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頭,她對上的是一道怨懟的視線。
寧雪。
她穿着純白的連衣美裙,嫋嫋婷婷的站在不遠處,目光裡滿是憤怒與怨恨。
旁邊一同而來的父親雙眼也是凌厲的看着她。
所以剛剛雷赫離去前對她親熱的那一幕他們看到了。
一直害怕面對這一刻的寧夏,此刻卻異常平靜,她居然微笑着走過去,“爸爸,寧雪,你們也來了。”
寧夏突然注意到自己好像從來沒有叫過寧雪一聲姐姐,從來都是直呼她的大名,可能自己真的沒有把她當成姐姐過,就像父母一直直呼她寧夏,而不是像叫寧雪小雪那般親暱地喚她的小名。
面對她的笑容,寧雪怒火中燒,咬牙切齒的道,“寧夏,你真不要臉。”
寧齊康也是陰沉着臉色,不悅地問道,“寧夏,你跟雷赫,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姐姐的無情辱罵,父親的漠然質問,寧夏發現自己的心涼到了谷底。
她毫不畏懼的直視着他們,輕輕地說道,“我早就跟雷赫在一起了。”
寧齊康的臉色更加陰沉了,旁邊的寧雪露在外面白皙的肩膀開始顫抖,抖慄的紅脣清楚的啐道,“寧夏,你……你怎麼這麼賤?”
由於他們站在光線較暗的角落,而聲音又是被壓低了,旁人沒有聽到。而聽到寧夏的答案之後,寧雪則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憤怒,揚起纖細的食指,尖細地罵出了聲。
賤!這一個字像一根尖銳的針狠狠的沒入寧夏的肌膚,整個心臟都連着器官在顫抖的疼,這就是自己的親姐姐,這就是自己的父親,當着衆人的面毫不留情的用世上最難聽的字眼來羞辱她。
寧夏覺得全身泛冷,止不住的冷意,她不懂爲什麼別人家的一家人都是相親相愛,而屬於她的親情就是如此的面目全非,滿目瘡痍。
爸爸,媽媽,姐姐,沒有一個人真正把她當家人看。
某塊因長期不被觸碰而癒合的傷口漸漸開始潰爛,很疼很疼,她擡眼看着面前與她流動相同血液的兩個人,只覺得悲哀,心痛,失望。
寧雪的眼神幾乎要噴出火來,像是要狠狠的撕掉寧夏。周圍已經有很多人開始注意這邊,寧夏的身份特殊,難免有人會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寧夏握起手掌,平靜的擡眸,連聲調也是沒有起伏的,“爸爸,今天是雷赫父親的生日宴,你們確定要惹事?”
寧齊康權衡了一下,儘管他也有很多問題要問寧夏,他想爲寧雪鳴不平,但今晚確實不合適,何況小雪現在的狀態確實不能夠再待在這裡。
最後,寧雪是被寧齊康生拉硬拽半哄着拖走的,寧雪最後的眼神狠毒的徹骨驚心,彷彿要將寧夏千刀萬剮。
寧夏面無表情,直到寧齊康和寧雪走了,周圍疑惑的人撤去了好奇的目光,她才慢慢任由心中的傷悲流露出來,她環抱起雙肩,這樣纔是安全的。
溫雅饒有興味的盯着這有趣的一幕,慢慢勾起脣角,這真是今晚的意外之獲。
雷赫腳步匆匆來到二樓莫雨潔的房間,他推門而入,一眼就看見了正站在窗邊的莫雨潔。
莫雨潔聽到腳步聲連忙轉過頭來,驚喜地叫道,“赫哥哥。”
雷赫放柔了表情,走過去摸着她的頭髮,“怎麼了,陳媽說你不舒服,哪不舒服。”
莫雨潔搖搖頭,拉着他的手臂,“就是不想下去,想赫哥哥了,赫哥哥陪陪我好嗎。”
雷赫再疼妹妹,也比不過此時心中記掛着寧夏。
於是他揉了揉莫雨潔的頭髮道,“赫哥哥還有事,你要是不想下去的話,就在這裡好好休息,好不好?”
