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他那口吻,就跟說今天天氣很好一樣,雲淡風輕到了極點,根本就沒聽出她的話中有話。

她氣到說不出話來了,她習慣跟人講理,但沒想過若是人家撒起潑不跟你理論該怎麼辦?

她拿了茶几上的那隻透明的水晶杯,咕隆咕隆一口氣灌了下去,想要消除些火氣,型號她沒給自己倒熱水來,不然只會讓火氣肆虐。

她是不會讓他搬到自己家那邊去的,那邊自己的單身公寓就一個臥室,若是他真搬過來,以他的性子,是絕不會天天睡沙發的,同牀共枕,她也沒幾分膽量了剛纔在車上,若非自己那一頂,自己極有可能被他給生吞活剝掉,如今想想,都不禁有些後怕。

就算搬進來,她也不想跟他有太多太多親密的糾葛,雖說不是沒跟他做過,但畢竟今時不同往日了,她妹這個責任跟義務了。

再說,再說她的內心是牴觸兩個人有進一步發展的。

呼之則來招之即去,不是她爲人的格調。

她內心糾結着的空隙,他又起身往廚房而去了,聞人臻打開冰箱找着能果腹的東西,今日折騰到了現在,他腹中依舊一片空空,餓得緊。

冰箱裡食材是有的,但是他向來十指不沾陽春水,對廚事是一竅不通的,找了包泡麪,弄了點桶裝熱水,悶了下,就出來吃上了。

這包泡麪還是前陣子伸童在這邊住下的時候,他搞來的,他搞了一箱來,還有些剩餘。

他別的也不會做,泡麪倒是簡單,不過可能是天氣跟時間太短的緣故,泡麪泡得還是有些半生不熟的。

他吃了兩口,索然無味,咀嚼着硬邦邦的,難以下嚥,不由作罷。

“你要不要吃?廚房裡還有。”

他的筷子在空中頓了頓,頗有些不自在的道。

儼然忘了剛纔那個跟自己掘上勁的女人還沒消氣,拉鋸戰還冷滯着呢。

看那泡麪成色就不行,吃了肯定要拉肚子,不過沒想到他還能嚥下幾口,多半是晚餐沒吃,,難怪晚上火氣那麼大,沒吃飯過來堵人,卻折騰到深更半夜的。

她晚上吃了不少,自然不會這般容易就餓的,再說,他特討厭泡麪,大學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沒錢,吃了將近半個月的泡麪,此後,便對泡麪這玩意深惡痛絕。

老實說,剛纔聞着這泡麪的味道,她的胃液就開始翻攪了。

她搖了搖頭,往客房而去,他這下倒是沒阻止,今日個被她那麼一踢,他的性趣早就沒了。

再說,她留下來,總是一大突破,來日方長,何必急於一時呢?

只要兩個人住到一塊兒他總會想辦法拉進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的,攪亂她那片冰冷的心湖的,雖然他有些底氣不足,但是總不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麼。

倉促將茶几上的碗裝泡麪往垃圾桶裡一扔,他站了起來,往主臥室而去,想到今天她也在這房子裡,他心情不由大好,晚上的那些火氣,在剎那消去不少。

那個宋柯,想要近水樓臺先得月,自己豈會冷眼旁觀看着他如願以償呢?

還有她家的那個中年婦女,對自己敵意很濃,總會給她好看的。

衝了個澡,他直接爬上了牀,一夜好眠。

季璃昕自然沒有沈童那般挑剔,跟聞人臻鬥氣也是需要耗體力的,她躺下去,也漸漸有了睏意

睡前隱約還在想,不能讓聞人臻搬到自己那兒,宋柯對自己的心意分明,若是沒聞人臻摻和其中,當鄰居就當鄰居,也不會產生矛盾。

若是多了個聞人臻,她就難以確保這兩個大男人會不會好好相處了,玩意來個大打出手,可不是自己所樂見的,畢竟那小區她以後還想住下去的。

醒來的時候,聞人臻跟沈童在餐廳吃早餐,應該是沈童帶了早餐過來的。

她愣了下,聞人臻招呼她,“過來吃早飯。”

她有些無語,沈童朝自己笑得一臉曖昧,仿若昨天她跟聞人臻滾牀單了一樣,而聞人臻視若未睹,好像自己跟他昨晚沒鬧僵過一般。

總而言之,這一刻的氣氛,說不出的怪異,但是不得不承認餐廳裡的兩個大男人,心情都是不錯的。

“嫂子昨晚睡得好嗎?”

