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陸承佑就再也沒回過這裡,何蔚藍的肚子也漸漸凸了起來。
現在她每天做得最多的事不是睡覺,就是摸着肚子和寶寶說話,每次和寶寶說話,柔美的臉蛋上總會養出一抹寧靜祥和的笑容,每每都令李嫂看得癡傻。她覺得小姐是真的很適合做母親,她會是個好母親,她的孩子也會是最幸福的孩子。
今天何蔚藍要去墓園,起的早些。
李嫂不放心她一個人搭公車,便叫了小王,她們出來的時候,小王已經等在那裡了。
“小王,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小姐請上車。”
天氣晴好,何蔚藍就在墓園裡多呆了一會兒,和母親說了很多,都沒怎麼停下,走的時候還覺得有滿肚子的話沒說出來。
在回去的路上,手機響了,她拿出來,愣了一下,然後接通。
“小姐,不好了,老爺心臟病發,您快來醫院吧!”
小王透過後視鏡見她臉色發白,一雙眼睛茫茫然得不知該投向哪裡,擔心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忙問:“小姐,怎麼了?”
何蔚藍像是沒聽到一般,沒反應,小王又叫了幾聲,她纔回過神來。
“什麼?”
“您臉色不太好,哪裡不舒服嗎?”
何蔚藍搖搖頭,“沒有。”
車子繼續朝別墅的方向行駛,車窗外的情景清晰可見,卻沒有一樣都夠留在她眼底的,心裡總覺得惶惶的,當車子一個轉彎,可以看到別墅的時候,她突然開口。
“送我到中心醫院。”
小王以爲是她身體不舒服,“您身體不舒服?”
“不是,我沒事。”
她不想回答,小王也不再問,掉轉頭,認真開車。
祥叔一個人在手術室門口等着,她走過去,祥叔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兩人就沉默的在手術室的門前等着。
經過四個小時的搶救,度過了危險期,不過需要住院觀察。
何蔚藍離開的時候,被祥叔從叫住:“小姐。”
“什麼事?”
“老爺住院的這段期間,小姐您就多費心了。”
何蔚藍點點頭,“我知道。”
在去醫院的第三天,看到了魏海寧喝凌昊澤,那時候,魏海寧正趴在凌昊澤的肩膀上,應該是在哭,他們沒有看到她,她也是等他們走了才進病房的,進去的時候,也看到孔道賢用手抹了一把眼角,眼睛紅紅的。
“我做了湯。”
孔道賢看着她,心裡是既溫暖又愧疚。
“海寧說她恨我,這輩子最令她傷心的事情就是成爲我的女兒,我聽了,心裡很難受。藍藍,你心裡是不是也是這樣想的?”
何蔚藍將湯給他倒好,又準備了一杯清茶,端給他。
“喝吧,有點燙,小心着點。”
雖然何蔚藍沒有回答,不過在他心裡已經有了答案,搖搖頭,嘆息一聲,“直到現在我才明白,我的人生有多糟糕。”何蔚藍擡頭看他的時候,他已經拿起勺子開始喝了,可能是真的老了的緣故,手顫巍巍的,湯汁在勺子裡亂晃,有幾滴都落下來,白髮在夕陽下也顯得格外的白。
她轉過頭,拿起一束新鮮的花,重新撞進花瓶裡。
“魏海寧也是關心你的,剛纔我看到她在外面哭。”
“是我對不住她們母女,然兒恨我也是應該的。”
何蔚藍頓了頓,沒說什麼,繼續收拾。
下午病人要做檢查,孔道賢怕她跑來跑去的跟着累,就讓她留在病房裡休息。她在病房裡無聊,見牀頭桌上有一份今天早上剛送的報紙,就拿來翻看。
密密麻麻的鉛字體,美人笑意妍妍的臉,男人淡漠的臉,看得她的眼睛直髮花,腦海裡唯一清晰的就兩個字:訂婚。
孔道賢檢查完回來,見她拿着份報紙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一臉迷茫空洞。
“今天的新報吧,有什麼好看的。”
孔道賢這話也是無心,落在何蔚藍耳裡卻不是那麼回事了,她將報紙放好,扶他躺下。躺下後,孔道賢隨手就拿過來,一看,臉色立即就變了,氣得手都顫抖着,最後狠狠的將報紙摔在地上。
“我就說陸承佑不是東西,你還懷着孩子呢,他就和別人訂婚,這樣的男人,你還記掛着做什麼?”
