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童惜又問:“阿眠,你當時辭了暑假工,又把卡還給了少年,那你拿什麼去繳大二上學期的學費?”
阮眠嘆了口氣:“剛開始我也着急呢,我原本是打算開學後去跟輔導員申請一下助學基金的,沒想到輔導員卻跟我說,已經有人替我把學費繳了,
我剛開始還以爲是我媽,結果輔導員告訴我,是一個高高帥帥自稱是我親戚的人幫我繳的,我當時立刻聯想到了少年,馬上打電話給他,一問之下,還真的是他!”
白童惜挑了挑眉:“他這是準備學雷鋒,做好事不留名嗎?”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阮眠聳了聳肩後,說:“不過說實話,他這種做法比上回直接拿卡打發我要舒服太多了,甚至還讓我有些莫名的感動,我當時急等着用錢,就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只說以後會努力賺錢還他,他沉默了下後,答應了。”
“我覺得他應該是對你有了一個嶄新的認識,所以纔沒有再做出那些侮辱人的舉動。”這樣看來,少年應該是把阮眠當成朋友了吧?
“嗯,可能吧。”阮眠低頭吸了口已經不怎麼冰的冷飲後,說道:“就這樣又過了兩個月,期間我們一直沒有聯繫,就在我以爲生活會這樣一塵不變下去的時候,他忽然又來找我了。”
白童惜問:“他又來幹什麼?”
“他當時的樣子看上去非常憔悴,像是受到了什麼嚴重的打擊,我當時還在咖啡館上班,怕老闆罵我偷懶,就把他請進來消費,然後轉身繼續工作去了,等到了下班,我發現他還坐在那兒,咖啡也沒喝,我說請他吃飯,他卻拉着我去了酒吧,
那一晚,我滴酒未沾,可他卻醉得一塌糊塗,可笑我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更別提知道他住哪了,他身上又沒帶證件,我只能帶他去住不需要登記身份的小旅館,
那裡住宿條件差,我不放心,所以就守了他一晚,等他隔天醒來的時候,我把他醉酒之後發生的事說給他聽,他聽後沉默了半響,然後面無表情的跟我說,他的女朋友跟別的男人跑了。”
“哦,原來是鬧失戀啊。”白童惜冷笑了一聲。
有些男人就是這麼的可惡,在喜歡的人那裡碰了壁,就跑來備胎這裡尋求安慰,完全不顧這會給另外一個女人,造成多大的傷害!
阮眠嘆了口氣:“明明他是爲了別的女人酩酊大醉,可我看到他那副頹廢的樣子,不知怎的,卻反倒有些心疼。”
白童惜嘟囔一聲:“這種人有什麼好心疼的?”
阮眠打了個比方:“就好比你看慣了孟沛遠平日高高在上,神采飛揚的樣子,他有一天突然變得可憐兮兮,像只需要人照顧的幼犬,你會不會心軟?”
“呃……”白童惜代入了一下後,發現無法和阮眠產生共鳴:“那也得分是什麼情況啊,如果他是爲了別的女人要死要活,我非但不會心軟,還會讓他死遠點!”
阮眠苦笑一聲後,說道:“好吧,但你是知道的,我對小孩子和小動物是最沒抵抗力的,他又一副被主人遺棄了的狗狗樣,我一下子就心軟了,
我想幫他,可是又不知道從何幫起,只能在他每次過來咖啡館找我的時候,默默的送上一杯咖啡,然後在下班後,陪他去酒吧買醉,
我們之間彷彿行成了一種默契,他陪我兼職,我陪他喝酒,最後再把他送去下榻的酒店,直到又是一年春節的到來,學校放假了,我告訴他,我要回家了,
他是個話很少的人,可是在聽到我說的話後,他忽然開口要我留下來陪他,因爲他沒有家,沒有親人,更沒有愛人。”
白童惜矛盾的聽着,她由衷的希望這個故事有個美好的落幕,但又清楚的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否則阮眠也不會至今還是個單身。
她總覺得後面還有更殘忍的事等着她去傾聽,她不忍心,但又不能去打斷好友的傾訴。
阮眠低低的說:“我再一次心軟了,點頭答應和他一起過年。”
中國人歷來最重視的節日,阮眠卻選擇不回家,留在陌生的城市陪伴少年,這份心意,白童惜不相信僅僅只是出於心軟。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阮眠嘆息道:“童惜,我記得之前跟你說過,從見到他的第一面開始,我就生出了一種妄想,否則也不可能半推半就的把第一次獻給他,
只是後來,我發現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所以纔將這份妄想壓制了下來,可是壓制歸壓制,不代表它就沒了,相反,在和少年之後的來往中,這份妄想又再度萌發了出來,而且越來越嚴重!
