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陸佐睜開眼睛甦醒的那一刻,除了水月先生和故知禪師淡定的呵呵大笑,其他人幾乎興奮得上躥下跳。
高筠和殷季一個拽着陸佐的手臂,一個握着手,“終於醒了!你可把我們急壞了。”
陸佐眼裡含着淚,看着大家微微一笑,想說幾句話,卻怎麼也說不上來,好不容易擠了半天,才用沙啞的嗓子道:“我……睡了多長……時間了?”
殷季興奮的答道:“都四個月了!”
高筠和殷季二人爭着搶着給陸佐講他從出獄到現在發生過的許多事情,安靜若抑制着內心的欣喜,躲在一旁,也不說話。
陸佐於是又關心的問:“我弟弟仁襄他人呢?”
“哎……”高筠嘆道,“仁襄兄因爲你的緣故,被朝內的人排擠,如今被貶到宿州擔任通判一職。”
陸佐嘆息一聲,接着問高筠,生怕他也會受自己的影響,道:“那你呢?”
殷季嬉皮笑臉的道:“高二哥現在可是頂大的官兒了,金吾衛上將軍呢!高大哥呢則是工部檢校員外郎,也厲害着呢!”
陸佐微微一笑,“恭喜你們兄弟啦……”
高筠說到興處,指着身後的安靜若說:“大哥,你這小命如果不是郡主千里迢迢去蓬萊請來水月先生,我看你現在還見不到我們呢!”
陸佐歪着頭看向安靜若,眼中的淚水就要脫框而出,極力忍住之後,嘴角微微一笑,“謝謝你……”
安靜若也感覺鼻頭一酸,抿着嘴點頭示意。
接着陸佐也是衝着師父和水月先生點頭示意,“水月先生謝謝您的救命之恩。”
水月先生呵呵一笑,一擺手,“不必客氣,真要謝啊,就謝謝老夫的侄女……”
安靜若和陸佐被這麼一說,兩人均擡眼對視了一眼,剎那間,二人都羞紅了臉,又尷尬的避開了對方的眼神。
陸佐拼命的掙扎想背靠在牀頭,可是怎麼也直不起腰。高筠趕緊一把攔住,道:“大哥您別動,您這剛醒過來,我來就好!”
高筠扶起陸佐的時候,陸佐只感覺全身疼痛,掙扎片刻後,高筠見他痛苦的表情,便不敢再用力。水月先生趕緊上前喝止住高筠:“誒!不可不可,現在最好平躺着,等過幾日再說。”
陸佐見水月先生神色不對,心中已經知道大半,於是閉上眼長嘆一聲,屋內原本歡快的氣氛,瞬間又極爲沉重,大家都不說話了,水月先生和故知禪師相互覷了一眼,都皺了皺眉。
還是陸佐忍不住睜開雙眼,呆呆的望着屋頂,開口打破了沉默,語氣平淡的問:“水月先生,您說晚輩是不是再也起不來了。”
衆人見問,紛紛把目光投向了水月先生,大家焦急的目光中,似乎在提醒水月先生不要說出真相,先用幾句好話安慰他一番。水月先生低着頭,捋了捋雜亂的鬍鬚,“你能醒來,已是萬分慶幸,想要站起來……”說到這裡,水月先生在衆人迫切的目光中,沒有再說下去。
陸佐咬着牙,眼神空洞,仇恨的怒火在他的心中燃燒,突然卻感覺全身奇癢不比,想要伸手抓癢的時候,那雙手雙腳竟不由自主的抽搐起來,陸佐因痛苦面目開始猙獰。這時所有驚呆了,水月先生趕緊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藥水,讓高筠和殷季配合着給陸佐擦拭。
如此塗抹藥水之後,陸佐過了許久才停止了發作。此時陸佐因爲剛纔全身的抽搐而感覺身心俱彼,眼角還殘留着幾行淚痕,整個人無力的喘着粗氣。
這時候幾個小沙彌端來了早點,放在大堂,持明掀開布簾,探着腦袋想裡屋叫道:“師祖,還有各位施主,先來用早點吧。”
殷季心疼的看着陸佐,“師父,要吃一點嗎?”
陸佐閉着眼搖頭,示意不用,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勸陸佐吃一點,但陸佐依然閉眼不答。
“吃點吧!你這幾個月來,都是寺裡的幾個師兄弟給你灌粥,已經好幾個月沒吃乾的了。”高筠也是好言央求。
此時一旁看得動情的安靜若已經捧來一盒糕點進來,神色凝重的看着陸佐,道:“你是個聰明人,餓壞了身子,寧王就白忙活了,我們也白擔心了,而居心叵測之人稱心如意了。”
陸佐聽罷,先是一怔,這話雖然穿心刺骨,但是句句在理,寧王之所以從虎口中將自己救下,不過是想利用自己扳倒太子,而自己的身邊至親爲了自己更是日夜看護,郡主甚至爲了自己義無反顧千里迢迢的請水月先生,這份恩德又豈能報答得了的!如今自己被太子和荀謀折磨至如此境地,如果一味的沉淪墮落,豈不是對不起自己的親朋好友,何況父親的大仇還未得報,豈能如敵人所願,於是陸佐咬着牙,瞪大雙眼道:“季兒,去給我吃點吧!”
其他人見狀都不約而同的呵呵笑了。
當陸佐吃了幾塊糕點之後,漸漸地又發現了哪裡不對,每個人的眼神似乎都是憐憫的看着自己,而陸佐也隱隱的感覺自己臉上很不舒服,於是淡淡的道:“季兒,你去拿一把銅鏡來。”
所有人瞬間又愣住了,殷季不知所措的回過頭,看着故知禪師,似乎是在請示怎麼辦。
陸佐也看出了所有人的疑慮,“季兒,沒事,事到如今,沒有什麼事是我承受不住的了。”
於是故知禪師示意他去大堂去拿銅鏡。少傾,殷季取來銅鏡手持着給陸佐看。陸佐仰面看着這張陌生的臉龐,彷彿那已經不屬於自己,如果是黑夜中,都有可能會被自己嚇倒,不知不覺陸佐的眼中盤旋着淚花,依然沒有哭出。高筠見狀拉了一下殷季,讓他趕緊把鏡子收起來。
這時候水月先生笑呵呵的道:“這臉老夫倒是能幫你治療!”
聽罷,所有人興奮異常,陸佐也激動的問:“當真?”
水月先生點點頭,“不過……不過很難恢復回原來的模樣就是了。”
陸佐激動的看着水月先生,如果能爬起來,陸佐都想給他跪下了,“只要能去除這些疤痕,晚輩什麼都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