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無花遭遇原隨雲(四)
白玉魔飛快的在心裡打着盤算,怎麼用三天的時間從南宮靈那裡弄到任夫人的下落。他本就與前幫主任慈有仇,更巴不得有人讓任慈死也不安生!
況且,天下本就沒有什麼比他自己的性命重要。可是,眼前這個少年又是爲了什麼要尋找任夫人呢?
流雲飛袖是武當的絕技,武當派何時有了這樣一個人物?
原隨雲淡淡一笑,周身不帶絲毫煙火氣。他的表情很斯文,舉止也很有禮,完全不再有方纔那樣的凜然和冷酷。
他隨意一彈指,一道指風就點開了白玉魔受制的穴道。
白玉魔晃晃悠悠的從地上爬起來,小心又討好的笑道,“小人若是辦成了這件事,該怎麼去尋找公子?”
原隨雲微微偏頭,寂寞又蕭索的眸子盯着白玉魔的方向,“事若辦成,你可去快意堂賭坊消遣消遣。”
白玉魔被那雙眼睛瞧得激靈靈一個冷戰,什麼都不敢在問就領着他的蛇羣逃之夭夭。
原隨雲微微笑了起來,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情?他身上帶的藥是不少,可還真就沒有三天才發作的□□。
所以,他在白玉魔身上點了幾點,那本就是點血截脈,三日即發,無人能解。
白玉魔若是能找到任夫人固然很好,找不到也無所謂。畢竟像白玉魔這樣沒品的惡人,有什麼活着的價值呢?
原隨雲的身形飄然而起,向濟南城的方向飛掠而去。不到一個時辰,他就已經回到他臨時落腳的地方。
這裡明面上是硃砂門快意堂的賭坊,實際上卻是蝙蝠島的產業。硃砂門的絕學從蝙蝠島上賣出去,換回來的又何止是區區一個賭坊?
一隻不起眼的灰鴿子從原隨雲打開的窗子裡飛了進來,原隨雲解下一顆蠟丸。裡面封着一顆圓潤閃耀的黑珍珠。
原隨雲脣角微微一彎,笑容溫柔淺淡卻又智珠在握。
沙漠之王札木合雲遊大漠行蹤飄忽,全靠飛鴿傳書與各方屬下聯絡消息。這給原隨雲提供了不少方便。
蝙蝠島上總會有各種各樣的客人,爲了換取自己需要的物事,蝙蝠公子的條件自然有人爭着搶着去完成。
蝙蝠公子數年之功,早已暗中蠶食了札木合不少勢力。而今札木合身死,正該偷天換日!
原隨雲把玩着閃爍着淡淡幽光的黑珍珠,緩緩笑了起來。札木合的女兒已經入關。石觀音的兒子,札木合的女兒,若是全都死在了濟南城,這該是多麼有趣的一件事?
夜已闌珊,剛剛返回濟南城的楚留香又乏又累。可他的腳步依舊沒有放緩。因爲他怕一點點的耽擱,就又有人爲了天一神水的事情而喪命。
突然身後蹄聲驟響,一個清脆的聲音叱道,“閃開!”
一匹神駿的黑馬從他身邊急馳而過,虧得楚留香輕功了得,否則就要被踏在馬蹄子下面了。
馬上的人黑色斗篷迎風飛揚,完全沒有理會依舊杵在路中央的楚留香。
楚留香無奈的摸了摸鼻子,然後很快就又笑了起來。因爲他發現這匹馬的主人與他去的竟然是同一個地方。
都是硃砂門快意堂的賭坊!
那匹馬的主人無疑是一個非常有闊綽的人,因爲他隨手就扔出一塊價值連城的玉璧。
他還是一個少年,披着黑色的斗篷。他手中的長鞭一甩,衣袂翻飛。楚留香的眼睛一向很好使,他清晰的看見在斗篷裡側的緞子上,繡着只飛駱駝。
楚留香的眼睛一亮,他從人羣中走了出來。他已經斷定,這個少年與死去的札木合有關!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楚留香心中大喜過望,他對那黑衣少年道,“既然要賭,你若輸了,就讓我問你幾句話。”
黑衣少年目光閃動,眉梢一揚,“如果你輸了呢?”少年的眸子又黑又亮,如同兩顆光芒閃耀的黑珍珠一般。
楚留香瞧得目不轉睛,道,“若我輸了,就將閣下一心想知道的那件事,告訴閣下。
黑衣少年冷冷一笑,“那就讓我看看你的真本事!”
遠處突然響起了吹竹的聲音,一陣腥風過後,二十多條蛇從門窗遊了進來。
五彩斑斕的毒蛇擰着身子滑了進來,黑衣少年的臉色陡然變得蒼白。這種擰來擰去沒有骨頭的東西,最讓人噁心了!他的身影一動,就躍上了房樑。
楚留香也跳上賭桌,嘆了口氣,“麻煩果然又來了。”
話音未落,門外大步走近一個乞丐。他的衣裳雖然補丁摞着補丁,但卻洗的乾乾淨淨。一身皮膚又白又嫩,怎麼看都不像是屬於一個乞丐。
楚留香皺了皺眉頭,喃喃道,“白玉魔?”
白玉魔的目光掃過整個快意堂,忽地獰笑起來,“穿黑衣服的小子呢?還不出來受死?”
楚留香的眼睛向房樑上瞅了一眼,黑衣少年一鞭子抽在一挑毒蛇身上,冷笑道,“你是丐幫的?丐幫的手段可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啊。”
白玉魔厲聲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你殺了丐幫好些弟子,今兒我老爺子殺了你也是應該!”