季璃昕若是知道沈童接下來跟個八婆一樣,肯定是死也不會坐下來跟他們一塊兒用早餐的。

季璃昕正咬了一口抱起,態度頗爲冷淡,公式化應道,“還好。”

她想過了,若是自己回答不好,說不定他會想歪了。

只是沒想到她無可挑剔的答案,他還是能找出見縫插針的點來,不得不佩服沈童匪淺的花槍功。

“真的還好嗎?”

沈童顯然不信。

季璃昕繼續咬着包子,漠視沈童膠在自己身上咄咄逼人的兩道視線。

眉宇間卻染上一層慍怒,這人聽不懂人話嗎?一而再地想要逼迫人,也是需要有個限度的。聞人臻手中捏着免死金牌,自己要他不得,人善被人欺,連沈童都想要欺負到自個兒身上來了。

難不成她季璃昕臉上明顯寫着“我很好欺負”幾個字嗎?活見鬼了。

沈童向來都是自娛自樂,也不管人家承他的情不,兀自道,“嫂子脖頸上的那一塊青紫,真夠明顯的。”

季璃昕吃不下去了,她吃早餐可不是來接受某人朋友的調侃來着,倏地就要站起來,卻被聞人臻給眼疾手快按了下來。

聞人臻見她臉色不善,知道適可而止,而沈童這人根本就是來拆自己臺的,見不得別人舒坦。

自己好不容易有點進展,他倒好,又來搞破壞,就知道他一大早殷勤跑來爲自己送早餐,不會這麼簡單。

他朝着沈童板起了一張俊臉,“童,你可以走了。”

沈童忿忿的罵了一句“見色忘友”,抓起一把用來配白粥的花生米放進嘴裡狠勁地嚼,言詞含糊道,“這早餐時我買的,我還沒吃完你就趕我走,不像話,吃了我的早餐,怎樣也要等我吃完再趕人吧?”

被四道目光注視着,沈童還是不慌不忙吃完了她的早餐,然後再慢慢地站了起來,摸了摸他的小腹,滿足地嘆了一聲,“好舒服,飽了。”

“party放在下午舉行,別忘了啊,今日個我都請了假了,被綺羅抓去當幫傭佈置現場了,我先走了,下午見啊。”

沒人理會他,他自得其樂,揮一揮衣袖,瀟灑地走了。

季璃昕對沈童的表現向來都是無語的,聞人臻是見慣不慣了,兩個人繼續吃,聞人臻喝了一口白粥,“等下有人來幫你設計造型,禮服也等下送來。”

不就是自個兒圈子裡的有個人生日麼,沒必要搞得這般的隆重吧?

季璃昕想也沒想就拒絕了,“我是答應陪你去宴會了,但沒答應任由你處置。”

聞人臻眯起眼來,她這言下之意是不願意聽從自己的了,這也是想過的,他這般脅迫她,她豈會順從馴服呢?若是她太多乖順,自己倒是會起疑。

“那好,你就這樣去吧。”他從不計較,懾人的目光投向她,將她完完整整地掃了一遍,突出了一句令人絕倒的話,“其實你這樣也挺好的。”

他這般好說話倒是實屬難得,他剝了一個雞蛋,咬了一口,頓了頓,口氣聽上去有些悠然,“挺標新立異的。”

她是聰明之人,他點到爲止,言中的深意,她自然是聽得出來的,無非指的是她不精心打扮,到時再一羣衣香鬢影的人羣當中引人注目,而她一向不愛出風頭……

不過這一回,她倒是沒有受他挑撥,他這般激她,她依然無動於衷,倒是引來他的詫異。

她拍了拍手指上沾上的蛋殼屑,十分無所謂地撇了撇嘴角,“站在你身邊,就算打扮得再標誌,一樣能出風頭,何必多此一舉瞎折騰呢?”

再說,她心裡想着的是自己這樣穿便服去,到時就算真出洋相跟指指點點,輪到的也不會是自己,而是聞人臻,畢竟她兼任的是他的女伴。

自己的不配合,希望能夠打消他的主意,另找女伴,別帶自己了。

“說的也是。”

他竟然不把她話中的譏誚當成回事,頷首算是附和了她的話。

她此時正將手中鋼剝好的那個雞蛋往嘴裡送,正等着他反駁或者打消念頭,沒想到反倒是贊同,嗆住了,被雞蛋卡了,一時忘了把雞蛋從嘴裡拿出來,還是聞人臻看不過去了,伸手幫的忙。

“沒人跟你搶,你不用吃得這麼快。”

