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先生邊說着,邊坐在牀沿,伸出手來給陸佐診脈。許久,水月先生閉着眼號着脈一言不發,在一旁觀看的人則看得心急如焚、憂心忡忡。
少傾,水月先生的臉上浮現一絲爲難之色,衆人見罷心中一懸,不由自主的都向前探探腦袋。故知禪師見狀便問:“水月先生,情況如何?”
水月先生微微睜開眼睛,將陸佐的手放回被褥內,接着也是皺眉搖頭,“他的情況不容樂觀啊!”在衆人焦急的目光中,水月先生又用手掀了一下陸佐的眼皮,但見雙眼已經泛白,且眼白赤紅。接着他又道:“不過這小子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奇蹟了。不過想讓他醒過來,也並不難。”
“哦!真的?”衆人發出一陣驚呼,這原本在他們看來近乎不可能,能讓陸佐繼續活命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更別說是甦醒過來。
“沒錯,他只是手筋腳筋被切斷了,如今傷口已經癒合,之所以長睡不醒,一半是因爲傷勢嚴重,還有一半原因是因爲失血過多。這幾日我開下方子,你們只管按照我的吩咐去買,讓他多補血。再者呢,我會幫他活通經絡,讓他恢復得更快一些,閨女,你去馬車上取我的針來。”
須臾,安靜若拿了一個檀木盒子進屋,將它遞給伯父。水月師父打開盒子,從中取出銀針,然後命高筠幫忙掀被褥脫衣服。安靜若見狀便自行迴避,到大堂去等候了。
安靜若在堂內來回踱步,神情焦慮中透着幾絲疲倦,這幾個月長途跋涉去請自己的伯父,讓她已經累到極點了,蒼白的面色中,竟無一絲的血色。過了許久,忽然聽到耳房內傳出陣陣嘶吼,顯然是陸佐因爲疼痛在叫喚,安靜若不禁眉頭一展,嘴角掛笑,看來陸佐是有希望了,就在這一剎,她忽然感覺一陣眩暈,眼前一黑,“噗通”一聲,安靜若倒在了地上。
當安靜若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趴在正堂的案上,看看時辰,已經是深夜了,耳房內似乎也已經沒有了動靜。於是安靜若復又站起身,走到布簾後,輕輕的掀起布簾,發現屋內只點了兩盞油燈,高筠和殷季以及兩個和尚都歪在椅子上睡着了,只有水月先生和故知禪師坐在窗下的書案前低聲閒聊,看來他二人倒是很投緣。
他二人不約而同的回頭,見安靜若醒來了,水月先生便低聲關懷道:“閨女啊,怎麼這麼早就醒了,先去再休息會兒吧。”
這一聲把一向警惕的高筠嚇醒了,高筠睜着惺忪睡眼,見安靜若已經醒來,趕緊站起身就給安靜若跪下,邊磕頭邊道:“謝謝郡主救命之恩,謝謝郡主救命之恩。”
安靜若微微一笑,“起來吧,這都是我伯父的功勞。”
水月先生撫須嘿然一笑,“小夥子起來吧!你這頭也沒磕錯,我這閨女大老遠跑到蓬萊找我,苦苦求了我十天呢!”水月先生說着伸出“十”的手勢。
高筠嘿嘿傻笑的看着水月先生,連連點頭,然後又笑着再次向安靜若道謝,“謝謝郡主,您能把水月先生請來,我是真服了,我大哥他也好福氣,能結識你……”高筠見她臉紅,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趕緊改口,“結識你們家的人!”
水月先生也看出安靜若其實中意陸佐,只是羞於開口,他也有心戲弄自己的侄女,於是笑道:“真的是女大不中留,老夫還納罕呢,誰家的後生會被我們家……”
安靜若撒嬌式的踱着小碎步,嘟着嘴,道:“哎呀!伯父,您就別再取笑我了!”
屋內的其他三個人都笑了,水月先生指着安靜若對故知禪師侃道:“老夫跟我家閨女還比圍棋,老夫答應她,若是她贏了就跟她來看病,所以啊這十幾天跟着我比棋藝,從開始什麼也不會,到最後竟然生生把我這三十幾年的老棋手給贏了!哈哈……”
故知禪師也欣然道:“喲!那郡主真可是天資過人啊!”
安靜若羞紅了臉,垂下頭,喃喃道:“請伯父來是看病的,不是取笑我的。”
“對對對……”水月先生站起身,“你的陸大哥已經沒事啦!有伯父這個妙手回春,你還怕什麼!”水月先生說罷忽然把臉一沉,“不過……”
當在場的人一聽到他說不過之時,都紛紛揪着心,生怕說出口的又會是什麼壞消息,異口同聲問:“不過什麼?”
水月先生搖搖頭,沉吟半晌,“老夫能保證明日太陽上山之時他能醒過來,但是很難保證他明日是否能夠站起來!”
高筠急問:“爲什麼?”
“陸佐的傷口雖然已經癒合,但是經脈依然不暢,再加之前失血過多,如若不是因他底子厚實,估計早就魂歸西天了。”
此時屋內又是一陣沉默,只聽見窗下蟲鳴蛙叫,還有殷季的呼聲,大家方纔覺得夜已更深,周遭漸漸地涼了下來。片刻後,故知禪師便安排水月先生去其他的客房睡覺。安靜若借言說睡不着,想留下來看守陸佐,如此高筠便揹着殷季隨故知禪師去他的禪房休息了。
安靜若坐在牀沿,看着眼前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龐,不禁動容,也不知自己從何時開始,竟然會如此關心他,他的生死彷彿就關係到了自己的生死一般,難道是自己真的開始喜歡上眼前這個男人了嗎?
次日,天已破曉,安靜若依然瞪大雙眼關注着眼下這個人的一舉一動,生怕自己一睡着,眼前這個男人也真的會永遠睡去,心中的惶恐,讓安靜若一整晚未敢閤眼。
當所有人都早早的來到“桃鶴軒”看望陸佐的時候,一進屋都會先問陸佐是否醒來,安靜若都是皺眉搖搖頭。
水月先生則一臉的胸有成竹,淡然的安慰安靜若,“閨女啊,你別擔心,一會兒這小子就能醒了。”
漸漸地日頭已經東昇,一抹斜陽透過窗軒,灑在屋內的一角,慢慢的大家越感到了一些熱意。安靜若、殷季、高筠紛紛盯着陸佐滿是刀疤的臉,焦急着等到這他睜開雙眼。水月先生和故知禪師則在窗前閒談着。
“醒了醒了……快看快看!醒了……”三人不約而同的大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