何蔚藍相較於他的憤怒,顯得平靜多了,她倒了一杯茶給他。
“我是她的情/婦,女人都算不上,如果非要說他對我還有什麼可念之處,那也就是我肚子裡的孩子了。再說,我也沒有記掛着他,我知道,我們是不可能的。”
“知道不可能,那還和他在一起?”
何蔚藍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被那一眼看得孔道賢一時也說不出話來了,只是沉沉的呼吸着,半天,才嘆息道:“說到底,也是我的錯。”
果不其然,之後的幾天裡,報紙上,娛樂雜誌上,新聞裡都在大肆渲染着陸承佑和馬來西亞首富的大小姐葉芝青的訂婚,渲染程度比七年前男主人翁和祁雨露的訂婚典禮還要火爆。
李嫂可能是害怕她看到這些傷心,所有總是會早早的把那些報紙,雜誌之類的收起來,有時候甚至不讓她開電視,說對孩子不好。何蔚藍知道李嫂是爲她好,也不想拂她心意,其實,李嫂不知道,就算她看到這些,心裡也不會多難過,麻木得快死掉的心還會覺得難過嗎?
不僅是李嫂,在訂婚消息一出,一波連這一波的人過來看她,輪流着變着花樣的安慰,期間肯定多少會說些陸承佑的不好。記得一次,陌笙勸她的時候,可能是被何蔚藍那淡笑不語的模樣激怒了,沒控制住脾氣,就吼道:“何蔚藍你那是什麼表情,陸承佑要結婚了,你是不是也活不了了?我就不明白了,他陸承佑有什麼好,冷酷無情,殘暴兇狠,大男子主義作怪,腦袋裡全部都是小蝌蚪的暴力男,還值得你在這裡爲他傷春悲秋的,你瞅你那熊樣,我都不稀罕說你!”
不單是何蔚藍,連一起來的聞鬱歆也被他一連串的攻擊給雷住了,半天說不出話,倒是在一旁玩的牧晟先反抗了。
“笙阿姨,你爲什麼罵陸叔?你這樣罵陸叔,要是被藍阿姨肚子裡的小寶寶聽到,小寶寶出來了,不叫陸叔爸
爸怎麼辦?你這樣說陸叔的壞話,藍阿姨要是一氣之下不和陸叔叔結婚了怎麼辦?”
三人同時啞口無言,陌笙更是氣得大口的喘,跳起來就開始追牧晟。
當天晚上,陸承佑回來了。
何蔚藍照舊去給他送咖啡。
“恭喜你,要訂婚了。”
受不了窒息般的沉默,何蔚藍舔了舔嘴脣,先開口說話。
“你好像很高興。”
何蔚藍呵呵笑出聲,“我怎麼會高興呢,我的金主要訂婚了,那也就是說我逍遙自在的情/婦生涯快走到盡頭,以後就要靠出賣勞動力謀生了。”
她聽到他鼻孔裡傳出的一聲冷哼,他卻沒有說話。
又是長久的沉默,她得到自己鼻息之間的呼吸。
“邡昀給我說了,你將淩氏的股份全部給了凌昊澤,謝謝你。”
他喝完了,她低下頭去收拾,動作很慢很輕。
“你什麼時候會放了我?”
回答他的是一具陡然侵上來的身體,熱度幾乎將她的背部融化了,他溫熱帶着些酒意的呼吸全數噴灑在她的脖頸間,惹得她忍不住的顫抖,她的眼眶突然發熱。
“可以嗎?”