莫雨潔的心沉了下去,以前的莫哥哥都是對她有求必應的,現在連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都不願意滿足她了。
“赫哥哥,你有了那個女人之後就不喜歡雨潔了嗎?”莫雨潔很是失望,居然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聽出她語氣裡對寧夏的不善,雷赫薄怒,“雨潔,什麼那個女人,那是你的未來大嫂,說話尊敬點兒!”
莫雨潔被他這樣一吼,心中很是委屈了,衝動地大喊道,“我就是不喜歡那個女人,我也不會承認她是我的大嫂的。”
雷赫眯起眼,冰冷的掃她一眼,“不需要你的承認。”
雷赫轉身就要離去,莫雨潔被他充滿寒意的眼神和冷漠的表情狠狠的刺激到了,赫哥哥以前從來不會這樣待她的,都是因爲那個女人,都是因爲那個叫寧夏的女人!
美麗的大眼睛中蓄滿淚水,雷雨潔模糊的看見那個挺拔的身影越走越遠,連忙撲上去從背後抱住他,“赫哥哥,不要這樣,不要去找那個女人好不好,難道你真的不喜歡雨潔了嗎?”
少女柔軟的身子緊緊的貼在自己剛毅後背上,雷赫沒有半點的心旌搖曳,反而有一種排斥感,他剋制着心裡的怒氣,放冷了聲音,“放開!”
莫雨潔不但沒有放開,反而更加用力的抱緊,發育豐滿的胸部故意輕輕地磨蹭着,她淚眼婆娑地哀求道,“赫哥哥,雨潔喜歡你呀,我從小就喜歡你,爲什麼你要喜歡別的女人,我不要你跟別的女人在一起。”
一席話雷赫聽得是怒火滔天,他一向疼愛的妹妹怎麼可以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十幾年來,他不知道自己的妹妹一直存着這樣的心思。
“雨潔,你太不像話了!”他狠狠的掰開莫雨潔的手,回身怒斥着。
莫雨潔淚流滿面,目光哀慼看着雷赫,脆弱的問着,“爲什麼不像話,我們沒有血緣關係,我們在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你爲什麼不喜歡我,我哪裡比不上那個寧夏。”
雷赫緊抿着薄脣,面對她的詰問,他只是森冷的吐出幾個字,“你瘋了。”
“是!我瘋了!當我隨着母親來到雷家見你的第一面起,我就瘋了!你愛過溫雅,又跟現在的寧夏在一起,爲什麼就是不能愛我一點。你知道嗎,當我看到你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時,簡直嫉妒的發狂!”
莫雨潔對雷赫的癡迷到了連她自己都無法預想的地步,雷赫幾個月甚至小半年纔回一次雷宅,每一次看到他回來那種快樂的情緒她都會持續好幾天。
現在,他對寧夏的寵愛讓她的嫉恨與渴切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她會幻想如果她告訴赫哥哥自己喜歡他那麼多年,赫哥哥會不會感動,一定會的吧,這些年他一直很疼愛自己。
可是,當她真的這樣做了,她卻發現赫哥哥的眼神中沒有感動,只有掩蓋不住的鄙夷。
不要,她不要赫哥哥討厭她。
莫雨潔咬了咬脣,纖細的手滑到精緻的拉鍊處。
雷赫一直皺着眉,他很失望,也很想不通,自己一向純潔無暇的妹妹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她怎麼會對自己有別樣的情感。
簡直是畸形!
“赫哥哥,我美嗎?”柔軟而帶着嫵媚的少女嗓音在空氣響起。
雷赫擡起頭,迅速別開了視線,“雨潔,你這是幹什麼,把衣服穿上!”
少女玲瓏有致的身體一絲不掛的暴露在空氣中,顫巍巍的雙峰,緊緻的腹部,盈盈一握的腰線,在配上嬌媚的臉蛋和淚汪汪的大眼,簡直是致命的誘惑,美若不可方物。
可雷赫的眼中沒有情慾,這副場景只讓他覺得骯髒!
見他不動,莫雨潔以爲自己做的不夠多,雙頰染上羞澀的嫣紅,故作嬌媚的喚他,“赫哥哥,雨潔很美對不對,過來,過來要了我好不好?”