當時,我因爲他有女朋友,所以不敢越雷池半步,可後來,我親耳聽到他跟他女朋友分手了,他還讓我留下來陪他一起過年,這是不是意味着……他對我……也不是全無感覺?”
白童惜爲阮眠話裡的憧憬感到心口發澀:“後來呢?”
阮眠的嘴角輕輕揚起:“後來,他帶我去了日本,我們去富士山上賞了櫻花,去別府泡了溫泉,去米其林餐廳吃了地地道道的壽司……我突然發現,原來我的世界也可以是彩色的,當我坐在回國的航班上,偷偷看他的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運的女人了。”
白童惜覺得一切似乎都水到渠成了,便問:“你們戀愛了?”
聞言,阮眠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不見:“沒有,他是個話很少的人,基本我說十句他纔會回一句,我經常在想,如果不是因爲對我心懷愧疚的話,他可能根本就不會給我靠近他的機會吧。”
說着,阮眠拿起桌上的飲品喝了一口:“春節一眨眼就過去了,我們也從日本飛回來了,就在我以爲我們的關係能拉近那麼一點點的時候,他卻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連一個口訊都沒有留下。”
白童惜問:“那你們之後還有沒有聯繫?”
阮眠說道:“有,不過都是我主動聯繫的他,因爲我實在是很擔心他,所以在他消失後的第二天,就沉不住氣的打電話給他,
不同於我的擔心,他倒是表現得很平靜,我問他爲什麼突然消失,他說他的學校開學了,所以他就回學校了,至於爲什麼不告訴我,是因爲覺得沒必要。
我被他的話氣到了,忍不住和他理論了兩句,他回以沉默,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在他眼裡可能連朋友都算不上,便掛了電話。”
白童惜咬牙切齒的說:“既然他這麼不識好歹,那你別去管他就是了!”
阮眠的眼底流露出了幾分苦澀:“怎麼可能不管呢?我那麼多個第一次都是給了他,第一次給客人按摩,第一次從女孩到女人的蛻變,第一次出國旅行,第一次聞到櫻花花香,第一次吃到正宗的日本料理,那麼多別開生面的事加在一塊,我做夢都忘不掉……”
白童惜怒其不爭,但也不得不承認,這些在她看來根本不算什麼的東西,對當時家境貧寒又懵懵懂懂的阮眠來說,卻是一筆很珍貴的財富。
阮眠繼續說道:“當我忍不住再一次打電話給他的時候,我發現他喝酒了,別人喝酒一般都會變得話多,他喝酒卻反而會變得話更少,有好幾次,我都想趁着他喝酒的時候套出他的名字,可最後都敗在了他的沉默下,
呵,我知道,他一定又在想他的女朋友了,我心想那女的能拋下他跟人跑了,能是什麼好女人?我替他感到不值,但又不敢當着他的耳朵說這些話,只能悻悻的掛了電話,
經過這兩次以後,我對自己說,阮眠啊阮眠,你拿他當塊寶,他卻把你當根草,既然如此,還不如學會相忘於江湖。”
白童惜立馬附和:“我贊成!”
阮眠仰天長嘆:“可是老天爺卻偏偏要跟我作對,每次都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給我撒下一點希望之光……
沒錯,他又來找我了!這次的狀態看起來比過年時還要差,有種潦倒貴公子的感覺,
本來我都跟自己發誓要和他相忘於江湖了,可隨着他一出現,我的腦袋立馬變成了一團漿糊!
我拋棄了初衷,開口問他最近過得怎麼樣,他面無表情的跟我說,他的前女友和別的男人結婚了,他徹徹底底的變成了孤家寡人。
我這才意識到,原來我認爲的結束並不是結束,就算他的女朋友跟別的男人跑了,他也一直在等她回心轉意,
直到她傳來結婚的消息,他纔不得不承認一段感情的結束,我突然很慶幸,之前沒有頭腦發熱的跟他表白,否則一定會被他一腳踹到火星上去的。”
白童惜沒好氣的說:“要踹也是踹他好吧!讓我猜猜,他是不是一和你傾訴完心事,就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阮眠輕輕搖了搖頭:“他這次回去前,倒是和我說了一聲,還送了我一條手鍊,說是對上回不告而別的賠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