他的聲音暗啞得就像是砂石摩擦地面的聲音,也像是帶着尖刺的鞭子摔打着她的心,她的猛的轉身緊緊的抱住他,她的下巴就擱在他的肩膀上,月光的角度正好可以看清她的臉,潔白瑩潤的臉頰劃出兩道水痕。
陸承佑將她抱起來,大步走到臥室,放到牀上,伸手就要開燈,被她阻止。
“不要開燈。”
他們都很急切,就像是很長時間沒有吃過食物的飢餓的狼,而此刻,彼此就是對方口中的食物,他們只想着完全的享用對方。
雖然做足了前戲,他進入的時候,她還是疼得蹙起眉頭,背都弓了起來,他感覺到了,停下動作,問:“疼?”
回答他的是她的雙臂主動環上他的脖子,頭一側,咬住他耳邊的肉。
他一點點的推進,她就一點點用力咬他的耳朵,他推至最深處,她鬆開嘴,大口的喘息着,像條被拋上岸的美人魚,小臉慘白,他摸上她的額頭,那裡已是汗液涔涔。他心疼的吻着她的眼睛,那麼溫柔,好像她就是他手心裡的寶。
感覺好點,她的雙腿主動環上他的腰身,這種you惑對於壓抑的陸承佑而言無疑是致命的。
他開始動起來,抽出,撤離,每一下都是最深處。
“……小心孩子……”
她攀着他的肩,既緊張又害怕,指尖不自覺的嵌進他的肩肉裡。
陸承佑輕輕吻她的脣,翻過她的身子。
“輕點……”她看不到他的臉,有點慌。
陸承佑雙手繞至她胸前,緊握她的小手,十指教纏,輕柔地lv動腰臀。他的吻密密實實的落在她的耳邊後頸,大手不停的愛撫着她的胸部,她敏感的身子泛起一陣陣無可抑制的戰慄,她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等,等孩子。。。生下來。。。你,你。。。讓我離開。。。好不好?”
她不知道陸承佑有沒有聽到這句話,只是覺得他的動作更快了,他的手扣在她的腰間,幾乎要掐斷她。
她不能再想什麼,在一片炫目到來之後,黑暗立即將她淹沒,沒有盡頭。。。
陸承佑訂婚那天,何蔚藍在醫院裡做產檢,拿了產檢報告,她不想回別墅,便打了的士去孤兒院。
車剛開出郊區,驀地從路兩邊躥出四個人,司機嚇壞了趕緊停車。
“各位大哥,我這是小本生意,沒有多少錢,這是我所有的錢了,你們全部拿走。”
以爲是打劫的,司機連忙把自己的錢包掏出來,何蔚藍也嚇住了,縮在車後座裡,不敢出來。
“就這麼點錢,老子牙縫都不夠塞,滾開!”
一個大漢一腳將嚇得瑟瑟發抖的司機踹開。
又一個大漢走過來,彎下腰,笑着道:“何小姐是吧?我家少爺有請。”
一看是找她的,何蔚藍更怕了,連忙搖頭,“我不認識你們家少爺。”
“我家少爺姓陸。”
陸承佑?!
何蔚藍在怔愣間被他們拉下來,她也不反抗,跟着他們走。
“藍藍!”
後面有人叫他,竟是姜明。
“他們是什麼人,爲什麼要帶走你?”姜明下車,氣喘吁吁的問。
“他找我。”
姜明明白了,不再問了。
“你回去吧,我沒事的。”
何蔚藍跟着他們上車,又回頭看了姜明一眼,朝他揮揮手。
姜明坐上車,想了想,還是覺得不放心,跟了過去。
何蔚藍是在一個類似丟棄的倉庫裡下車的,剛進去,還沒適應裡面的黑暗,後腦勺悶悶一痛,便徹底暈倒了。
“先把她拉到後面,小心點,別讓開口說話。”
一個男子的聲音,陰沉沉的響起。
何蔚藍是被槍響聲驚醒的,可是,她眼睛嘴巴被矇住,什麼也看不見,手腳也被綁着,剛一動就被人壓制住。
爲什麼會有槍聲?誰死了?難道是姜明嗎?知道她在這裡的只有姜明。
不,千萬不要!