雷赫渾身一僵,轉而失望地背過身,威嚴的聲音響起,“雨潔,你太讓我失望了。”
他無情的背影像是一把把的利劍刺進莫雨潔的身體裡,告訴她到底自己有多麼的恬不知恥,門被闔上,她崩潰的癱軟在地毯上,蜷縮起身子,爲什麼,爲什麼赫哥哥要這樣對她。
雷赫回到大廳時,見到寧夏正失魂落魄的站在那裡。
他心中一緊,過去握着她的小手,“寧夏?”
寧夏回過神,扭頭一看竟然是雷赫,驚喜的道,“你回來了!”
雷赫歉疚的點了點頭,大掌包着她冰冷的小手,擔憂地問道,“怎麼站在這裡,手這麼這麼冷。”
寧夏不想把剛剛的事告訴雷赫,於是說,“沒事,可能冷氣溫度太低了吧。那邊怎麼那麼熱鬧,我們去看看。”
她說的誠懇,雷赫不疑有他,只是把她摟在懷裡,隨口答道,“大概是要行敬壽禮了吧。”
“敬壽禮?”寧夏很是驚詫,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原來雷家的子孫衆多,所以規矩多,傳統也多,按照老祖宗定下來的條例,雷家的外系小輩兒都是要向雷軍霆行敬壽禮的,而雷軍霆也要一一發紅包,這紅包當然不是平常意義的錢了,大都是一些不菲的玉器等貴重物品。
寧夏挨着雷赫看着那些一個個衣着華麗的雷家小輩兒們依次向雷軍霆行叩拜禮,雷軍霆的臉上出現了罕見的笑容,寧夏覺得那笑容很真實,年紀大了的老人都是愛熱鬧的罷,即使是威震四方的雷軍霆也不例外。
寧夏嘆了口氣,既然如此,爲何要反對她和雷赫,爲何就要把和雷赫的父子關係弄的那麼僵呢。
大家族人裡的想法,她搞不懂。
寧夏突然看到千靈隨着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一起行禮,她捅了捅身旁的男人,小聲的問道,“那個就是千靈的丈夫嗎?”
雷赫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頓了一下,點了點頭,“他就是,叫雷胤,是我的堂弟。”
寧夏得到了答案,因爲好奇多看了那男人兩眼,看清楚才發現,那個雷胤五官很俊美,很立體,帶點混血兒的味道,與雷赫的野性完全不是一個味道。她嘖嘖稱奇,雷家的基因未免太好了點吧,男帥女美啊。
不過她發現那男人的表情淡泊的很,行了禮之後,立即放開了原本牽着千靈的手。
直到寧夏從衛生間經過才瞭解了這一切的緣由,她從洗手間回大堂時,聽到後院有吵鬧的聲音。
她心下好奇,悄悄的挪動了腳步,看到的景象卻讓她大吃一驚。
庭院裡站着三個人,一個是千靈,一個是千靈的丈夫叫做雷胤的那個男人,另一個是個不知名的女人。
那個女人依偎在雷胤的懷中,瑟瑟發抖,臉上掛着淚花兒,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千靈背對着她,寧夏看不真切她的表情,心裡覺得她是憤怒的,因爲那袒露在夜色寒風中的是顫抖的。
雷胤的大手安慰似的輕拍着那個女人的背部,英俊的面孔面對千靈時滿是怒色,大聲質問着什麼,這樣一幅戲劇性的場景,寧夏隱約懂了什麼。難怪當寧夏問起他的丈夫時千靈會那樣的支支吾吾,難以啓齒,她爲千靈不屈,她爲千靈心疼,卻不能上去安慰她。
一直回到雷赫身邊,她還是恍恍惚惚的,一向開朗靈動的千靈剛剛在背部僵硬的站在庭院中,是那樣單薄,孱弱的像秋日枝頭上的葉子,風一吹,就會搖搖欲墜。
“怎麼了?”雷赫見她臉色不太好,擔憂地問道。
寧夏搖搖頭,只問道,“千靈……和她丈夫的關係不好嗎?”
