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記得休斯是怎麼失魂落魄地離開艾爾格家的,因爲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地粘在爵墨的身上,這個看似溫文爾雅的年輕人,竟然有着如此卓越的洞悉力麼,一針見血地抓住了被他們所有人忽略的重點。
羅德突然釋懷了,丫頭長大了,總是要嫁人的,能夠嫁給一個這麼瞭解她的人,應該也是一種幸運吧。也許正如爵墨所說,他們給的未必是她想要的,所以到最後成了沉重的壓力,把她壓得喘不過氣來,纔會令她萌生了逃離的念頭。
看着爵墨的目光變得炯炯有神起來,看來這個孫女婿,他是滿意的。
費恩也跟着淡淡一笑,使了個眼色,大家都悄悄地退出客廳,把空間留給肖櫻,他們一起長大,卻從來沒有在妹妹的臉上看到過剛纔的表情,彷彿是一抹脆弱而漂泊的靈魂突然找到了停泊的地方,那雙向來黯淡的明眸竟會綻開極致的絢爛光芒。
等所有人都離開了,肖櫻才走到爵墨的面前,緩緩地蹲下來,將頭靠在爵墨的腿上,宛若一隻剛出生的小鳥般尋找依靠,爵墨眼中的柔軟更深,脣邊的弧度拉開,輕柔地撫摸着她的黑髮。
誰都沒有說話,客廳裡瀰漫着一股淡淡的溫馨氣息,寧靜、溫婉、安詳。
等爵墨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趴在自己腿上的小女人在哭,肩膀幾不可見地顫抖,淚水沾溼了他的褲子,這是一種非常安靜的發泄方式,他是知道她的,她不常哭,從前艱苦的訓練也好,受傷也好她都不哭,她有自己的堅持和驕傲,所以她的淚水從來不會輕易落下。
“傻瓜。”爵墨嘆息,白皙修長的手指穿過她絲綢般的秀髮,溫柔地安撫,“誰說沒有人需要你,你看,我不是比任何人都需要你麼?對我來說,你就是全世界。”
對我來說,你就是全世界。
大概沒有男人會像爵墨一樣,將這樣煽情肉麻的話像敘述天氣那樣直白地講出來,而且一點都不讓人覺得反感,反而如一種溫暖搖曳在肖櫻的心間,心湖被他的這句話徹底攪亂,蕩起了陣陣漣漪。
哭了一會兒,肖櫻才擡起頭看着爵墨,溼潤的睫毛如蝶翼般輕顫舒展,微微透紅的眼眸明亮地如一汪清泉,朱脣輕啓,“爲什麼?”
爲什麼你會知道我心裡的想法,我的期待我的困惑我的失落,連我自己都差一點被自己欺騙了,以爲自己不過是個叛逆又固執的傢伙,爲什麼你卻能看透最深處的我。肖櫻張了張嘴,想說的話很多,最後卻將所有的語言凝結成了三個字,爲什麼?
爵墨沒有回答她,只是溫柔地看着她,淡笑如風。
有些感覺,是不需要言語的,有些默契,是不必開口的。
一如現在,爵墨只是安撫着心愛的女人,心裡暗暗猜測她恐怕從來沒有過這樣肆意的發泄吧,肖櫻很隨性,看起來彷彿是個肆無忌憚的人,但是事實上她將自己藏得很深。
只有忘記從前的自己,纔能有一個新的開始。
彷彿過了一世紀那麼久,肖櫻才緩過神來,身形一動便站了起來,只覺得兩腿微麻,身體一晃,就被人摟進了懷裡。
“發泄過了,該給我個獎勵了吧?”爵墨眨眨眼,期盼地看着肖櫻,“我剛纔表現不錯吧,把你那個追求者打擊地落花流水。”
“你……”肖櫻傻傻地看着爵墨,面上一滯,似乎不理解爲什麼爵墨突然會從一個滿身憂鬱的人變成平日裡嬉鬧不正經的模樣,眼中露出了戲弄和玩鬧,彷彿一隻可愛的小獸。
“怎麼樣,我演得不錯吧?”爵墨眯着眼,蹭了蹭肖櫻,彷彿在討賞。
不過很顯然,肖櫻怒了,自己滿心感動,這傢伙居然是演戲,換做是誰都會發怒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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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我覺得我演得不錯啊。”爵墨眨了眨眼睛,略有些困惑的樣子,彷彿不知道自己哪裡又惹到她了。
“爵墨,你就是個白癡。”肖櫻恨恨地咬牙切齒,恨不得一口咬上他的脖子,看看他的血是什麼顏色的,是不是黑色的,不然怎麼能這麼沒心沒肺的。
“那你看上的就是個白癡唄。”一副很隨便的樣子,爵墨聳聳肩,兩手一攤,將‘賤者無敵’四個字的精髓都發揮了出來,惹得肖櫻一陣牙癢癢,卻又拿他沒辦法。
肖櫻惱怒地瞪着他,剛纔的煽情氣氛早就無影無蹤了,她現在滿心想的都是自己怎麼就看上了這麼一個沒腦子的傻子呢?居然剛纔還被他的一番話說得痛哭了一頓,結果這傢伙居然一點自覺都沒有,還跟她炫耀趕走了情敵,他到底知不知道什麼纔是重點啊。
看到肖櫻又恢復了充滿活力的樣子,狠狠地瞪着自己,爵墨突然笑了,如沐春風一般的笑容肆意地蔓延在臉上,他快速地在肖櫻的脣上親啄一下,末了還耀武揚威地看着她,像一隻偷腥的狐狸。
“該死的傢伙。”肖櫻翻了個白眼,推着他回房間,一路上跟他擡槓,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就特別想把他打暈了,省得丟人現眼。
直到兩人的背影徹底消失,躲在客廳旁一個小房間裡偷聽的四個人才走了出來,表情都有些怪異,說不出哪裡有問題。
“他剛纔是演戲?”佩克斯皺眉,擺明了不信爵墨說的話。
“那是忽悠丫頭的。”費恩冷哼,誰演戲會這麼認真。
“你見過丫頭哭得這麼傷心,然後沒多久就破涕爲笑麼?”羅德低着頭,輕聲地問道。
大家都搖搖頭,那麼憂傷安靜的氣氛,大概也只有爵墨纔有辦法,讓肖櫻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恢復平時的活力,原本他們都以爲,被一針見血地指出她離家的原因,多少都會讓她有些心理負擔,誰知道爵墨幾句話就化解了肖櫻的尷尬,也讓她變回了平時的樣子。
果然,最瞭解肖櫻的,還是爵墨。
只有賽奇沒有說話,雙手擦在口袋裡,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彷彿在思考什麼重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