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蔚藍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麼事惹惱了陸承佑,在一連幾天不回來之後,再回來也完全把她當隱形人,一張臉壓根就沒過別的表情,陰沉得發黑。
何蔚藍很鬱悶,李嫂說是因爲她和孔道賢一起吃飯,惹得他不快,所以她也就推脫了幾次,實在推脫不掉的,也是匆匆的去,匆匆的回。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差不多一個星期了,她心裡有疑惑,但也沒有勇氣去問,他不理她,她就安靜的呆在一旁。李嫂不在,而他又過來了,她就不得不爲他準備一切。他沒有表現不耐,只是一張臉還是沒什麼變化。
“我是不是又做錯了什麼?”
蹲在他腳邊,給他換鞋的時候,她忍不住,問出了口,問完了也不敢擡頭看,就怕從那雙眼睛裡看到什麼。
陸承佑眯着眼睛看她,黑亮的頭髮,柔順的披在背上,露出柔白細膩的皮膚,長髮遮住了大半的臉,只可見長長的睫毛微微的顫動着,像蝶翼一樣。
他們冷戰半個月了,她到現在纔想起來問,是不是如果他今晚上不來這裡,她永遠都不會問出口,而他們之間也就這麼冷戰下去?
他忽然覺得煩躁,猛的起來,因爲他突然的一起,離他很近的何蔚藍被頂了一下,坐在地上,他一句話沒有,將她剛換下的鞋又穿上,拿起鑰匙走了出去。
第二天,邡昀來看她,她才知道淩氏的危機已經解除了,而她也明白了他這幾天對她冷淡的原因。所以晚上她主動打電話給他。
“今晚上過來嗎?”
她的聲音怯怯的,帶着小心翼翼的期盼。
“你有什麼事?”
他的語氣淡淡的,沒有回答她。
何蔚藍咬咬牙,思忖着該怎麼說,不能實話實說,否則他不但不會過來,更有可能的再冷落她個十天半個月的。想了想,她低聲道,儘量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帶着些怨氣。
“你幾天都沒有留在這裡了。”
說完,何蔚藍就靜靜的等着,好久之後,他才淡淡道:“看看吧!”
他這模糊的回答,讓何蔚藍愣了了一會兒,回過神來才發現他已經掛斷了,她放下電話,才發覺因爲等他的答
案自己都沒怎麼呼吸,她深呼吸一大口,反覆琢磨着剛纔他那模棱兩可的答案。
秦煬要離開的時候,陸承佑還在裡面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右手拿着筆,但是神情完全不像是在思考和工作有關的問題。
他敲敲門,陸承佑回過神,要他進來。
“陸先生,已經很晚了,不回去嗎?”
“嗯,再等等,還有些文件需要處理。你先回去吧,我自己開車回去。”說完,他低下頭去看文件。
秦煬轉身向外走,走到門口又停下,問:“韓先生,你真的答應他們的條件?”
陸承佑的眸子一頓,沒有回答,卻是放下筆,走到窗前,黑幽的眸子在夜色的掩映下,閃着淡淡的光,眉間有着一抹憂鬱。
秦煬走進去,泡了一杯咖啡端給他。
陸承佑接過來,“謝謝。”
“陸先生,以葉大小姐的性格來講,她不會僅僅是您答應就會滿意的,她的強勢霸道不會只表現在生意場上的,一旦您答應了,想要再抽身恐怕就很難了。”
陸承佑望着黑如濃墨的夜空,長長吐出一口氣。
“我知道。別擔心,我會好好考慮的。”
何蔚藍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聽到什麼響了,騰的一下子坐起來,順手拿起電話喂了一聲,才發現不是電話在想,沙發靠裡的角落裡,手機在嗚嗚的叫着。
她拿起來,是秦煬,她心裡掠過些許不安,接通。
“秦煬。”
凌晨三點,陸承佑纔回到別墅。
他徑自上樓,見她的門虛掩着,推開走了進去。
牀頭燈還亮着,她的手裡還拿着一本書,應該是在等他的時候睡着的。開了半扇窗戶,風輕輕吹着,撩動了雪白的紗簾,月光很亮,但是因爲窗簾的隔擋,投射進來顯得朦朧裡很多,柔和的罩着牀上蜷縮的人兒。
陸承佑在牀邊蹲下來,月光的角度正好,他正好可以看清她的臉。可能是因爲光線弱的緣故,看不出她的蒼白,反而使得那臉色反射出一層淡淡的光華,柔柔的,長長的睫毛此刻也安靜了,像兩個小小扇子一般在眼睛下面投下兩個淡淡的弧形陰影,不知道是不是冷的緣故,秀挺的鼻子竟是紅紅的,嘴巴也抿得靜靜地。
他的視線停留在她依然平坦的肚子上,伸出手,在快要接觸的時候卻停下了,很久之後,收回放下。他爲她拉好被褥,又把窗戶和牀頭燈關上才離開。
回到自己房裡,迎接他的是一室的清冷。
同樣有月光從窗戶裡灑進來,卻不再柔和,而是悽清。
何蔚藍睜開眼睛,外面已經微露晨曦。
她掀開被子就往對面房間跑,除了滿地的菸頭和滿室的煙味,什麼也沒有。
臉上掠過一抹哀傷,她又走回自己房間,洗洗,下樓,正看到打着呵欠進來的李嫂。
“小姐,怎麼起那麼早?”