何蔚藍心裡的恐懼氾濫開來,身子不停的抖動着,卻只能在心底嘶吼着。
“你,你。。。”孔道賢捂着胸口,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當他接到電話,來不及叫祥叔,就自己開車過來,誰知道剛進來,一句話沒說,一顆子彈就射穿了他的胸膛。
方智傑一派悠閒的走到孔道賢面前,獰笑着:“既然你說爲了你女兒可以不要命,我這個做義子的怎能不成全呢?看你這麼擔心你的女兒,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嗎?我在想,我二十多年的人生算是白活了,遇到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不幸。孔道賢,一條腿換你一條命,值了!”
“你,你。。。”胸口的血不停的往外冒,帶走了他的生命力,他的瞳孔逐漸渙散。
“你還有什麼要交代的,或許我可以轉達。”
“不,不要。。。傷害。。。。。藍藍。。。”
陸承佑丟下進行到一半的訂婚典禮,以飆車的速度來到城東玻璃廠一座廢棄的倉庫裡,車子還沒停穩,他就衝了下來,滿臉的肅殺氣息,守在門口的兩個大漢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陸承佑一腳踹開門,光線射進來,他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方智傑,正有一下沒一下的晃動着手槍。
“她在哪裡?”陸承佑臉上青筋暴突,咬牙切齒的問。
方智傑慢悠悠的站起來,看着他,笑得很是欠扁。
“這照片才發過去多久啊,你就到了,韓總的辦事效率方某還真是佩服!不過,聽聞今天是你的訂婚大日,你這麼衝動的過來,惹惱了葉大小姐,可沒好果子吃。”
“她在哪裡?”陸承佑又沉着聲問了一遍,寂靜大倉庫裡聽得到他的手握得咯咯作響。
方智傑顯然對他的表現很滿意,脣角掠過一抹不易覺察的笑,站起來。
“放心,她現在好得很,死不了,不過,一會兒還能不能好就要看你的合作了。”
陸承佑盯着他,那雙幽黑清寒的眸子,此刻燃燒着熊熊的烈焰,明明是烈焰卻又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寒刃一般。
“我爲什麼要相信你的話?”
方智傑哈哈大笑兩聲,隨即冷笑。
“果然是陸承佑。好,那我就給你看看。”
方智傑招招手,立即有人拿着一個筆記本過來,方智傑在上面點了一下,畫面清晰的顯露在屏幕上。
何蔚藍躺在地上,手腳被綁着,黑膠帶封着嘴,眼睛裡全是驚恐的眼淚。
陸承佑心如刀絞,上前一步,拎着方智傑的衣領:“說,她在哪裡?”
方智傑用手製住要上來的手下,放下本子,也不反抗,反而笑了笑。
“告訴你也無妨,她不在這裡,但是你也看到,她的確在我手上。還是剛纔的那句話,如果你答應我的條件,我保證她毫髮無傷,但是如果你感動什麼心思,就算你陸承佑有通天本領,也不可能在全時間內找到她。但是,五分鐘如果我的電話沒有打過去,你心愛女人的命就徹底結束了,包括她腹中的孩子。”
這些人,陸承佑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將他們幹掉,但是,他糾結着青筋的手在方智傑的笑容裡一點點的放鬆。
“你想要什麼?”
他把槍遞給他,“一條腿。”
陸承佑黑眸一沉,慢慢的接過槍,對着自己的腿,開了一槍。
“她在哪裡?”
方智傑滿意的笑笑,“不急。”說着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交給他。
“籤個字,我就告訴你她在哪裡。”
陸承佑沉着臉接過那紙張,臉上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震驚,隨即又恢復如常,擡頭問:“我籤可以,但是我想知道你是怎麼發現的?”
方智傑也不和他賣關子:“因爲有人找我合作做生意。要不你做得那麼滴水不漏,我怎麼可能查到。”
“誰?”陸承佑直覺的問出口。
“陸總,咱們都是在江湖上混的,規矩應該的懂的。”
陸承佑不再說話,拿起筆,毫不猶豫的簽下自己的名字。
“她在哪裡?”