說的還是風涼話,不過令她覺得噁心的是,他竟然伸出手指擡起自己的下巴,將從她嘴裡拿出的那個雞蛋,吃進了他的肚子裡。

那個雞蛋上頭沾染的都是她的口水啊,再說了,那個雞蛋還被自己咬過的。

他明明有潔癖的,向來不喜歡跟人共用一個餐盤的,更何況是吃人家吃過的東西,還不算是吃剩的,是吃過的。

他就算做戲,也不用做到這地步吧,而且看他剛纔吃的神色,眉頭也沒皺一下,極爲自然。

這人從昨晚開始就不正常的,這種失常足以令他提心吊膽。

他打了個電話,通知之前聯繫好的設計師,不用來了,在他跟設計師打電話中,她發現他原先找的人竟然是斯蒂文程,也就是程萌的哥哥程晟,這個世界還真小,幸好程晟沒來,不然又要令人想入非非了。

最近倒是沒碰到程萌跟聞人弄,聞人弄最近接了個飲料的廣告,聽說那個飲料賣到爆,他的身價也跟着暴漲。

程萌那個腦筋遲鈍的傢伙,不知道有沒發現聞人弄的身份秘密了。

“吃好了沒?”

她發現自己又忍不住神遊去了,灼熱的呼吸在臉頰邊噴薄,她被迫中斷思緒,回到現實當中來。

“好了。”

她身子往離他的那一邊側了下,退了兩步,站了起來。

“現在八點半還挺早的,不如搬家吧,下午我們再去赴宴,反正你不做造型了,時間就不浪費了。”

聞人臻的嘴角彎起可惡的弧度,這句話成功讓季璃昕的眉頭皺成了川字,昨晚到現在還未放寬的心態,也跟眉頭一樣,狠狠打了個結。

她處心積慮地想在兩者之間找個平衡點,奈何除了1就是2,沒有三種選擇,若是有三種選擇,倒是好辦了,也不用她這般的爲難了。

“宴會回來再說,我要去不免,昨晚沒睡好。”

能拖就拖,這種耍賴的做法,她向來是不屑一顧的,但今日個退無可退,倒是派上用場了,真夠衰的。

聞人臻倒是沒有強加爲難,反正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還是曉得的。

如今他手中握着她的把柄,她就是想要將自己挫骨揚灰,也要強忍下來。

他收拾着桌上的一片狼藉,都是一次性的包裝,他直接將那些東西丟進垃圾桶裡,到時鐘點工會過來打掃衛生的,也不用他怎麼整。

季璃昕的受姬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沒想到是宋柯打來的,“小昕,剛纔起來碰到範大嬸了,聽說你一大早便出去了,你現在人在哪裡呢?”

季璃昕聞言,不禁一愣,看來範菊花自作主張跟宋柯說了謊,她勸過直接給灝灝找個爸爸,還私下跟自己說那個宋先生不錯,擺明了是十分中意宋柯,都跟她強敲過宋柯只是自己的朋友而已,範菊花顯然是不信,八成以爲自己是女的不好意思說。

幸好宋柯先說了這,不然自己先開口,可能還會戳破範菊花的謊言了。

“我在外面,有事嗎?”

他的口吻有些迫不及待,她面有難色地回道。

“我明天下午的飛機,要回家一趟,小宋要上課,不能帶她一塊兒走,要寄放你那幾天,沒事吧?”

他語氣裡透露些許的抑鬱。

“沒事,明天我回去接小宋的。”

她答應的飛快,鬆了一口氣,還以爲是什麼大事呢?

“我今天本來想給小宋買幾件漂亮衣服的,畢竟從楞伽出來小宋只拿了幾套,沒多帶,小女孩都喜歡漂亮的衣服,今日我有空,我是個大男人,選女孩子衣服的眼光可不行,想拜託你來着,沒想到你大清早就出門了,早知道昨天就跟你預約下了。”

他頗爲遺憾地道。

季璃昕無奈的瞥了一眼地上自己居家的拖鞋,這拖鞋還是幾年前的,款式簡單大方,就是有些了舊了,穿在自己的腳上,也不算老土。

週末的時候,我呆小宋去買,反正你跟來也幫不上忙,今天我還真有事走不開,回頭跟i說。“

小宋的衣服不止帶出幾件,她去過宋柯那小宋的房間的,宋柯這麼說,分明是別有所圖,她心知肚明卻給不起。

曾經跟喬曉靜保證過,自己不會跟她爭宋柯的,自己無法給予宋柯想要的,真的無法給予,不能給他機會,殘念會隨着時間淡去的。

只要自己不迎合,曉靜努力付出,她想,總有一天宋柯會發現那個適合他的人,原來是陪着他從小長到大的那一位。

這些,都是自己所想,她也不能強加於他,所以不能跟宋柯明說曉靜的好,以及曉靜全心全意對他的付出,免得讓他對曉靜產生反感,所謂的物極必反,說的便是這個。

“跟誰電話呢?”

