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岑聽罷小太監地稟告,驚詫不已,雙手微微一顫,倦意全消,於是揮手讓小太監先退下。
門外的一些家人,見房門推開,小太監也都退下了,劉行遠和劉行之也緊跟着上前焦急地低聲詢問道:“我父王他如何了?”
張岑一副沒奈何的模樣,緊皺着眉頭示意他們先在外面等着。
劉行之從懷裡偷偷取出一枚金葉子,硬塞道張岑的懷裡,悄聲道:“有何情況還望總管大人能及時轉告!不成敬意……”
張岑假裝爲難,但也不推卻,誠懇地道:“公子客氣了,應該的。您讓府內家眷在外面小點聲,陛下現在困了。”說完便兀自虛掩房門,進屋去了。
當陽光照進屋內,映在漢帝的臉上時,漢帝原本慘白而又佈滿皺紋的臉上漸漸紅潤了些許。須臾,漢帝半夢半醒間,只感覺臉上微熱,於是一個激靈,便從夢中驚醒過來。漢帝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四顧,然後再看看榻上躺着的兒子劉詢,臉上又轉而煞白。
張岑惶恐地一鞠躬,“陛下!”
漢帝沒有理會,兀自愛憐地伸出雙手,一邊輕輕的拂過兒子面龐,一邊冷冷地問道:“張岑,現在何時了?”
張岑慌忙答道:“已經辰時了。”
漢帝又是一聲嘆息,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兒子,卻又無能爲力,最近對於劉衍的所作所爲他都能縱容,但是唯獨這件事,讓漢帝心痛不已,劉詢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亦是自己孫兒劉衍的王叔啊!
張岑見皇上有些動情,也不敢造次,但是又不得不稟告,於是欲言又止道:“陛……下……”
漢帝似乎覺察到了張岑有些反常,便問:“怎麼了?說吧!”
張岑小心翼翼地道:“剛纔有人來報,太后她老人家……”
“太后怎麼了?”漢帝焦急地問,生怕有何意外。
“病倒了!”
漢帝聽罷反倒放心了許多,太后畢竟有年紀了,“張岑啊!下次把話說利索了。太后怎麼突然就病倒了?現在如何了?”
“來人稟告說太后聽聞寧王被……”張岑猶豫瞬間,“被人下毒,便病倒了,現在服了藥,好轉了些許。”
漢帝微微點頭,“嗯!等朕忙完了,一定去看望她老人家。”
張岑皺眉猶豫了許久,又一深躬,繼續道:“陛下,還……還有一件事。”
漢帝已有些不耐煩,“說……”
“來人說……金吾衛上將軍鄧灼他……”
漢帝此時擡眼瞥了一眼張岑,“鄧灼如何了?”
張岑神色一凜,“鄧將軍夜襲陸府,被人殺了!”
漢帝驚詫道:“陸府?哪個陸府?”瞬間又恍然道,“難道是陸佐?”
“正是!”
漢帝目瞪口呆地低下頭,腦海思緒萬千,“鄧灼怎麼會刺殺陸佐?難道是他?是他……”
張岑其實也已心知肚明,鄧灼原本是太子的護衛,正是因爲太子殿下一直以來的提拔,他纔會一躍成爲金吾衛上將軍,所以鄧灼的刺殺行動,如果不是太子的授意,那麼他是沒理由刺殺陸佐的,如今鄧灼被殺,此事敗露,第一個被懷疑的自然而然的就是太子了。張岑見皇上皇上面沉似水,也不敢再問。
漢帝低頭沉吟許久,再看看榻上的兒子躺着一動不動,心內的情緒翻涌,臉上不時浮現各異的神態,有無奈、有感傷、有悲嘆、有憤怒,甚至是絕望,烏黑的頭髮彷彿一夜間添了許多銀絲,那斑白的鬢角和花白的鬍子,不時地隨着思緒抖動着,此刻的他像極了一位垂垂老矣的將死之人。擡眼看着窗外耀進的陽光,那一陣陣寒意似乎在光線裡盪漾,他緩緩地站起身,踱步來到窗前,然後吃力的將窗戶緩緩關上,嘴裡邊嘟囔道:“這光……太耀眼了,最好的辦法就是……關上窗戶。”接着回身揹着手,冷冷地低聲喚道,“張岑啊!”
“奴才在!”
“現在早朝了嗎?”
張岑又是一凜,“應……應該是了。”
漢帝粲然苦笑道:“問你話,你怕什麼?”
“沒……”張岑手足無措的深深埋下頭,“沒有,奴才……”
“好了!”漢帝打斷道,“你馬上回宮,讓他們全都在宣政殿等着,沒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離開宣政殿半步,朕今日要臨朝親政。”
“領旨!”
張岑已料到皇上的心思,正準備離去之時,又被皇上叫住。
“慢着……”漢帝臉色忽然凝重起來,揹着手沉思片刻後,重新坐會堂屋裡的圓桌邊,一邊用食指不住地敲擊着桌子,一邊思忖着,似乎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須臾才道:“傳旨,讓陸佐也要進宮等候。”
“遵旨!”
漢帝吩咐完張岑之後,便又重新坐回榻邊,一聲不吭的盯着榻上的兒子劉詢。
時間不知已經過了幾時,站在院子裡等候的家眷們,也開始按捺不住了。劉行之此時也開始焦急萬分,雖然才初春時分,卻已經急得滿頭大汗,看看晴空上的日頭,估摸着已巳時了,可屋內還是沒有任何消息,看方纔張岑匆忙的神色,看來大事不妙,心下正窩火,見一個下人歪在廊檐下睡着了,於是狠狠一腳將下人踹倒在地,那人“哎喲”一聲,捂着腰直叫喚。
劉行之氣得上前抓住那人領子,又朝下人的臉一巴掌打去,邊壓着聲量道:“你想死麼?皇上還在屋裡呢!”
那下人左手捂着腰,右手揉着已經青腫的臉,一邊還抿着嘴強忍着疼痛。
劉行之這才消下一些火氣,順手將下人一推,便又在院裡來回踱步,見母妃站在一旁也不說話,於是上前詢問道:“母妃,王太醫昨日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這都快晌午啦!”
寧王妃已眼含淚花,此次寧王如若真的一命歸天,那這家裡的頂樑柱可真就塌了,於是語帶哽咽地道:“只怕……只怕是性命難……”還未說罷便開始嗚嗚咽咽起來。
“哎……”劉行之又憤怒又無奈地一甩袍袖,便欲揚長而去。
劉行遠見弟弟想要出門,便攔道:“行之,皇上還未吩咐,你怎地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