“城東的廢棄的機械零件廠。”
何蔚藍不知道夢到了什麼,一下子就睜開眼睛,坐了起來,眼睛裡盡是驚恐。
“小姐,您醒了?”
病房裡除了他就只有秦煬。
何蔚藍看着他衣服上點點血漬,眼睛一點點冷下去。
“陸承佑呢?”
秦煬有點不解她突然變冷的態度,好像他是她的仇人一般。
“裡先生在院長辦公室。”
何蔚藍掀開被子,下牀,秦煬忙道:“小姐,您的身體。。。”
“讓開!”
秦煬愣住,何蔚藍拉開門走出去。
聽了孫醫生說只是受到驚嚇,沒什麼大礙,陸承佑的心纔算安下來,誰知出來沒走多遠,就看到她怒氣衝衝的過來,迎面而來的就是一巴掌。
“小姐,您。。。”
隨後跟上的秦煬也驚呆了。
陸承佑看着她,那雙紅腫的眼睛此刻燃燒着啖血的仇恨。
“陸承佑,你不是人!你答應過我什麼,爲什麼要出爾反爾?”
陸承佑看着她不語,幽黑的眼眸底涌動着痛楚。
“我恨你!”
何蔚藍咬牙切齒的說,話語裡的恨意讓秦煬都忍不住一驚。
“小姐。。。”
“佑。”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一道是秦煬的,另一道則是一個女人的。
何蔚藍又狠狠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沒有回頭看那女人一眼。
“佑,那個女人就是你要見的人嗎?哎呀,你腿怎麼了?怎麼流那麼多血,受傷了嗎?”
女人的聲音不小不大卻正好傳進她的耳朵裡。
走出醫院,她就不停的撥姜明的電話,但始終無法接通。
她跑到中心醫院,醫院的主任告訴她,姜明被人打傷,胸肺出還有幾處刀上,目前正在搶救,是當地的居民將他送到醫院的。
何蔚藍腿一軟,倒了下去。
六個小時的搶救,姜明纔算脫離危險,但是因爲傷得比較重,要待在重症室監護兩天方可。
主任見她的臉色也不怎麼好,便勸着她離開。
“放心吧,病人是我們的責任,我們會好好照顧他的。他在重症監護室,你也不能做什麼,倒不如回去好好休息,等他轉入普通病房裡,也有精力照顧他不是。”
何蔚藍恍恍惚惚的走出醫院,也不坐車,幽靈一般的走在街頭,手機響了也不知道,多虧行人提醒。
“小姐,老爺,老爺他,他死了。”那頭是祥叔帶着哭音的聲音。
何蔚藍半天沒回答,看着車來車往,川流不息的人羣,一點點模糊,又一點點的清晰。
“我知道。”
好久,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很微弱,很輕,很近,也很遠,不像是從自己嘴裡發出來的一樣。
“您知道?您怎麼知道的,發生什麼事了?”
祥叔在那邊急得大叫,而這邊卻什麼也聽不到了。
“你是我的,我的,我不會放過你的。。。”
“不,不要,你這個禽獸。。。不,不要。。。”
何蔚藍一下子坐起來,像是經歷了一場生死殊博,渾身上下都是冷汗。
這是她的房間。
她想了想,在接電話的時候,她暈倒了,只是,是誰把她送到這裡的?
她又傻愣愣的坐了一會兒,然後下樓,看到客廳裡竟然坐着一個女人,端莊嫺雅,成熟幹練。
女子見她下來,站起來,自我介紹:“我是葉芷青。”
原來是葉大小姐啊!
何蔚藍淡淡的點頭,笑笑:“我是何蔚藍。”
“佑說你暈倒了,他很擔心你,但是他腿受傷了,不方便過來看你,我就代勞了。你不會介意吧?”
葉芷青笑得很溫柔,很友善。
“我很榮幸。”
何蔚藍淡淡的迴應,讓她有種拳頭捶在棉花上的無力感,尷尬的笑笑。
葉芷青的視線轉到她微凸的肚子上,長睫毛掩映的眼睛裡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冷。
“佑說你懷孕了,恭喜你,幾個月了?”