季璃昕慶幸是結束通話後,他纔開的口。

“宋柯。”

她丟下兩個字,往客房走去,不去理會背後那個男人倏然陰雲密佈下來的那張臉。

聞人臻也步出了餐廳,懶得去撥弄餐桌上的殘羹,冷哼一聲,又是那個宋柯。

那個宋柯,是季璃昕的一個男朋友,都說校園感情最乾淨嘴令人難忘?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她現在心裡頭還有宋柯的存在?

若真是這樣,那麼她爲何不接受宋柯呢?

難道她覺得那個莫浩楠不錯,在兩個人之間左搖右擺,還有那個冷天澈?她又是將那個男的放在什麼位置呢?

八成在她心裡頭,之間最沒分量了,他除了用威脅這麼一招,什麼都派不上。

她會主動跟那三個男人出去,會跟那三個男人通電話,會對那三個男人和顏悅色,但是到了自己身上,什麼都行不通了?

該死的。

本來一同用早餐的好心情,又被破壞掉了真夠會氣得。

季璃昕其實沒睡着,她依然在糾結着“搬家”這個問題,不能讓聞人臻入住,那是自己的地盤,他入住了,會破壞裡面的和諧,何況最重要的是那邊沒客房,就一間臥室,一張牀。

難道自己搬進來?

雖然這個地方,自己分外熟悉,但是內心多少還有些排斥的,畢竟是離婚前的立足之地,在這生活,總會勾起過去熟悉的回憶,不甚好的回憶。

敲門聲傳來的時候,她有些頭大,看了下時間,多半是要出門了。

她下牀開了門,撥弄了兩下頭髮,撫平了下身上上衣起的皺痕朝着門口西裝筆挺的男人走去。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眼神深邃幽靜,見她走到跟前了,主動將她的受,放到他的臂彎裡,她納悶,欲要抽回,卻聽到他略微啞沉的嗓音,“先練習下。”

這種動作,白癡都會,有什麼好練習的?這還在他家,沒到宴會的地點呢?門口都沒到。

“我會。”

她稍稍擡起的手,又被他給按了回去,他的另一隻手橫過來,親暱地刮過她的嘴角,叮囑道,“還不夠,要面帶微笑。”

她頗爲無語,聞人臻這種人向來不在乎場合的,他是那種不喜歡應酬的類型,就算是避不過,也多半維持一副公式化的面具跟口吻的。

面帶微笑?真虧他能夠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來。

“我不會,你先笑一個給我看看,我學下。”

想要讓她不好過,她豈會讓他事事順心?

他屋子的光線都在這句話之後全部消失,一下子暗下來,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牽出一個上揚的弧度。

她也學着他,那般的做,他顯然不滿意,“你笑得太假了,一點也不自然。”

“你是我的參照物,你在教訓我的時候麻煩你反省下你自己的行爲,你怎麼笑的,我就是這麼笑的。”

她眼眸晶亮,道出了事實,這個事實令她心情莫名暢快,被威脅跟受到牽制的人,即便是扳回了一城,也是值得高興地。

他愣了愣,像是被施了法術一樣,陷入了怔腫當中,半晌沒有下一個動作,也沒吭聲,他臉龐的輪廓,挺直鼻翼的陰影,眯成一線的眼,格外的明亮,覺得不可思議。

他終究是蹙起了那兩道英挺的劍眉,語氣頗爲詫異,我是這麼笑的嗎?”

不過順口一問,也並不在意她如何回答。

男的有聞人臻迷茫跟困惑問題,此刻的她,自然是不會放過任何能夠打擊到他的機會的。

“你就是這麼笑的。”她一本正經地說道,頓了頓,還不忘補充道,“假透了,笑不出來就別笑。”

笑不出來就別笑?

是嗎?他的眸子陡然亮堂了幾分,他是甚少笑的,扯脣,多半是扯出幾個譏誚的弧度,他甚少對着鏡子探究自己的表情,會議室內每次手下的那幫人都是顫顫巍巍的,多半是不喜自己的神色吧。

不過他向來不在意,有什麼好在意的呢?他習慣了這些年都是這樣的自己,想要改,也難,就如童,他吊兒郎當的,他正經起來,別人多半也是不適應。

他邁開步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正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幾步走的飛快,走了幾步,發現人沒跟上,而她本來搭在自己臂彎裡德受,早就安分地垂在她的身側了。

他頗爲不悅地拽起她的手,拉着她進了電梯。

她不知道綺羅還有三樓的,三樓大概是他們這幫人的私人地盤,幾乎沒看到別人出沒,她還是一次上綺羅的三樓來,很早之前來,他們這幫人待着的,無非是VIP包廂。

今日的三樓,佈置極爲應景,沈童跟綺羅在門口招呼人。

三年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