楚留香聽着就摸了摸鼻子,笑道,“十餘年前,你在蘇州虎丘一口氣姦殺了十七位黃花處子。你也會講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白玉魔冷笑了兩聲,若不是爲了問任夫人的下落。他怎麼會先給南宮靈做臉?
楚留香嘆了口氣,“南宮兄怎麼會把你找回丐幫,這事做的卻未免有欠考慮。”
白玉魔陰惻惻的笑了起來,“南宮幫主寬厚仁慈,老子才願意回來幫忙。若是任老頭子那個老頑固,老子纔不屑理會。”
楚留香搖了搖頭,怎麼一個人的臉皮竟然能厚到這種程度?這樣的惡人,南宮靈爲什麼要請他回丐幫?
白玉魔嘴裡突又發出吹竹之聲,五彩斑斕的毒蛇便箭一般的向楚留香竄了過去。
然而,楚留香卻不慌不忙,一雙手左捏右捉。招招只拿七寸。竟然將二十幾條毒蛇都捏住擲在石地上。
條條擲的頭破血流,滿地的蛇血滿屋的腥氣,樑上的黑衣少年瞧得幾欲作嘔。
楚留香竟然還向着那少年眨了眨眼睛,“蛇是大補之物,小兄弟,一會兒咱們把這些煮了做蛇羹如何?”
這已是白玉魔一日之間的第二次受挫,白玉魔氣的眼中幾乎要冒出火來。他橫行江湖二十年,何曾像今日這樣吃了大虧?
他咬牙切齒的瞧着楚留香,一雙手掌隱隱透出一股青氣。
楚留香心知有毒,心中就提了十二分謹慎。哪想到白玉魔手掌一翻,從隨身的灰袋子裡捉出一件奇形怪狀的兵刃來。
白玉魔手腕一動,那兵刃末端的猶如鬼爪就向楚留香抓了過來。
楚留香咦了一聲,他第一次見到這樣奇怪的兵刃,忍不住就想多看一看。他身子一縮,左閃右避,只想把白玉魔的招式都看個仔細。
看了十幾招,楚留香算好了方位退了一尺,大笑道,“這就是你的殺手?你若再不……”
卻不想那烏光閃閃的鬼爪竟然突然脫離爪身,向他前胸抓來。
樑上的黑衣少年哎呀一聲,楚留香大吃一驚,卻雖驚不亂。他肩頭一動,手裡就多了件東西。
鬼爪堪堪已抓着了他的胸膛,他將手裡的東西塞入鬼爪裡。咔嚓一聲,鬼爪已合攏,收了回去。
轉眼間那東西就落入白玉魔手中,白玉魔的手一抖,那東西就滾落在地上。原來卻是個卷軸。在地上一滾,正巧完全打開。
白玉魔看了一眼就哈哈大笑起來,“你竟然將任夫人的畫藏在懷裡?莫非將主意打到人家寡婦身上去了?”
楚留香又驚又喜,也顧不得被白玉魔刺了一句,“你說這是任老幫主的夫人?你能確定麼?”
白玉魔嘿嘿笑了幾聲,手又按在了鬼爪上。就在這一剎那,一個人影從外面閃了進來,“住手!”
一個劍眉星目,長身玉立的青年站在楚留香與白玉魔之間,對楚留香抱拳笑道,“小弟晚來了一步,本幫弟子無禮,楚兄莫怪。”
這人正是丐幫的新任幫主南宮靈。
白玉魔格格的咬着牙,卻垂着手退在一邊。
南宮靈既然來了,那個殺了不少丐幫弟子的黑衣少年自然就跑不了,可是他該用什麼才能在南宮靈那裡換來任夫人的下落呢?
事關自己的小命,白玉魔不敢不用心。
楚留香哈哈一笑,“南宮兄來的正巧,在下正有事要尋你呢。不如找個地方好好喝上一杯?”
南宮靈正要說話,卻一眼看到地上畫像。他彎腰小心的將畫像拾起,動作極爲鄭重珍視。
楚留香看在眼裡,心中更是確定。南宮靈轉頭笑了笑,“楚兄的酒小弟自然是要喝的,只是眼下卻不是時候。”
南宮靈擡頭看着樑上那黑衣少年,他的面色突然一沉,“閣下殺了本幫十數弟子,今日本座親來。閣下還能逃的出去麼?”
那黑衣少年臉上有些惶然,倉皇之間竟然瞅了楚留香一眼。一雙黑亮的眸子光芒閃動。
楚留香一時間竟然有些可惜。這樣一雙眼睛怎麼長在一個男人臉上?真是長錯了地方!
黑衣少年臉上忽青忽白,突然猛一咬牙,“好!我跟你走!”
黑衣少年擡手一指楚留香,“你也得跟我走!”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奇道,“爲什麼我要跟你走?”
黑衣少年冷笑道,“因爲你想知道的事,只有我知道!所以,我可不能死!”
楚留香無可奈何的攤了攤手,對着南宮靈嘆了一口氣,“看來在下也要打擾南宮兄了。”
南宮靈帶着黑衣少年去了丐幫香堂,身後還跟着楚留香。
白玉魔木呆呆的在原地站了好半晌,忽地,他聽見一個斯文又有禮的聲音,“身爲丐幫長老,不正該爲幫主分憂?”
白玉魔霎時間額頭見汗,只見一個黑衣少年緩緩從快意堂的後堂邁了出來。白玉魔乾笑了兩聲,“公子說的是,小人這就去……這就去。”
作者有話要說:原著中原隨雲會三十三種武功,流雲飛袖就是其中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