平日裡小姐比現在起得晚多了,也不是說她懶,而是懷孕的關係。
孕婦嗜睡,過來人都知道的。
“李嫂,陸先生昨晚什麼時候回來的?”
李嫂想了想,“三點左右吧,我聽到車響,就看了下表。”
何蔚藍哦了沒說什麼,便坐到沙發上了。
李嫂從昨晚上就發現她不對勁,再看此刻她恍惚的神情,心裡越發的毛躁了。
“小姐,從昨晚開始,您就不對勁,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和少爺有關嗎?”李嫂想起昨晚勸她睡覺時,她說要等少爺。
何蔚藍接過李嫂的牛奶,捧在手裡,眼睛不知道盯在哪裡,又迷茫又哀傷的。
“小姐。”李嫂心急的叫了一聲。
好半天,她才幽幽開口說道,聲音輕得讓李嫂懷疑是不是從她嘴裡發出來的。
“我把他害慘了。”
李嫂愣住,還沒過神來,就見她放下杯子,快速的往外走。
“小姐您去哪啊?天都還沒亮呢。”
“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在廣場的長椅上,坐了差不多兩個小時,動一動,腿都是麻的。
兩個小時的心裡爭鬥,她始終還是不知道要怎麼做,擡頭看看,陸氏大樓的玻璃反射着陽光,刺得她眼睛發疼。
他就在頂層,就在那裡,她只需要走進去,就可以見到他,就可以向他解釋清楚,可是,他要的是她的解釋嗎?
頭仰得時間長了,脖子有點酸,而且眼前有些發暈,她本是想站起來的,這下也停住了,等頭暈的情景好些了,才站起來。
她去的方向卻不是陸氏大樓。
陸承佑是一直站在窗前的,所以當何蔚藍一出現在大樓前的廣場時,他就發現了。。
她只着了一件單衫就跑了出來,還在天剛亮的時候,雖然是夏天,但是晨風還是涼的,她都不知道自己懷孕了嗎?她就這麼不在意孩子?陸承佑在看到她的時候,第一個衝動就是要跑下去,要跑下去做什麼,他沒想,只是在那一刻,他就是想跑下去。
但是,他還是抑制住了,或許,他也在較勁,她昨晚沒有等到他,今早上就跑到這裡來了,這多少讓他男性的虛榮心得倒了些許滿足。但是,隨着她呆愣的時間越發的長,那些滿足也耗盡了,他甚至有些憤怒,於是邊死死的盯着她,看她到底什麼時候能夠從另外一個世界歸來。
她仰起頭向上看的時候,那麼遠的距離,他肯定看不到她的眼睛,只是那個動作讓他心底最柔軟的一處像是被針頭輕輕撥了一下,他可以想象,她的臉困惑得一定像個遇到難題的孩子,兩條秀眉也被她擰成了兩條蚯蚓。
陽光在他們的視線之間放肆的揮灑着光芒,卻也刺得兩人的眼睛都微微發疼。
又是好久,她終於動了。他心裡竟然有些緊張,擱在窗臺上的手都不自覺的輕握着,他心裡說:終於上來了,你這個女人可真能折騰人!
