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當炮灰boss們狹路相逢
在從幾丈高的礁石上墜下的那一刻,原隨雲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
他完全沒有想到,在即將摘取勝利果實的時刻,金靈芝竟然會突然倒戈。不只是用盡全身氣力將他撲下礁石,一柄冰冷又鋒利的匕首也在同時扎進了他的身體。
原隨雲猛的一側身,食中二指夾斷了匕首鋒芒。而後他溫柔的抱住了金靈芝。他的表情很溫柔,但是手臂卻帶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大自然的天地之威下,即使是絕頂的高手能夠活下去的機率也是相當渺茫。更何況,原隨雲本就是看不見的。
萬福萬壽園金太夫人最喜歡的孫女可以死在蝙蝠島上,更可以是與無爭少主一同隕落。
唯獨不能讓別人親眼看見她是死在無爭少主手上,雖然原隨雲已經用行動徹底斷絕了金靈芝的生機。
因爲,失去了少主的無爭山莊,不會是萬福萬壽園的對手。
這是他身爲無爭少主,而今能爲無爭山莊所做的最後一件事。
青年男女相擁而亡,無論是正義還是邪惡,最終剩下的只會是兒女情深的風流軼事。
況且,金靈芝本就知道蝙蝠島的交易,更早就參與其中。哪怕是楚留香,也不能說金靈芝完全無辜。
海浪咆哮着捲了上來,原隨雲解脫的閉上了眼睛。
溫文爾雅,品行敦厚。才高八斗,文武雙全。每一個詞都是形容無爭少主的,然而每一個人見過他的人都會再加上一句,可惜是個瞎子。
沒有人知道他有多麼痛恨那些同情可憐的目光,更沒有人知道他多麼噁心那些暗自嘲笑的眼神。可惜,如今那些不甘也好,痛恨也罷,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因爲,死人本就不需要這些的。
無論什麼事都有結束的時候,而越冗長複雜的事,往往結束的越突兀。
楚留香和胡鐵花癡癡的站在海水邊,瞧着海浪。海浪捲起了原隨雲和金靈芝相擁着的身體,撞上了岩石。
海浪翻起的白色浪花已經變成緋紅色,鮮豔的好似少女臉頰上的胭脂。
這個溫和親切的無爭少主,這個神秘莫測的蝙蝠公子,竟然就這麼死了?
楚留香心裡不知爲何升起一抹惆悵,那一剎那,他突然覺得很可惜,很寂寞。
胡鐵花滿是黯然的拍了拍楚留香的肩頭,楚留香笑了笑,笑的很艱澀。良久良久,他終於擡頭凝視着海天深處。
已經是夕陽滿天,海水遼闊,人生必經還是美麗的!所以,只要能夠活着,每個人都應該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原隨雲是被痛醒的,這種痛苦不是持續的刺痛,更不是間斷的抽痛。而是每每在忍受適應了疼痛,而痛苦就再次被放大。
他甚至疼得睜不開眼,因爲他痛苦的源頭就是他的眼睛。而他的手腳竟然被牢牢的綁住了。
這樣的疼痛能讓每一個意志堅強的人痛苦的叫出聲來,可是原隨雲緊緊的咬着牙,牙根都咬出血來。
他硬是不吭一聲,無論是無爭少主還是蝙蝠公子,都不會屈服於疼痛!況且,能夠感覺到痛苦,那豈不是證明他還活着?
只要活着,就會有希望!
原隨雲的身體因爲極度痛苦而微微顫抖,他的手腳不由控制的微微掙扎。然而他的思維卻很是清明,究竟是誰將他綁在這裡?
如果他的記憶無差,他應該撞在了礁石上。還有,金靈芝又在哪裡?
不只如此,他苦修十數年的功力怎麼竟然完全沒了蹤影?難道……捉住他的人廢了他的武功?
原隨雲心裡有無數的疑惑,可是他卻不着急。因爲,只要他沒有死,那麼就說明他還有用!
畢竟無論是正義亦或是邪惡,他的身份都足夠有價值。
忽然他的耳邊傳來一聲深沉的嘆息,原隨雲的身體猛然僵住了。
不可能!就算他現在沒有了功力,可是能讓他聽不出呼吸感覺不到存在的人能有幾個?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氣息,分辨和記住這些不同的氣息是原隨雲生存的根本。
“隨雲,疼就喊出來。”
原隨雲猛的吸了口氣,這個聲音……他用不可置信的語氣輕輕的喊道,“父親?”
