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
歐雪坐在教室裡上美術課,她望着黑板上的課題發呆——一副最難忘記的畫。
“最難忘記,”這四個字一下子刺痛了她的心。
“畫呀,”同桌的女孩用胳肘捅了她一下,“下課要交的。”
歐雪嘆了一口氣,“我這輩子沒有什麼最難忘的,所以也沒有什麼可畫的。”
下課,她交了份白卷,對於她來說,那些最難忘記的記憶就像這張白紙,從表面看上去空空的,可卻都刻在了心底。
曾經以爲不想就是忘了,可是不經意的,那些記憶就如鋼針一樣,輕輕的紮在心口,疼痛沿着四肢漫延到心底。
“歐雪爲什麼交白卷?”老師把她單獨叫出去。
歐雪腳尖踩着腳尖,樣子生怯的讓人不忍責怪,“告訴老師,你是不是有心事?”
自從她回來以後,整個人都變了,沉默、發呆甚至是默默的流淚,以前那個到哪裡都咋咋呼呼的小女孩彷彿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那是一幅畫滿記憶的白紙,我最難忘的記憶都刻在了上面,”歐雪說着淚水掉了下來。
左氏的最高層,左承浦負手立在那裡,神色裡平淡的毫無波瀾。
站在這個位置,仰頭看上去,幾乎有錯覺伸手可以觸摸到雲朵。
雲朵!
記得曾經他和那個丫頭討論過生死的問題,他說,假如某天我死在你的前面,你一定不要傷心。而那個丫頭卻說,如果某天她先死了,一定會化成雲朵,飄在他伸手可觸的地方,讓他時刻感覺到自己一直都在。
咚,咚——
敲門聲在響,他卻置若罔聞,只要是他想她的時間,他就不許任何人打擾。
門外的白欣妍焦躁的又敲了幾下,秘書海倫想阻止又不敢,因爲誰都知道三天後,她就是這個公司的女主人,得罪她的下場可想而知,可是左承浦有交待過,他不許的時候,誰也不能打擾他,而現在這個未來的總裁夫人,已經打擾到了那個脾氣怪戾的總裁。
“白小姐,要不你再等一下吧,”海倫小心的提醒。
白欣妍咬了下脣,手用力一推走了進去,海倫一驚,看着總裁室的門被關上,她有種完蛋的感覺。
左承浦仍站着窗臺,一動不動,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闖入的人,白欣妍看着他的背影,高大,挺拔,但這份高闊,卻給她一種無比落寞的感覺。
“你怎麼了?我敲了半天的門,你都沒有迴應?”白欣妍過來挽住他的胳膊。
左承浦收回仰望天空的目光,“什麼事?”
他不着痕跡的扯開她挽着自己的手臂,兀自的坐到那黑色的真皮坐椅上。
白欣妍不是第一次被他冷落,可她每一次都隱忍的很好,用母親的話說,再忍忍,天下就是她的了。
“今天我們約了試婚紗,昨天晚上我都給你打過電話了,可我在婚紗店等了好久,你都沒來,”帶着嗔怪,帶着撒嬌,白欣妍又依到了他的身邊。
左承浦揉了揉眉心,“今天事多,我忘了。”
他沒有一點含蓄,沒有一點自責的意思,甚至連敷衍的藉口都沒有找,那麼直白的說忘了,該是有多麼不重要,纔會讓他忘了?
白欣妍的心澀澀的發疼,“試婚紗這樣的事,你都能忘,那結婚是不是也一樣?”
雖然她對自己說要忍,可她終還是個女人,會心疼,會落寞,會委屈。
白欣妍的眼淚掉下來,砸在他扶着椅背的手上,看着那顆晶瑩的淚珠從手背上滾落,左承浦終還是心有不忍,曾經他也讓那個丫頭如此流過淚。
大概是想到了歐雪,他的心也跟着柔軟下來,他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走吧,現在試還來得及。”
他竟然連一句哄她的話都沒有,這份冷情,比任何利刃都傷人,白欣妍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憤懣,“左承浦你爲什麼這樣對我?你不想娶我可以明說,幹嘛用這種冷暴力傷害我?”
是的,他用無情,疏離,一點點的凌遲着她,沒人知道,她有多痛。
左承浦停住腳步,依然沒有轉身,“老太太沒有交待你,做女人在優雅,要能忍嗎?現在才哪到哪?”
“你……”他的一句話提醒了她。
要忍!
老太太讓她忍,母親讓她忍,她也對自己說忍,可是忍字頭上一把刀,她忍的多辛苦,多痛,只有她自己知道。
可是,她都忍了這麼多久,不是嗎?
她離成功還差一步了,她不能功虧一簣。
“如果你覺得我不好,那就趁現在……”左承浦說了一半的話,被突然堵住。
白欣妍跑了過來,吻住了他,也堵住了他要說出口的話。
左承浦站在那裡,姿勢僵硬,這是他和白欣妍交往以來,第一次親吻,而且是她主動。
白欣妍臉紅的閉上眼睛,生澀的啃咬着他的脣,從她笨拙的動作上,左承浦知道,她是單純的,單純的連接吻都不會,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欠了她。
當他的手慢慢擡起,準備迎接她的時候,她的一個動作讓他一下子驚醒,猛的,他推開她。
白欣妍踉蹌着後退了一步,又羞又惱的盯着他的臉,猜不透他是怎麼了,剛剛那一秒,她明顯感覺到他有反應的。
是的,在左承浦剛要反過來吻她時,她竟貪玩的用舌尖圍着他的脣邊劃圈圈,他一下子想到了歐雪說過的話,“劃過圈圈,這裡就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他已經把自己許給她,他又怎麼能讓別人再來侵佔?
“對不起,我……”
“我不要聽這三個字,左承浦我們在一起三個月了,我們馬上就要訂婚了,可你說的不是我愛你,而是對不起,你置我於何地?”左承浦竟在這種事上說對不起,白欣妍有被侮辱的難堪。
她的淚水汩汩而下,那麼的傷心,左承浦終還是不忍,扯過一張紙巾給她,“好了,把臉哭花了,一會穿婚紗也不好看的。”
白欣妍愣了下,這是他們在一起來,他第一次用這樣輕鬆又帶着逗弄的語氣和她說話。
幾乎是一瞬間,她心底的陰霾就消失了大半,“左承浦,你真的想娶我嗎?”
她知道不該問,可還是不由問了。
左承浦沉默,片刻,薄脣輕啓,“沒人有會拿婚姻開玩笑。”
“那就是說,你對我,對這個婚姻是認真的?”白欣妍歪頭看着她,一雙烏黑的眸子,掩飾不住期待。
這樣的她,讓左承浦又一次想到了歐雪,雖然白欣妍大了三歲,可畢竟年齡差不多,她們身上都有着少女的可愛與調皮。
每每看着這樣的白欣妍,他就無比的難受,他就會想起對歐雪殘忍的傷害。
“左承浦,”聽不到他的回答,她叫了他一聲。
左承浦擡眸,望向窗外的天,“我都三十多了,哪件事不是認真的?”
他認真的想去愛,認真的想去呵護一個人,可上天似乎總是不能遂他願,如今......
他也是認真的,只是再也不會去愛了。
白欣妍知道這樣的話更多的是迴避和搪塞,可他終究還是回答了,咬了咬嘴脣,她仍覺得這是他們之間的進步,至少,他不再對自己的問題避而不答。
“我有信心讓你愛上我,”白欣妍自信滿滿的湊近他,她如蘭的氣息竄入他的呼吸,帶着成熟女人的魅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