但是,在何蔚藍轉身的剎那,陸承佑的心像是被什麼利器重重一擊,臉色在須臾的愣怔後,便是陰雲籠罩,緊握的拳頭更是狠狠的垂在花崗石的窗臺上。
如果他要的不是她的解釋,那她不如做些比解釋更實在的事情,也許她現在做的會令他更憤怒,但她無所謂了,她只是想幫他。
以前,他都是爲別人向他求情,這次她要爲他向別人求情。
車子急速的駛着,只覺得眼前是一幕幕變幻的情景,來不及看清便匆匆而過。
車子在一棟大樓前停下,和陸氏大樓一樣,大塊大塊的玻璃正熱烈的反射太陽的光芒,她還未細看,便覺得光線刺眼。
她付錢下車,正要往大廳裡走去,看到不遠處停着一輛車子裡下來的人,反射性的她跑到大柱子後面,將自己藏起來。
凌昊澤下車,走到車的另一邊打開車門,詩詩從裡面蹦蹦跳跳的出來了,接着是一身休閒打扮的魏海寧鑽出車子,臉上帶着笑,那種笑,何蔚藍吃從來沒有見過的,也是淡淡的,但笑意已經染上了眼梢。
兩個大人一人握着詩詩的一隻手,望大廳裡走,何蔚藍將自己往後面藏了藏,她看到詩詩快樂的笑,魏海寧幸福的笑,凌昊澤開懷的笑,他們的笑臉每一個都那麼明媚。
何蔚藍看着那漸遠的背影,微微一笑,她真的慶幸自己在來之前沒有撥電話。
那麼美好幸福的一家三口,是魏海寧盼求的,也是她希望看到的。
她又回頭望了望,才離開,離開的時候,腳步比來時輕盈了很多。
廣場某一處一輛車裡,車窗搖下一般,陸承佑冷着臉望向這裡,不同於何蔚藍的輕快,他臉上的陰沉之色更顯濃重。
祥叔開門看到何蔚藍,愣了一下,然後樂着將她迎進來。
“小姐回來了,快請進!”
何蔚藍微微皺眉,不太喜歡他說的話,不過也只是點點頭,走進去。
“老爺在書房,我去告訴他。”
祥叔說完就往樓上走去,不對多一會兒,孔道賢在祥叔的攙扶下出來了,還沒下樓就叫她的名字,情緒激動。
“藍藍。”
“老爺,您瞞着點,小姐既然回來了,一時半會是不會離開的。”
雖然勸着,孔道賢還是顯得很急,在最後兩個臺階的時候,險些踩空,何蔚藍立即就要上前去扶,祥叔已經將他扶好,孔道賢看到了她伸到一半的手,笑道:“老了,身體上的毛病就多了。坐,別光站着。”
“我來是有事求你。”坐下後,何蔚藍開門見山的說。你
孔道賢愣過之後,苦澀一笑:“你是我女兒,父女之間哪來求不求的,你說吧,什麼事,能做的我一定爲你做。”
“既然這樣,那我就直說了。我知道你手裡有陸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和爺爺的一些固定資產。”
孔道賢看着她,臉上已經不再是剛纔的喜悅,反而時籠着一抹沉思,沉默的點點頭。
“不錯,加起來差不多有百分之三十七左右。你問這個做什麼?”
何蔚藍握着杯子,有些緊張,在心裡連續深呼吸幾次後纔開口。
“你說我是你的女兒,那以後你的一切是不是都是我的?”
孔道賢以爲她想通了,眉梢稍稍放鬆。
“那是自然的。”
“那我能不能先提前預支?”
茶都放到嘴邊了,又慢慢的放下,孔道賢擡頭看她,眼睛裡有些許微怒。
“你想把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給陸承佑?”
何蔚藍不說話,沉默已經代表了一切。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孔道賢壓制不住怒氣,突然站起來對着她怒喝,“你心裡想的都是他陸承佑,到底到底有沒有替我想一想,如果把股份給了他,他陸承佑是翻了身,那我就必死無疑了。”
孔道賢見她不說話,覺得拳頭像是捶在棉花上,深深嘆息一聲,坐下。
“我們欠他們陸家太多了,而且那股份本就是陸家的,給他也不過是物歸原主。”
“那他們陸家欠我的呢?我全身上下這張皮白換了是不是?你母親十年的等待也白等了是不是?”
何蔚藍咬着脣,沒說話。半響,擡起頭說了一聲“對不起,爸。”便又低下頭去。
終於盼到她叫他爸爸了,此刻他的心裡不是喜悅,卻是一股漫天滿地的淒涼難過。
他們本是親生父女,卻也成爲了一場交易的籌碼。
他怎能不心酸呢?都快踏進墳墓裡的人類,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可憐。
何蔚藍絞着手,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惴惴不安的,也不敢擡頭看他。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孔道賢出聲說話了,聲音疲憊沙啞。
“要不要留在這裡吃飯?”
何蔚藍想了想,搖頭。
“我還有事,改天吧!”
