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是假的。
同牀共枕是假的。
這些日子以來的朝夕相處,她對他的笑,對他的關心,蹲在他面前爲他抹藥,甚至是他睡着時她喂他吃藥……
她抱着兒子送他去上班,踮起腳尖的給他那一個早安吻……
全部……都是假的。
她不愛他了,她恨他……深入骨髓的恨。
墨時澈微垂着頭,俊臉慘白,喉間溢出近乎痛苦的低吼——
鮮血從他手臂上流下來,滴落在地上,染紅了他的眸。
洛薔薇站在他面前,就這個姿勢而言,彷彿是他跪在她腳邊。
身後的保鏢見狀嚇了一跳,忙想要上前,洛薔薇卻擡手將槍口對準墨時澈彎曲的背,冷冷道,“你們現在全部離開,放我們的車走,否則我一槍把他打成癱瘓。”
保鏢們面面相覷,但都沒敢上前,誰都不敢拿墨時澈的命來賭。
畢竟他們都沒想到洛薔薇竟然真的開槍了……
最終,保鏢還是全都撤退了,獨留下單膝跪在那的男人。
洛薔薇面無表情的垂眸看了他一眼,轉身要走。
纖細的腳踝被跪着的男人一把握住。
墨時澈極其沙啞的道,“我們的女兒……的屍體……你葬在哪裡了。”
洛薔薇撥開被風吹起的長髮,冷淡的笑,“沒有屍體,我燒了。”
“骨灰。”
“灑在河裡了。”
“哪條河。”
“一年前的事,不記得了。”
腳踝上的大掌驀地收緊。
滾燙而顫抖的溫度通過掌心傳入她的皮膚。
洛薔薇蹙眉,用力甩了下腳。
男人的手被甩開,他低垂着頭,遮住了臉上一切的表情,唯獨剩下急促的呼吸聲,可以判斷出他仍舊處於神經高度緊繃中。
洛薔薇轉身往車邊走去。
男人沙啞而低喃的嗓音在身後響起,“棠棠……”
洛薔薇腳步頓了下,緊接着就聽見他倒下去的聲音。
心臟微微一抽,她握着槍的手指下意識蜷縮起來,但仍舊頭也不回的走到了車邊。
拉開後方車門,連宿的臉出現在面前,“洛小姐,”他低着頭道,“你跟阿牛送莫先生去安全的地方吧。”
“連宿。”
“少爺受傷了。”連宿道,“他身體不好,我想送他去醫院。”
洛薔薇看着他,點頭,“好,”頓了頓,她又道,“對不起,我打傷了他。”
連宿搖頭,“洛小姐,你沒錯。”
他把洛薔薇扶上去,自己則下了車。
洛薔薇上車,從窗戶看見連宿走到了昏迷的墨時澈身邊,這才關上車窗。
直到身處密閉的空間,她才猛地放鬆下來,只覺得全身的力氣彷彿都被抽空,癱軟般的滑坐在座椅上。
手裡的槍也掉了下去。
“阿牛,開車吧,”良久,她閉着眼睛低低的道,“先送荒年去臨市安全的地方,儘快給他做完後續所有的手術。”
不能再耽誤了。
荒年耽誤不起。
她……也耽誤不起了。
…………
江城的冬天一直很漫長。
茫茫白雪覆蓋了街道,彷彿永遠看不見盡頭。
寂靜的墓園。
深黑色大衣的男人邁着長腿一步一步走上臺階,似乎很熟悉路,最終在一個墓碑前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