聽她提到孩子,何蔚藍心裡沒來由一慌,扭頭看她,看她對自己笑,她扯扯嘴角。
“五個多月了。”
“看起來不是很明顯啊。”
何蔚藍笑笑不說話。
李嫂端着泡好的茶出來,葉芷青將一杯飄着淡雅香氣的茶推到她面前。
“這個茶,是馬來西亞人最喜歡的,不知道你們這裡有沒有,佑沒回去大馬,最喜歡喝的就是這種茶,你嚐嚐看。”
見她如此殷勤,何蔚藍也不好推辭,便端起來輕輕啜了一小口。
“嗯,很好喝。”
葉芷青離開很久了,何蔚藍還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表情呆呆的。
李嫂在她身邊坐下,心疼的拍拍她。
是的,心疼。昨天少爺和別的女人訂婚,小姐一個人去產檢,接過晚上卻昏倒在了大街上,可見小姐的心裡有多痛苦傷心。若不是周先生將她送過來,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時呢?
醒來又遇到了葉芷青,葉小姐說是來探視的,可是,她怎看都像是示威的。
還馬來西亞首富的大小姐呢,一點涵養都沒有,真不知道少爺看上她那點了!
“李嫂,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說完,何蔚藍站起來,走上樓。李嫂看着她的背影,眼圈紅紅的。
何蔚藍從包裡翻出手機,上面有幾個未接電話,她摁了一個撥回去。
“家裡的傭人說老爺在接到一個電話後離開家的,是不是你?肯定是你,要不,老爺不會這麼匆忙的。”祥叔的聲音已經不再復有原先的恭敬客氣,透着咄咄逼人的氣勢。
何蔚藍不說話,也無話說,祥叔說得對,就算不是她大的電話,孔道賢也是知道她遇險了,才匆匆趕過去的。
“是不是陸承佑?老爺身邊的那把手槍上只有陸承佑的指紋,你說你知道,那你說,殺死老爺的是不是陸承佑?是不是?是不是你和陸承佑早就密謀好的?”
祥叔憤怒的吼着,聲音震得何蔚藍的耳膜一陣陣嗡鳴。
“祥叔,人死不能復活,請節哀,另外,葬禮的您就多費心了!”
掛斷電話,何蔚藍拿起衣服,又下樓。
“哎,小姐您不是說要休息嗎?怎麼又出去了?您的身體還沒好呢,外面下雨了。”
何蔚藍跑出去,叫了輛的士上去。
何蔚藍沿着走廊往裡的時候,看到葉芷青從病房裡出來,臉色不是很好看。
等她轉個彎離開,何蔚藍才推開門進去。
陸承佑沒有睡,看到是她,幽深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欣喜。
他沒說話,看着她靠近,她的臉色是那種看不出情緒的淡定。
“你來做什麼?”他有點氣悶。
“我來恭喜你啊,終於做掉了你的仇敵,還把你的情敵打得半死不活。”何蔚藍冷冷嘲諷。
陸承佑的眼底掠過一抹清晰的不敢置信,然後那震驚慢慢的變成傷痛,最後成爲幽冷。
“你以爲是我?”
何蔚藍只想大笑,而她也真的大笑出來。
“陸承佑,別在我面前裝了,你是男人,什麼時候也變得如此的畏首畏尾,做事不敢當了?就算你承認了,又怎樣,我也不會怎麼樣你的,現在你這個樣子,讓我覺得你就是一虛情假意的小人!”
陸承佑猛的閉上眼睛,沉重的呼吸者,像是在壓抑在什麼激烈的情緒,手緊緊的握着。
“我說過我要還債的,現在才發現是我太傻,我太天真,我不知道我這輩子能不能還清,我沒有耐心再等了,在你身邊帶一秒鐘都讓我覺得是煎熬,所以我想到了最快速的辦法。”何蔚藍忽地從包裡拿出一把匕首,匕首的光照得她的眼睛堅定而決絕,照得他的眼睛則是憤怒而恐懼。
“你敢!”