孔道賢沉重的嘆息一聲,那綿長的一聲徘徊在何蔚藍心裡,蕩起一圈圈酸澀的漣漪。
“既然這樣,那就不留你了,一會兒讓司機送你回去,我有點累,先上去休息一會兒。”
祥叔扶起他,何蔚藍跟着站起來,他們已經踏上樓梯裡,她忍不住開口。
“您,注意身體!”
孔道賢頓了一下,什麼也沒說,擺擺手,便上樓了。
祥叔將孔道賢扶到牀上躺好,又喂他吃下兩粒藥丸。
“老爺,看來外界那些傳聞是真的了,爲了購買凌昊澤的股份,陸承佑的確是賣掉了自己的股份,我就納悶,他是怎麼來的那麼多錢去購買那些股份。老爺,陸承佑沒有如願的進入淩氏董事會,他手裡的那些淩氏的股份就算是賣,也遠遠賣了不了他購買時的價格,現在只要查一查,他手裡陸氏的股份有多少,我們就可以指定下一步計劃了。”
孔道賢靠在牀頭,對於祥叔的話他是聽得一清二楚,只是,他卻沒什麼反應,反而脫口而出的一句話讓祥叔略顯激動的心情瞬間被什麼東西一棍子敲下去,傻住了。
“老祥,在你眼裡我是不是很沒用?竟然連自己的女兒都幫着別人來和我談條件。”
半天,祥叔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安慰道:“老爺別多想,小姐可能還沒有相通,再給她些時間,她會明白的。”
“你這句話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了,我看我是等不到等她相通想明白的一天了。”孔道賢嘆息着搖頭,“能在活着的”
聽他叫我爸,不管是不是出自真心,我已經很知足了。”
孔道賢說完便閉上眼睛,祥叔見狀也不好說什麼,拉開門走出去。
客廳裡,方智傑正坐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喝茶。
“傑少爺,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有一會兒了,義父呢?”
“在臥室。”
“我上去看看。”方智傑放下杯子,就要往樓上走。
祥叔攔住他,“晚上吧,老爺已經睡下了。”
方智傑看着祥叔很久,笑了笑,“好。”
這就是親生的和ling養的差別,ling養的過來,他正在睡覺也不睡了,立即就跑下樓來,就害怕讓她久等。ling養的風塵僕僕的從外地趕回來,想去問個安,也被不想被打擾拒絕了。
方智傑走到自己房間,拿出手機。
“查一下,購買陸承佑手裡股票的人,以及他手裡還剩的股票份額。”
掛斷電話,方智傑爲自己到了杯酒,窗外夕陽西斜,半邊天都是通紅的,像是鋪灑了一層鮮血。
本來出去是找陸承佑的,轉了大半圈,又回到了家。
“小姐,吃過飯沒有?”
“現在不想吃,我累了,想睡會兒。”
何蔚藍說完就上樓了。
李嫂有些發愣,然後回頭看看餐桌前正吃飯的陸承佑,諾諾的叫了聲小姐,何蔚藍卻擺擺手徑自上樓。
一覺醒來,天已經黑了,肚子裡空空的。
她下樓,見門口放着一雙男式皮鞋,愣了一下,問:“他回來了嗎?”
“陸先生早就回來了,午飯就是在這裡吃的。”
何蔚藍敲了敲他的門。
“進來!”
高大的身影立在窗前,遮擋住了窗外投進來的本就很弱的光,使得整個房間倍感壓抑沉重。
何蔚藍走進去,他也沒有回頭看她,一時間她竟覺得手足無措,手都不知道該擺在哪裡好了,口乾舌燥的。
“我,我不知道你早就回來了,我不是不吃飯,只是當時不想吃。”
她解釋着,哆哆嗦嗦的。
上次她沒胃口一頓飯沒吃,他就大發雷霆,到最後她還是呆乖乖的在他眼皮子地下把飯吃完。
他說,他不想抱一個瘦得咯手的女人睡覺,所以,她的每餐都必須吃,而且每一餐都是有營養師專門調配的。
陸承佑沒說話,一動不動,要不是剛纔他說的進來兩個字,何蔚藍都懷疑他有沒有發現她。
不過,他越是這樣,她越緊張,自己都可以聽到吞嚥口水的聲音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會變得這麼嚴重。”
在秦煬對她說,他爲了購買淩氏的股票而賣掉自己的股份時,她着實驚呆了。首先她震驚於他的瘋狂,其次,是他對凌昊澤的那股恨意。
“如果你知道了,你還是會這樣做的。”
陸承佑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沒有回頭,聲音淡淡的,沒有什麼情緒起伏。
“對,這是我和你的事,我不想別人牽涉進來,我已經欠太多人的人情了,我不想再多欠一份,否則我死都不會安心的。是我主動找藍姐的,你也不要怪藍姐,把所有的罪過的都歸到我身上吧!我來承受。請您放過那些無干的人。”
陸承佑冷笑:“還真當自己是聖母瑪利亞了!”
