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過來了。
小女傭將車門給蘇心然打開,用手掌護着她的頭頂,送她進入車裡,對顧時年拋了一個冷冷的白眼。
顧時年一開始頂多感覺,身體在寒冰中被凍得徹骨後又燙了一下,難受得很,現在卻感覺那種徹骨的陰寒從左胸腔裡開始迸發,一點點將自己渾身都凍透了,慕修辭輕輕裹住她的肩膀,要帶她進去,顧時年第一次臉色陰冷地躲開了,打掉了他的手,也不看他地就往裡面走。
慕修辭伸出去攬她的手僵硬在空中:“……”
他臉色也冷硬着,大概能猜測到她是生氣了,往後看去,看到小丫頭捂着嘴咳嗽兩聲,拉開門走進去了。
心口的劇痛還在蔓延,他甚至連情緒都沒來得及緩和一下,就緊跟着大步流星地走了進去。
已經很晚很晚了,院子裡的一切都明天再收拾,今晚先休息了。
顧時年將那些溼漉漉的衣服抱出來,要放進洗衣機裡去。
慕修辭冷眸一凜,上前猛地抓住她的手,揉在掌心裡冷聲道:“我跟你說過嗎?你不可以受凍,一下都不行,這些衣服你知道有多冷,鬆手不許再碰了!”
顧時年纖長的睫毛顫抖了一下,她還是比較習慣慕修辭這樣吼她,儘管害怕,但她卻知道他是在爲她好的。
一雙清澈卻困惑的眼眸,帶着幾分委屈,擡眸看向了他。
“慕修辭。”
“我剛剛是不是過分了?是我自己設的賭局,我自己輸了,也受了懲罰卻怪罪別人,你也覺得我心眼小是不是?可我那樣只因爲覺得蘇心然是故意的,她理論上沒有錯可是目的不純,我不介意她針對我,可我對她沒有價值,我不傻,她就是針對你。”
小丫頭就是覺得委屈,自己被欺負了都不要緊,但是如果自己心愛的人不覺得自己被欺負了,那就……
顧時年說着說着眼眶就溼潤了,她一直在別人面前很能控制住情緒,從來不會太激動,哪怕面對蘇心然她都一丁點都不害怕,可是慕修辭的一個小小的舉動,一個言辭,一句話,她就能理解成不同的意思,她不敢去揣測他,更不敢去證實……
慕修辭只覺得胸口彷彿瞬間有什麼東
西迅速塌陷下去,轟然倒塌。
原來有些人在他面前再無理取鬧,他都會覺得煩;可是隻要有這麼一個人,她只紅一下眼睛,他就天大的事情也不忍心責備。
“……”伸手,將她緊緊抱進懷裡面,把她手上的冷水迅速擦乾,塞進襯衫裡暖着,慕修辭輕輕嘆口氣,摟住她低聲問道,“那就是我傻了?是我看不出來,嗯?”
顧時年委屈,想了想之後眼眶裡水霧更重,擡眸看他說:“忘記想了,剛剛看桑桑跟她吵我就很激動,就想說過她,我沒想那麼多……”
眼淚掉下來了,卻連臉頰都沒碰到,就被他的手指拂去。
“你聽我的,先去洗澡,等一下到牀上我去跟你解釋爲什麼,行嗎?乖,溫度設到50度。”
小丫頭抹着眼淚:“50度都能燙成豬皮了……”
“快點去。否則我親自幫你洗了。”
抽噎了兩下,顧時年丟下那堆衣服,抱着一堆疑惑和求知慾跑去洗澡了。
以往洗三十分鐘的澡,這下二十分鐘就出來了。
顧時年頭髮都沒幹,腦袋還有點痛,就跑去找他,沒在客廳,在書房呢。
慕修辭正打電話,見她腦袋探進去,壓了壓,跟電話裡的人最後說完那句話,然後人就出去了。
……
“你之所以那麼嚇唬蘇心然,是不是米桑跟你說了什麼?關於她母家林家,也跟你說了?”
大牀上。
慕修辭一邊給懷裡的人兒擦着頭髮,一邊問她。
“嗯,”顧時年乖乖坐在他身前,把玩着手裡的熱水袋,看着頭髮在自己面散落成凌亂的模樣,也伸手去玩,“桑桑就說她媽媽家很厲害,以後他們家的家業都是由蘇心然繼承,生兒子是不受待見的,好像母系氏族社會一樣。”
“就這些麼?”
“嗯。就這些。”
“那你覺得蘇心然爲什麼怕你那麼做呢?”
“……”顧時年蹙眉想着,把熱水袋捏的此起彼伏,說,“她們大戶人家的都愛面子吧,她又是一個女孩子,沒出嫁的那種,形象很重要。”
“嗯。”小丫頭還不笨。
“外界對林家和蘇心然的報道不多,你要那麼做的話當然
可行,而蘇心然怕的不是別人,是她的母親林女士。”
“哦,林女士。”
“你可以把她想象成武則天。”
窘。
武則天啊。
武則天厲害起來能掐死自己的女兒呢,怎麼能想成武則天呢?
慕修辭給她擦完了頭髮,開了出吹風機用中度的和風慢慢吹,他輕聲說:“蘇心然不畏懼她的父親,但卻極度忌憚林女士,你看她那副很嚴謹的大家閨秀的樣子,全部都是林女士一手調教出來,小時候不好好學鋼琴,就會受到嚴重的手指體罰,到最後十根手指腫成豬蹄,卻還每天十個小時的練琴時間,受傷了就敷藥,然後繼續練琴,重複復重複,一直到後來她再也不敢違抗林女士的任何命令,因爲林女士虐起人來,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能往死裡虐,所以不要去想,她的手段有多殘忍。”
顧時年聽得呆了,震驚恐懼得連熱水袋都不玩了。
她僵硬地擡起頭來:“是親媽?”
“……”他無語地凝視她一眼,“嗯。”
想想那位林女士,再想想自家哪怕患了精神病還對自己那麼好的林苡薇,顧時年瞬間覺得自己幸福多了。
“那你爲什麼……”
爲什麼剛剛在那種時候,不幫着她,反而幫着蘇心然,長蘇心然的士氣,滅自己的威風?
顧時年到現在都覺得很委屈。
慕修辭攬着她的脖子輕輕將她抱到懷裡來,手指插入她後腦的髮絲中去,一遍撩起一邊輕輕吹着,從鼻息中凝重地嘆口氣,道:“我說過要你把她想象成武則天,她第一不會允許自己培養出來的女兒給自己丟臉,你可以理解爲,蘇心然不怕所有人的目光,但是會害怕母親的懲罰,但你覺得,林女士懲罰她就夠了嗎?自己的家醜,自己遮掩起來處理了,但是,她會放過讓她女兒出醜的人麼?”
“年年,或許她對自己的女兒夠狠,可你要記住,她對外人會比對自己的女兒狠上千倍萬倍。”
“所以蘇心然,我可以惹,而你不要。”
“離她遠遠的,記住了麼?我只要活着一天就會爲你擋一天,但我絕對不希望,有一天林家的槍口對着你,我會讓她們知道,該對着的人是我,跟你沒什麼關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