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戰火蔓延進宮中
公主的排場本就不小,新婚頭一天回宮謝恩的排場就越發壯觀,浩浩蕩蕩的一路下來,竟是一眼看不到頭,只是前頭的大氣映襯着後頭緊隨而上的碩王府一干人行色匆匆的模樣兒,卻是怎麼瞧怎麼讓人覺得違和,而這一切落在在臨街茶館裡喝着茶的弘晝眼裡就更是微妙——
“你挑的那個丫頭倒是個手腳麻利的,本王原想着那姓白的丫頭也不是個蠢到頭的,要勸服她公然跟和敬翻臉說不定還要上些功夫,卻不料竟是快得這樣驚人,回頭可得好好賞賞。”
“這還用您說?要不是個有能耐的兒子會巴巴的將她塞進碩王府?”
俗話說得好,有什麼樣的爹就有什麼樣的兒子,雖說弘晝不是多隆的親爹,可那份小心眼卻是如出一轍,看着碩王府倒黴,多隆不由得笑得將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不過您到底是高估了那白吟霜,什麼聰明什麼夠心眼子,說起來還都是屁話,她要是真的聰明會上趕着去跟皇家作對?真當自己還是個東西了,以爲光憑着那耗子的感情就能混得風生水起,要不是那和敬公主也是個遇事不多的主兒,現下里可不就直接按着打死了事了?”
“嘿,給你小子點顏色倒還跟老子開起染坊,埋汰起爺來了?”
弘晝擡手就給了多隆腦袋瓜子一個脆響,但嘴裡這麼說着卻並不生氣,慢條斯理的喝了口茶——
“爺跟你說,這就是她厲害的地方,她知道有耗子在場有那兩個拎不清腦子的碩王夫婦在場,打一頓或許有卻總是不會要了她的性命,即便真是和敬開了口,你信不信那話音未落她就能轉身跑到大街上叫嚷着公主要殺人?”
弘晝老神在在。
“和敬那丫頭也是本王從小看着長大的,甭管爺多不待見富察家多不待見中宮那位,但總歸不得不承認這丫頭確實是被教養得好,又端莊又大氣又有修養,能幾句話便將這麼個人激成這樣,還不要臉面的巴巴進宮去告狀,這可是種能耐,你小子啊,學着點吧。”
“是是是,乾爹教訓得是,只是兒子不明白,按照咱們原先的計劃是打算要循序漸進,慢慢讓和敬公主知曉此事,怎麼的臨時變了計劃讓那丫頭今個兒就鬧起來?”
多隆摸着腦袋瓜子笑得很是狗腿,可是話音未落卻又被弘晝敲了個脆響,直疼得他齜牙咧嘴——
“說你小子蠢你還不認,萬事都講究個時機,你可聽到今個兒宮裡頭的動靜了?”
“宮裡頭的動靜?”
“今個兒一早你乾孃進宮請安,在寧壽宮的時候剛巧聽到長春宮的人過來回話,說中宮那位不知怎麼的竟是動了胎氣,鬧得太醫院衆人忙活了好半晌才安生下來,你說,若是在這個時候知道自家女兒受了這等欺負,欺負的還是自家的奴才,你說中宮那位還能穩得住麼?”
“您的意思是……”
“既然是他們富察家自己做下的捏自然就得他們富察家的人去還,拉着別人墊背的事兒做多了也該嚐嚐這因果報應了。”
話說到這份上,大家心裡頭都有個分數,弘晝便不再多說,反而衝着門外吆喝了一嗓子——
“李順兒,給爺盯着宮裡頭的動靜,讓底下人得了點消息趕緊報上來,無所事事的倒讓爺有些等不及好戲開場了!”——
弘晝多隆那頭一肚子壞水的就盼着好戲開場,而和敬這頭也一點都沒辜負他們所想的,揉着快成了桃子的眼睛一路奔進了長春宮——
“皇額娘,嗚嗚,這日子過不下去了!”
和敬從小也是被嬌養着長大的,即便在富察明玉心裡頭比不上永璉比不上那未出世的孩子,卻也從未多苛責過半句,如此,想着放在在公主府中的種種,和敬自是覺得備受侮辱,越想越委屈之下,腳纔剛踏進長春宮的門便不顧平日裡的端莊形象直接哭了出來,鬧得正滿臉欣喜等着女兒回宮的富察明玉和秦嬤嬤頓時大驚——
“這是怎麼了?怎麼新婚頭一天就說出了這樣不吉利的話?”
對於富察明玉來說,和敬剛出生的時候時候她確實是心有不喜,後來永璉夭折獨留這麼個女兒在跟前的時候確實也曾在心裡埋怨過爲什麼死的不是這丫頭而是兒子,看着皇上下了那般旨意更是覺得這個女兒白養了沒得半分用處,可是隨着眼下里一切都好起來了,肚子裡的孩子也平安得快要臨世了,一切亦是已然成了定局,富察明玉卻也懶得再多做計較,盼着自家女兒能夠過得好,畢竟不說旁的,只要她立在那兒就總歸是富察家的一個依仗,如此,看着和敬這與自己印象中截然不同的委屈樣子,富察明玉不由得收了臉上原本的笑意,猛地變了顏色——
“可是受了什麼委屈?過來,跟額娘好好說說,這到發生什麼事了?”
“皇額娘,我,我……”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倒是說啊,不然你讓額娘怎麼幫你做主?”