他的嘲諷讓她心尖微涼,微疼,卻無話反駁。
陸承佑轉過身子,臉處在陰影裡,看不清表情,但是從周遭劇降的氣溫可以想象他此刻的表情是怎樣的陰沉寒徹,他一步步的欺近她,她一點點的退,直至退無可退。
“你真的以爲我這做是爲了你嗎?你真的以爲憑你的幾句話我就可以罷手嗎?何蔚藍,你還真看得起自己?”
“不,你不要再對付他們了,求求你!告訴我,如何才能平復你心底的怒氣,告訴我,我要做什麼,我都會去做的,只求你放過他們。”她的手緊緊的抓着他的胳膊,身子控制不住的瑟縮着,哀求着,因爲害怕緊張,腦子亂得很,更是不知道自己再說什麼了。
“我知道你損失了很多,不過放心,我會替你拿回來的。今天我去了孔家,雖然他沒有答應,但是我知道,他遲早會答應的,他會把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都給你,你不會有事的,陸氏也不會有事的。我求求你,放過沈家,放過孔家。”
聽了她的話,陸承佑的臉因爲憤怒而愈加陰沉,聲音更透着股冰寒,直凍到人心裡面去。
“何蔚藍,你以爲你是誰?以爲陪我睡了幾夜,就真把自己當回事了?踐人就是踐人,永遠都是拿自己的身體當籌碼!”
何蔚藍靜靜的看着他,良久,她道:
“陸承佑,衝着你這句話,我應該給你一把掌的,但是我不能。對,我就是個踐人,我的籌碼就是我的身體,你不也很沉迷這副身子嗎?幾夜不夠是不是,好,那你說要多長時間,只要你說,我陪就是了!”
陸承佑赤目欲裂,他的手握着她的肩膀,手指狠狠的嵌進了細嫩的肉裡。
“何蔚藍,如果不是看在孩子的面子,我立即要你死。”
何蔚藍忍着疼往他身邊靠了靠,眼睛平靜得看不出任何情緒。
“十年前,我就該和孩子一起死了。”
她的胳膊更疼了,如果不是她仰着頭,她肯定控制不了自己的淚水。
陸承佑的身子在顫抖着,咬牙切齒的看着她,半邊臉上青筋都凸出來,銳利冰冷的眸子如果能幻化成兩把利刃,她相信現在她已經是血肉模糊了。
“滾。”
良久後,他從牙縫裡吐出一個字。
何蔚藍回到自己房裡,再也控制不住情緒,靠着蹲下抱着自己,淚水決堤一般的往下流。
她是想向他道歉的,結果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他們之間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要麼不說話,一說話只會將關係搞得更僵。
她哭得厲害,抽泣聲在寂靜的臥室裡顯得格外的壓抑,李嫂在陸承佑走後,便跑上來,從房門外聽到哭聲,擔心的就開始敲門。
“小姐,開門啊!小姐,你還有孩子,可千萬不能做傻事,凡事看開點,沒什麼解決不了的。”
李嫂在房外苦口婆心的一直勸,就怕她會想不開做什麼傻事。
他們之間的問題真的可以解決嗎?怎麼解決?
他的仇恨那麼深,怒氣那麼大,用什麼纔可以化解呢?
擱在古代他們兩個就是世仇,見了面也只有一個下場,就是亂起刀劍指向對方。
而現在,他們卻住在同一座房子裡,睡在同一張牀上,甚至還曾深深的結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中間隔着那麼大的深仇怨恨,他們卻如此緊密連接着,她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後怕。
這之間到底是情深?還是恨重?亦或是欲濃?可能連他們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一切又平靜下來,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一般。
何蔚藍依舊住在別墅裡,每天重複着相同的事情,日子就如流水一樣,一晃一個星期又過去了。
今天是星期天,聞鬱歆帶着牧晟過來。
牧晟精力旺盛,一天都不停地跑啊跳的,李嫂怕他摔倒就跟在後面,吃晚飯的時候才消停會,李嫂也累得直不起來腰了,何蔚藍讓李嫂回房休息了。
洗碗的時候,聞鬱歆的目光停在她的肚子上,疑惑道:“我四個月的時候,肚子都凸起來了,你怎麼一點也不明顯啊?”