一條溫軟的汗巾擦過原隨雲寒溼的額頭,然後原隨雲感覺到束縛他手腳的東西被解開了。而他竟然被人抱進了懷裡。
不對!這種感覺不對!
原隨雲快速的摸了摸自己的手,然後又捂住自己的眼睛。怎麼回事?他的手變小了?他的身體也變小了?
原東園的聲音帶着安撫,“好孩子,你的眼睛會沒事的。”
“爹請了很多名醫回來,你一定會沒事的。”
原隨雲的眼尾緩緩溼了,雖然事情有些不可思議,但是拋開了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真實。
他竟然回來了……無爭少主,三歲目盲。
“金針度危”葉天士,“一指判生死”?張簡齋,江左藍氏藍太夫人。無爭山莊請過的名醫何止江湖中出類拔萃的這幾位?
然而,終究不能挽救原隨雲的眼睛。
原隨雲深吸了一口氣,他擡起袖子擦乾了眼角,忍受着無邊無際的刺痛睜開眼睛。
他回來的晚不晚?還能不能再看一眼自己的父親?還能不能再看一眼藍天白雲碧水花木?
眼睛模糊的出現一點人的輪廓,原隨雲的眼裡突然就有了波動。他掙扎着抱住父親的脖頸,努力的分辨着原東園的長相。
他只能看清原東園臉部的輪廓,可是即使如此也讓原隨雲又驚又喜。
原東園緊緊的抱着兒子,感覺到原隨雲身體細細的顫抖。軟軟小小的男孩子努力的睜大雙眼,墨黑的瞳孔已經散開,仔細看過去隱隱的帶着暗沉又渾濁的綠色,讓原本是粉妝玉琢的孩子看起來有着說不出的詭異。
原隨雲的眼前驀地一黑,然後就都是黑白相間的光圈。原隨雲捂着眼睛垂下頭,他用顫抖的聲音問道,“我是不是……中毒了?”
當年由始至終,他只以爲是生病。因爲他的父親是這樣告知與他。原隨雲雖然心有疑惑,但卻從未懷疑。
可而今,見慣了江湖陰險的蝙蝠公子絕對不會錯認。跟不用說原東園安撫的手已經回答了他的疑問。
眼前再次陷入黑暗,可是原隨雲的心卻輕鬆起來。
毒藥只毀了他的眼睛,卻分毫未損其他。那麼就是下毒者有意爲之。
能夠分毫無差的毀掉人的眼睛,那麼對於毒物的掌控該是何等純熟?這樣的人絕對是極聰明的人。
而聰明人總是自負又驕傲的,這樣的人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留下一種無解之毒。
而能讓無爭山莊束手無策,讓他的父親從不提及,這樣的下毒之人,放眼江湖更絕對不多!
疼痛再一次侵襲而來,然而原隨雲卻緩緩的笑了起來。他的笑容溫柔、斯文、雅緻,在極度的疼痛下卻扭曲成一個詭異又冷酷的弧度。
這不是江湖聞名溫文爾雅的無爭少主,只是隱身幕後翻雲覆雨的蝙蝠公子。
關中原氏,聲望本隆。三百年前,原青谷建“無爭山莊”於太原之西。“無爭”二字乃是天下武林豪傑的賀號。
只因當時天下,已無人可與原青谷爭一日之長短。
自此之後,“無爭”名俠輩出,在江湖中也不知做出了多少件轟轟烈烈,令人側目的大事!
然而,近五十年來,無爭山莊卻緩緩沉寂了下去。但它依舊在武林中舉足輕重,是名符其實的江湖第一世家。
無爭山莊內,樓閣臺榭錯落有致。流水潺潺,草木扶疏,宛若世外桃源。
臨水的石亭中,坐着一個十四五歲少年。他的手指在琴絃上拂動着,清越悠揚的琴聲迴盪在花園中。
少年的衣着很簡單華貴,卻又不過火。他的眼神帶着空虛、寂寞和蕭索的氣息。然而他的神態卻很是安詳和溫雅。
他自然就是原隨雲。
原隨雲的耳尖忽地微微一動,清韻的琴聲嘎然而止。他取出一條絲帕細細的擦了擦手指。然後他側了側頭,“丁楓?”