在她的刀向下插的時候,他用手握住,鋒利的刀立即割破他的手掌,溫熱的血順着胳膊往下流,紅彤彤的染紅了她的襯衫。他的眼睛也像是浸了血一般。
何蔚藍愣了一下,立即就開始掙扎,“放手!”
陸承佑一使勁,奪回匕首,扔出窗外,下一刻,受傷的手掐着她的脖子將她摁倒在牀上。
“不想更多的人爲你陪葬,就給我乖乖的,你知道的,我可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
說到最後,陸承佑陰狠的笑了,帶着嗜血的味道。
“你不是人,你是魔鬼。”
何蔚藍咬牙切齒。
“謝謝誇獎。”
陸承佑將她提起來,丟開,“要是讓我知道你有一點不乖,後果自負。”
何蔚藍離開後,陸承佑大喘着氣躺在牀上,手心裡的血還不停的往下流,但是他沒心情管這些,心裡腦海裡想得全是她那充滿恨意的眸子。
越想越氣憤。
“媽的!”
檯燈在他的一揮間,落在地上,化作碎玻璃片片。
孔道賢葬禮結束,卻發現孔道賢的股份基金證券等已經交給自己的義子方智傑,也就是說,孔道賢死的時候是身無分文的。方智傑自然而然了繼承了天明董事長一職,同時因爲握有百分之三十的陸氏股份而成爲陸氏董事。
如果不是在醫院裡不小心聽到祥叔和孔道賢的談話,或許她也會和大家一樣認爲孔道賢在死之前將後事已經安排妥當。其實,不然。
在知道孔道賢有意將韓式股份給陸承佑的時候,方智傑就威脅逼迫孔道賢將那股份轉給他,也是因爲沒想到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突然之間就背叛自己,一時受不了心臟病發住院了。
何蔚藍去整理孔道賢的遺物時,從箱子底下拔出來一個破舊的木盒子,裡面是一盒錄像帶。
她好奇,這會是什麼錄像帶,他放得這麼隱秘,就拿了回去。
第一眼,她就震驚了,然後心痛無以復加,她一直都知道孔道賢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卻怎麼也想不到竟會做這等事。
大屏幕上,是一個女子的果體,女子顯然是被迷昏了,而孔道賢正在她身上上下起手,那猥瑣的動作,何蔚藍只覺得噁心,更讓她無法忍受的是,女子有一張她再熟悉不過的臉,十幾年前,她們還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
琴姨。
這夜,何蔚藍將錄像帶燒掉,然後,回到了陸家老宅,在琴姨的房間裡抱着琴姨的照片坐了一夜。
姜明從重症室出來了,卻始終沒有醒來,醫生說傷到了大腦,能不能醒來不知道。
她每天都會過來和他說些話,她不知道他聽不聽得到,她希望他可以聽見。
陸承佑出院了,卻沒有回別墅,也沒有回大宅,小王說他一個人在海邊別墅。
何蔚藍沒想到會再見到葉芷青。
她依舊很友善,很熱情,好像她們就是多年未見的朋友。
葉芷青想參觀她的臥室,何蔚藍沒有拒絕,便領着她進去。
她一個勁兒的說好,不錯,何蔚藍不知道她是真心還是假意,只是笑着不說話。
但是,在下樓的時候,事故就發生了。
葉芷青是早上來的,那時候何蔚藍剛起沒多久,還穿着睡袍,沒來得及換。睡袍很長,下襬都拖在地上,下樓的時候,何蔚藍走在前面,走着走着感覺後面有點緊,回頭一看竟是被葉芷青踩着了,顯然她也發現了,朝她抱歉的笑笑,按理說,笑過之後,她就應該鬆開腳的,但是她沒有,何蔚藍就扭轉着身子猛地掙,而同時她一鬆,有那麼大的衝量,即使有扶手,何蔚藍還是控制不住的往後倒去,後面沒什麼可以接着她,倒在樓梯上,餘下的十來層全部都是翻滾着下去的,她聽到葉芷青的驚呼,聽到李嫂的驚呼,她想到了孩子,但是她什麼也不能做了,腹部的疼將她的意識一點點的模糊下去。
何蔚藍這次醒來的時候,很安靜,死一般的安靜,大大的眼睛空洞而無神,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衆人看她這個樣子,都很難過,陌笙想上前,被聞鬱歆攔住了。
孩子又沒了。
雖然沒人告訴她,可是,身體的感覺不會騙她。
肚子裡像是被人挖走一大塊肉,疼得她連哭都找不到決口。
“寶寶,媽媽會保護好你的,你也一定要好好的,健健康康的,好不好?”