“可能是孩子比較像媽媽,瘦。”何蔚藍說完,兩人呵呵笑着。
聞鬱歆湊近她耳朵,“心裡是不是有點急?想早點他來到這世上。”
何蔚藍笑笑點頭,“以前兩次懷孕我都沒什麼感覺,這次我應該是好好的感受一下的,不應該着急的,可是,我害怕,我害怕到最後我還是保不住他。”
“好好的說什麼呢?孩子不在你肚子裡好好的嗎?誰還能給你搶走不行?”聞鬱歆不快,責怪道。
何蔚藍想了想,笑笑。
“你也知道我喜歡杞人憂天。”
杜宴楓來接她們,將牧晟抱上車,他又回到何蔚藍身邊。
“最近好嗎?”
何蔚藍點點頭,杜宴楓也笑笑。杜宴楓知道她不好,陸承佑這一個星期不是在公司就是在海邊別墅,韓宅都不回了。拍拍她的肩膀,“有孩子的人了,別想太多,照顧好自己。”
“知道了。”
早上吃過飯,她去醫院做檢查,正好趕上姜明有空,兩人便一起去了孤兒院。傍晚的時候纔回來,吃過晚飯,姜明送她回來,本來她是想叫姜明進去坐坐的,誰知他接了個電話,說有個手術,把她放下便匆匆離開了。
她看看時間還早,不想這麼早就睡下,就看電視,看着看着,人就倦了。她蜷在沙發上,睡得並不踏實。半夜裡忽然感個到有人拉着她的胳膊,將她拽了起來。
她睜開惺忪的睡眼,卻跟一雙*辣的鷹目對了個正着。何蔚藍睡得有些糊塗,聞到一股濃重的酒味,她揉着眼睛咕噥着說:“不是不能喝酒的嗎?你怎麼這麼不聽話?”
陸承佑沒說話,一邊喘氣,一邊不耐煩地拉着領帶,好像喝了不少。此刻已經接近凌晨,窗戶打開着,有夜風從外面吹進來,別墅內外一片漆黑寂靜。
何蔚藍的心縮成一團,靠在沙發一角屏住呼吸,細細打量,好像養在池裡的一尾魚,生怕一動就驚了人,等待的就是開膛破腹的命運。
她記得有次他喝酒,她像是被他給活活撕裂了,這次呢?他的氣消了嗎?他看起來像還是很生氣,又喝了酒,他會怎麼待她?她肚子裡還有孩子,她該怎麼辦?現在逃跑還來不來得及?
何蔚藍緊張得要命,前路被他完全堵死,一個勁的往後縮,可是後面是沙發。
滴答!滴答!是他手錶的聲音,在寂然的暗夜裡聽着,尤爲心驚。
“太黑了是不是?”她緊張得喉嚨發乾,舔了舔嘴脣說,“我去開燈……”
哐啷!桌上的茶杯滾落到地毯上,綠色的茶水潑灑了一地,頃刻間,茶香四溢。
男人將她壓倒的時候,何蔚藍覺得自己牙齒打戰,五臟六腑都揪在一起。危難之中,她想起了李嫂。可惜,她住的傭人房離這兒太遠了,鞭長莫及。
此刻,她當真是喊破了喉嚨,也沒人聽到。
男人的牙齒磨着她脖子的嫩肉,何蔚藍一顆心突突地跳着,有些認命地閉上眼睛,沒有掙扎,掙扎也不過讓自己更疼,更難堪。
卻沒想到……
“你贏了……”他忽然壓低了聲音,在她耳根恨恨地說。
何蔚藍驀地一怔,卻不明白這話的意思。他說,她贏了?她贏他什麼了?
他卻沒再說下去,忽然發狠地扯她的衣服,只是一味地暴虐急躁,“你贏了,你贏了。給我,給我,把欠我的都給我,給我。”
何蔚藍如遇雷殛,被男人的瘋言、瘋語、瘋舉動、瘋眼睛,從頭到尾震懾住了。只聽一聲暗啞的低吼,彷彿出自某種撲食的猛獸,還未待回神,他已經將她扯了起來……
疼!
