使者在朝堂恭謙有禮,但國家的邊境卻從未平定,西羌之亂、鮮卑寇北,隨着朝廷衰微從未停止過。”燕北看着年少的皇帝,覺得就像一張白紙,他頓了頓,隨着坐騎顛簸看着越來越近的鄴城高牆,沉聲說道:“所以我們要在朝堂和他們講禮義,在邊境,與他們講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