她問的意有所指,雷赫握着她的肩膀,“剛剛看見了什麼。”
寧夏低頭不語,雷赫嘆了口氣,安慰她道,“別操心那些有的沒的,別人的事咱們管不着的。”
寧夏聽到雷赫這樣說,徹底肯定了心中所想,她擡眸朝雷赫一笑,“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千靈太可憐了。”
雷赫緊了緊她的肩膀,像是給她力量。
寧夏軟軟地趴在他的肩頭,真好,她遇見了一個好男人,這樣一想,即將而來的血雨腥風她好像也沒有那麼害怕了。
“對了,剛剛路津來打了招呼,他帶着你的好姐妹先走了。”
寧夏從他的懷裡昂起頭,笑着問,“看來路大少真的着了園子的道兒了,當初我還真害怕我的好姐妹被他害了呢。”
雷赫寵溺的捏她的小鼻子,“就你喜歡瞎操心。”
寧夏不滿地皺了皺鼻子,“那時我不知道路大少是個好男人嘛!”
雷赫皺起眉,不悅她誇讚別的男人,“就他是好男人,我不是?”
寧夏覺得他有時候真小氣,小氣到可愛,也擡起小手殘害他酷帥的鼻子,“是!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雷赫滿意了,拍了拍她的背,“彆着急,等慶祝酒喝了,我們也離開!”
“嗯!”寧夏重重的點頭,重新又靠在他的懷裡。
二樓雕花圓柱旁站着一抹纖瘦的身影,莫雨潔穿戴整齊後,就一直站在柱子旁,癡迷的目光緊隨着雷赫移動。
可是雷赫的身邊總是粘着另一個身影,莫雨潔的指甲幾乎陷進木質圓柱裡,心中的怨恨翻江倒海,樓下如膠似漆的甜蜜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刺痛她的眼睛,可是她偏偏捨不得移開,捨不得移開那抹頎長卻對她無情的身影。
寧夏,爲什麼她那麼幸運,爲什麼赫哥哥愛上的不是她。
這樣一想,她眼中的怨毒之色更深。
路津可以隨意離開,因爲他是可有可無的賓客,可雷赫不同,他作爲雷家的長子,至少要等到雷軍霆的祝賀酒吃過才能走。
高高的香檳塔被搭起,五彩冰紛的霓虹燈光在燈光師的調試下美麗異常,大廳裡專門從維也納請來知名樂隊開始演奏。剛纔還鬧哄哄的大廳,此刻卻像一個高雅的舞會。
衣香鬢影的人們來來往往的穿梭着,連空氣中都充斥着上流社會特有的奢靡。
雷赫被叫去敬酒招待,臨走前,她囑咐寧夏待在原地不要動,“等我三分鐘,然後我們就回家好不好?”
他撫了撫寧夏精緻打理過的長髮,柔聲的說道。
得到了寧夏的首肯,他才戀戀不捨地離去。
寧夏動了動發疼的腳腕,真得是站的太久了,參加這種宴會還真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寧夏在心中給自己打氣,再堅持,再堅持一會兒就可以回家了。
這時,莫雨潔笑的一臉甜美的走到她跟前,“你就是寧夏姐姐吧,還記得我嗎?”
寧夏當然記得,這是雷赫的妹妹,她連忙道,“記得,你是雷赫的妹妹,叫雨潔對嗎。”
雷雨潔又跟她了無營養的寒暄了幾句,寧夏一一應付着,心裡對莫雨潔卻沒有好感,不知爲什麼,這個美麗女孩子熱情的微笑有點慎人!
莫雨潔說笑了幾句,就告辭離開了,寧夏連忙端過一杯香檳,大口喝了起來,以降低心中的不適感。
沒想到,那就如一堵牆般地香檳突然排山倒海的向她襲來,寧夏眼睜睜看着那恐怖的玻璃牆緩緩倒下。
PS:我發現我每次更了一章之後,就想休息一會兒,一休息就停不下來,爲了剋制這種懶病,我決定一次寫多點,一齊發掉,就沒有休息的空檔啦,是不是很勵志?撒花慶祝!對了,番外可能開千靈和雷胤,不知道寶貝兒們喜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