身下猝然驚痛,何蔚藍猛地揚起脖子,竟似被地獄厲鬼鞭碎了心魂,疼得魂飛魄散、神哭鬼泣。
額頭上的汗登時冒了出來,雙鬢濡溼,兩眼空空,緊咬脣瓣,她直直地望着客廳高高的天花板,看着那別緻的輪廓漸漸扭曲,心中納罕,這是不是傳說中的九重地獄?
雙手緊抓着他的肩膀,她急促地呼吸,指甲幾乎嵌進他的肉裡。過去承受的種種如今加起來,竟比不上這十分之一。前後不過須臾,她手指麻痹,冷汗涔涔,卻連一滴眼淚都掉不下來。
滿懷的溫香軟玉,男人着迷地吻着她微翕的嘴脣。大手扣在她腰上,隨着自己的節奏,上下拋弄着她的身子。懷裡的人可憐兮兮地弓着背,下巴搭在他的肩上,像條被人颳了鱗的美人魚,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他驀然想起了什麼,急急煞住,迷迷糊糊地說:“對了,我答應過你,你有寶寶了,我要輕點,溫柔點……”
何蔚藍嘴角微揚,笑得有些苦。虧他醉成這樣還記得,可真是難爲他了。
如果她沒有寶寶,是不是他就可以肆無忌憚了?
男人鋼鐵般的身子忽然軟下來,將她放倒在地毯上,一邊用力挺身一邊柔柔地親她,口中訥訥,“藍,你乖,這樣是不是不疼了?是不是?”
怎麼可能不疼?這些聊勝於無的小溫存,比起此刻他近似蠻暴的掠奪,根本是杯水車薪。
不過幾分鐘,何蔚藍已經疼得五內俱裂,冷汗淋漓,戰戰兢兢地瑟縮着,不但無法舒展,每一寸皮膚都變得異常敏感,動輒撕心裂肺。
何蔚藍透過汗溼的睫毛,悽悽楚楚地看着這個按着自己開懷暢意的男人,他依舊動情地吻着她,嘴裡說着讓人耳熱心飴的體己話,每一句都貼在她的心眼上,柔腸百轉。可他每動一下,她就疼得受刑一樣。兩個人的琴瑟和鳴,她是水深火熱,他是快活無比。
實在受不住了,何蔚藍像只被激怒的小貓,握起粉拳胡亂砸着男人的肩背,可這根本沒用,不過是給他撓皮搔癢。想起寶寶,頓時害怕得淚眼婆娑。
胸前一片濡溼,男人身子一僵,擡起她的下巴,一雙醉眼愣愣地瞧着她哭得梨花帶雨的臉,頗爲奇怪地問:“我都親你了,也不粗暴,還是很疼嗎?”
何蔚藍簡直哭笑不得,人縮在他懷裡,檀口微張,氣若游絲,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男人探手,在她額上摸到一層水汗,縱然醉得顛三倒四,也心疼得無以復加,於是並未盡興,就草草地偃旗息鼓、鳴金收兵了。
何蔚藍顯然受了些驚嚇,拉着被他扯得七零八落的衣服,只想退得遠遠的,卻被他眼疾手快地一臂摟住。她縮在他懷裡不敢動,生怕驚動了他,不知道他又會做出什麼來。
他的力氣竟可以那麼大,她不是今天才知道。她疼得發抖的身子,已經承受不了更多。
“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你的?”他醉薰薰地吻上那雙紅透的眼睛,忽然悲哀地笑着,“我的心肝兒,我早晚死在你手裡。”
半夜的時候,何蔚藍醒了。
她是被疼醒的。
腹部突然一陣刺痛,感覺到一陣溫熱從身體裡流出來,手往下一抹,感覺到溫熱滑膩的液體,帶着腥味。她一驚,猛地坐起來,?才發現出血了。
前所未有的恐懼立刻將她淹沒,大叫一聲,連忙伸手推身邊沉睡的人。
“醒醒,不要睡了,我好疼,快醒醒。。。”
陸承佑動了動,揉了揉額角,那裡疼得厲害,睜開眼睛,便見她一臉淚水的在喊着什麼。
“怎麼了?”
“疼,我,我肚子疼。。。”
一聽說肚子疼,陸承佑酒意全消,騰的一下子坐起來,看到地她雙腿間的血跡時,他心底的恐懼?不下於何蔚藍,抱着她的雙臂都控制不住的顫抖着。
“別怕,別怕,我們現在就去醫院。李嫂,李嫂。”
李嫂跑出來,看到這一幕嚇住了,“天啊,小姐怎麼回事?”