寶寶,寶寶,我的寶寶。。。
對不起,媽媽沒用,沒有保護好你。。。
一行清淚從大大的眼睛裡流出來。。。
陌笙實在看不下去了,她抹了一把臉,走出去。
在門口看到蹲在地上,雙手抱頭的男人,氣得要命,卻說不出什麼。
何蔚藍送進醫院不久,他就過來了,他的腿還沒有完全康復,拄着一根柺杖急衝衝就跑過來,腿上的繃帶透出殷紅的血液。臉上的擔憂和驚慌是不會騙人的,可是,在得知孩子沒了的剎那,所有支撐他的力氣像是突地從他身體裡抽走了,他一下子就靠着牆滑下去,頭埋在雙臂裡,一直到現在。
失去孩子,藍藍傷心,但是誰也不能說陸承佑的痛苦就會比她少多少。
三個孩子,一個個離他們而去,那種痛苦不會麻木,只會疊加。
何蔚藍出院的那天晚上,陸承佑來到別墅。
“爲什麼這麼不小心?”他問,聲音裡並無責備。
何蔚藍蜷縮在牀上,望着窗外婆娑的樹影,呆呆道:“掉就掉了,不就一個孩子嗎?反正你也快結婚了,孩子也很快就有了。”
陸承佑惱了,將她拎起來。
“你是不是故意打掉孩子的?”
何蔚藍的眼睛眨了眨,然後笑了。
“是,是我故意把孩子打掉的。你之所以不殺我,不就是因爲孩子嗎,現在孩子沒了,來,掐死我!來啊!”
何蔚藍說到最後,竟成了歇斯底里的嘶喊。
“我不會殺你,你不就是想逃離我嗎?我偏不,我就是要困住你。”
陸承佑冷冷的在她耳邊說。
陸承佑和葉芷青的婚禮將近,各大媒體新聞,爭向報道,兩人之間的情深似海,情比金堅佔據了各大版面的頭條。
失去了孩子,何蔚藍的生活更單調了,不常睡覺了,反而又撿回了以前的樂趣,發呆,有時候一坐就是大半天。飯也是有一頓沒一頓的吃,半個月的時間,人又瘦得不成樣子了。
李嫂不敢硬強迫,好多事都是順着她。
要說唯一能讓她看起來有點人氣的話,那就是每天她都會去中心醫院。李嫂不知道那位朋友對小姐有多重要,但是一個多月來,小姐從來都是風雨無阻。
有的時候,她也會去墓園,以前她是看母親,現在她是去看父母。
大家也是輪流着過來看她,陪她說說話,這樣會好些,至少她不會一悶就是一天。
中秋的那天,何蔚藍去了心圓寺,秦煬送的,第二天晚上纔回來,回來的那一夜,李嫂不放心上去看她,就聽到她在裡面偷偷的哭。
李嫂覺得可憐兩個字用在她身上太蒼白了,太脆弱了。
自那天離開,連中秋都未曾回來的陸承佑誰曾想到在婚禮的前一天竟然回來了。
李嫂以爲他只是坐一會兒,誰知道他一坐就到了晚上。
陸承佑一回來就坐在樓下,何蔚藍在樓上,一天了,他們甚至沒有見上一面。
“少爺,您是要在這裡吃晚飯嗎?”
陸承佑點點頭,“簡單點就行。”
吃完飯,陸承佑也不上樓,還坐在客廳裡。
“少爺,您不休息嗎?”
“你下去休息吧!”
陸承佑揮揮手,李嫂退下。
又沉默的點燃了兩根菸,陸承佑起身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