輕快的腳步聲停了下來,一個是十六七歲的少年人站在石亭的臺階下。他長的很英俊,神情很瀟灑。他的臉上帶着很清雅的笑容,看起來既親切又溫暖。
然而,他的這一種笑容卻總是少了些真誠。因爲,這本就是他像他的主人學來的。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就永遠都不會有自己的味道。
丁楓臉上的笑容很快就完全收斂,他不想也不敢在他的主人面前有一絲一毫的不恭敬。
有一種崇敬永遠是發自內心,那是屬於對強者的敬佩和折服,那是甘願奉上所有的忠誠。
就如同丁楓面對原隨雲的時候,在丁楓心底深藏的崇敬。
“聞君有白玉美人,妙手雕成,極盡妍態,不勝心嚮往之。今夜子正,當踏月來取,君素雅達,必不致令我徒勞往返也。”
原隨雲自然是看不見的,丁楓將短箋讀過就奉給了他的主人,“公子,這是三日前京城豪富世家公子金伴花收到的短箋。”
原隨雲的手指在淡藍色的短箋細細描摹,只要是字跡總會留下印痕。雖然細微,但是卻瞞不過原隨雲敏銳的觸覺。
信上沒有具名,卻帶着鬱金香的香氣。原隨雲笑了笑,“想必這尊晶瑩滑潤白玉美人已經踏月留香而去?”
丁楓道,“正是如此。”
原隨雲的衣袖輕飄飄的一拂,那張帶着鬱金香氣的短箋就被震成細碎的紙屑。風輕輕的一吹,就帶走了那一陣飄渺而又奇妙的鬱金香。
原隨雲的神情依舊很溫雅爾雅,他的笑容還是那麼溫柔有禮,彷彿還是教養最良好的世家公子。
可是他的氣息卻陡然一變。他眸地的空虛和蕭索完全換做了冷酷和凜然。這是屬於黑暗中的蝙蝠公子。
“丁楓,下個月島上的交易暫時由你主持。”原隨雲忽地笑了笑,他微微側頭,空虛蕭索的視線落在丁楓臉上,“你已隨我去過兩次,定不會令我失望?”
丁楓的表情很鄭重,“公子厚愛,屬下定然竭盡所能。本次交易的客人名單屬下已經準備妥當,正要請公子過目。”
原隨雲淡淡的嗯了一聲,然後他緩緩走下石亭,“潛蹤匿行,無痕無跡。島上諸事要絕對隱秘。”
所謂島上,自然就是蝙蝠島。前生就輕車熟路的事務,今生再次做來更是少走了許多彎路。
當年苦心經營數年方有規模的蝙蝠島,而今早已是最大的海上銷金窟。
原隨雲悠然遊走於正義與邪惡之間,身份轉換不帶絲毫滯澀。唯有心境早已非當年。
如果說當年是爲了扭曲痛恨蒼天不公,而今更多的則是爲了尋找仇人。當年原東園止口不提,那麼再去詢問本就是沒有必要。而數年的努力,他的仇人似乎已經略顯端倪。
丁楓很快就告退了,既然下一次蝙蝠島上的交易要由他主持,那麼他要做的準備還有很多。
而原隨雲要做的事情就更多,失竊的白玉美人並不算什麼。它能夠引起原隨雲的注目,完全因爲盜走它的人。
對於一個間接害死你的人,任誰都不會喜歡的。雖然成王敗寇認賭服輸,可梟雄心性如原隨雲,也不會看敵人順眼。
因爲,只要他一天是蝙蝠公子,那麼對上楚留香就是遲早之事。所以,在自己能夠獲得足夠好處的同時,爲什麼不給這個風流的盜帥添一點麻煩呢?
六個月前,妙僧無花入神水宮講經,這本就是很有趣的一件事。不是麼?
原隨雲緩緩的笑了起來,他的笑容很溫柔、很優雅,只是他的眼底卻帶着淡淡的嘲諷。
“神水宮”禁止男人出入,可是絕大多數的人都忘記了,再是文質風雅的和尚卻也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