“快給孫醫生打電話。”
陸承佑腳步不停的說着,將何蔚藍抱到車上,立即發動車子。
“孩子,孩子,千萬不要有事,求求你了,千萬不要有事。。。疼。。。好疼。。。”
“再忍忍,一會兒就到醫院了。”
陸承佑的雙手打顫,心裡不知道有多悔恨。
睜開眼睛,何蔚藍的意識還有些朦朧,只是一會兒,像是想到什麼似地,猛的坐起來。
“孩子,我的孩子。。。”
“沒事,沒事,孩子沒事,別擔心了。”
陌笙抓着她的聲輕聲安慰道,何蔚藍有些不相信:“真的嗎?孩子還在。。。”
“淡然是真的,媽媽這麼愛他,孩子當然不捨得離去。”
何蔚藍喜極而泣,抱着陌笙就哭了起來。
“陌笙,我怕極了,我真的怕極了,我怕孩子沒了。。。”
陌笙拍着她的肩膀安慰:“放好了,沒事了,別怕了。”
房門外。
“陸先生,您已經站在這裡很久了,小姐醒了,您不進去看看嗎?”秦煬問。
陸承佑望着那哭得噎氣的女人,沉沉的閉上眼睛,道:“不用了,她不會想看到我的。”
雖然出血了,但是孩子保住了,在醫院裡休養了一個星期,何蔚藍便出院了。
陌笙想讓她和自己一起住,何蔚藍拒絕了,陌笙有點生氣。
“他都這樣對你了,可見他根本沒把你們母子放在心裡,你還回哪裡做什麼,還等着他的羞辱嗎?”
“我不會再對他幻想什麼,不過我是她買的情/婦,他不開口,我是怎麼也脫離不開他的,我在等,等他厭煩我了,放我走了,我就離開,那時候我纔算真正的自由。”
你以爲會有那一天嗎?
陌笙想了想,沒有說出口,只是無奈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管發生什麼事,你要堅強,爲了肚子的孩子。”
何蔚藍沒想到他會來,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走上前接過他的衣服掛到衣架上。
“吃過飯沒有?”
“吃過了。”
換了鞋子,他往樓上走。
“我給你泡杯咖啡。”
陸承佑走到窗前,拿出煙盒,想了想還是放下,這是,何蔚藍敲門了。
“你的咖啡。”
他走到桌前,端起來,咖啡濃香四溢。
她低下頭收拾杯子的時候,問:“要給你放洗澡水嗎?”
半天沒有回答,卻有一雙手從背後覆蓋住她的手,她的身子躥過一陣顫抖。
陸承佑感覺到了,閉上眼睛,埋在她的頭髮裡,雙臂一點點收緊。
一句話也不說,何蔚藍有點怕,她舔舔嘴脣,沙啞着問:“怎麼了?很累嗎?”
半天,他才悶悶的出聲,聲音沉痛而沙啞。
“對不起。”
好久,何蔚藍笑笑說:“孩子沒事,你不用對我說對不起。我要去放洗澡水了。”
陸承佑慢慢的鬆開她,靠着書桌而站,閉上眼睛,臉正好對着窗戶,月光下可以清楚的看到俊臉上有着怎樣的哀痛和悲傷,只是,何蔚藍沒有回身,她只是停了一會兒,便端着杯子離開了。
何蔚藍洗好澡出來,在門口徘徊了兩個來回,推門走進去。
陸承佑正靠在牀上看書,見她進來,還穿着一件透明的睡衣,眉頭不悅的皺起。
“不好好睡覺,進來做什麼?”
何蔚藍沒理他,徑自從牀的另一側爬上牀,從背後抱住他。
“放手。”
“孫醫生說了,上次是意外,只要小心點,還是可以做的。”
陸承佑不耐的甩開她的手,“回你房間去。”
何蔚藍再抱住他,他再甩,如此三五個回合後,陸承佑惱了。
“我說的話沒聽清楚是不是?離我遠點!”
何蔚藍也不害怕,看着他。
“我是你的情/婦,你來這裡不就是爲了這個嗎?”
陸承佑真想一巴掌搧在她臉上,他忍着,沉着臉說:“我是想念你的身體,但是還不至於飢渴到那個地步,倒是你,看看自己像什麼樣子,之前還表現得那麼擔心孩子,現在在做什麼?放心吧,不用你一再的提醒我,我知道你的身份,你也不用心急,等孩子生出來了,我會好好讓你儘儘情婦的職責的。”
說完,陸承佑邊拽着她將她拎到房間裡。
“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你,等孩子生下來,咱們該請的賬一塊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