看着自家女兒支支吾吾了半天都吐不出一句實話的樣子,富察明玉忍不住有些着急上火,但想着這丫頭一向都是這副模樣兒,便乾脆將目光轉到了一旁同樣怒不可遏的齊嬤嬤身上——
“你說,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怎的公主這樣委屈,可是碩王府那一家混賬東西做出什麼不上臺面的事兒了?”
“回娘娘的話,不是奴才說,那碩王府還真是不像個樣子,特別是額駙,真真是讓奴才大開眼界!”
主辱奴死,齊嬤嬤本就是和敬的奶嬤嬤,隨着一同去了公主府自然是跟和敬榮辱一體,眼見着碩王府那幫子奴才竟然膽大包天的將威風撒到了自家主子跟前,心裡頭自然也沒比和敬少窩火到哪裡去,一聽富察明玉這話,不由得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將在公主府中碩王一家的所行所舉事無鉅細的給說了出來——
“……事情,事情就是這樣,公主當時就氣得連話兒都說不出來了,娘娘,您可一定得爲公主做主啊!”
“豈有此理,簡直是豈有此理,他們是想翻了天去麼!”
富察明玉自問也算是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她再怎麼準備卻也是從來沒有想過碩王府那些個人能膽大至此,想着自家女兒出門不管怎麼說代表的都是自己的臉面,碩王府如此行舉不光是折損了和敬還等同於折損了她,便是隻見她臉色一沉之餘不由得猛的一拍桌子——
“那碩王福晉呢?”
“回娘娘的話,現下里正在殿外頭候着呢。”
“讓她給本宮滾進來,本宮倒要問問這混賬東西是怎麼教兒子的,眼裡頭到底還有沒有本宮!”
雪如是個腦子拎不清的,想要富貴想要權柄卻也憐惜自家的女兒,直到進了宮再度看見了這紅牆綠瓦威嚴的宮殿才後知後覺的後怕了起來,如此,聽着秦嬤嬤全然不似從前熱情而一片冷漠的聲音,抖抖索索的走入殿中,感覺到上頭那滲人的威嚴之後,腿肚子不由得一軟的便只見她‘噗通’一聲的直接跪了下來——
“奴才,奴才參見皇后娘娘,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金安萬福。”
“安?有你們這幫子目無君上的混賬東西,本宮還有什麼可安的?”
若是以前,看在碩王府的作用和皓禎這顆棋子的面子之上,富察明玉就是再氣再惱也少不了會不看僧面看佛面的隱忍一二,可是隨着和敬下嫁,這碩王府一門不單沒能幫上自己半分還白得了這樣大的一個便宜,仗着她娘倆兒的身份而在京中站穩了腳跟,富察明玉的態度就不由得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再加上自家女兒受到了這樣的羞辱,連帶着她面上跟着沒光,她就更是翻臉比翻書還要快,全然不顧對方半點顏面的直接怒吼出了聲——
“好樣的,你們一個個還真是好樣的!原本看着你尚算識大體知本份,本宮就是起先有些不樂意這門親事卻也想着你們不管怎麼着總歸是不敢生出反上之心的半推半就的許了,可你們倒是好,不敬主上不守臣道還在新婚頭一天拿着個賣唱的賤人來噁心人,你們這是覺着人已經進了你們的門本宮便再奈你們不得,還是從來就沒將本宮放在眼裡過?!”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一門一直銘感娘娘的恩典,怎麼會生出這樣的不臣之心,一切都是誤會,是誤會啊,求娘娘明鑑哪!”
“誤會?哈,好,你別說本宮只聽信和敬一面之詞不給你半分辯解的機會,現在就讓你說,本宮倒要聽聽是什麼誤會竟是能惹得本宮的女兒巴巴的進宮來哭訴!”
“奴才犬子您是知道的,向來是個乖巧聽話的孩子,於人於事都從來不錯半分,這回兒也是高興得過了頭,加上酒意尚未全消才一時衝動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而奴才和王爺雖然有心解釋,可是想着這畢竟是公主和額駙兩夫妻之間的事兒,旁人也不好多做口舌,省得公主以爲奴才們盡是在護短,越說越亂,卻是沒想到事兒會鬧成這樣,想來也都是二人都年輕氣盛,又相互不甚瞭解的緣故,等到坐下來好好說上一說就必是能明白了。”
“這般說來難不成還是本宮的錯?”
和敬一直在旁邊嗚咽着沒出聲,可是聽着雪如這含糊不清且還頗有些反咬她一口意思的話,卻是再也忍不住的發起了飆——
“你們摸着良心說,本宮雖然貴爲公主但何曾對你們擺過一點公主的架子?本宮拿你們當自家人看,可是到頭來你們是怎麼對本宮的?當着本宮的面振振有詞的護着短,怎麼到了皇額娘這裡就每句準話兒了?真當本宮好糊弄皇額娘也好糊弄不成?就是退一萬步來說,就當你這些都勉強說得過去,那那個姓白的賤婢又是怎麼回事?旁人我管不着,額駙我也不敢管,可你身爲額駙的額娘,碩王府的當家主母難道心裡頭還能沒點分數?這話你是在哄鬼呢!?”
“公主息怒公主息怒,是奴才嘴笨,是奴才沒將話說明白惹怒了公主,只是這一碼歸一碼,皓禎也不是三歲大的孩子了,這身邊有一兩個人侍奉着往哪兒說也不算是太出格的事兒不是?況且……”
雪如雖然知道這是自己理虧,心裡頭也很是有點子發虛,可是聽着和敬口口聲聲的說自己女兒是賤婢,卻仍是很不舒坦,話鋒一轉的便不由得將矛頭指向了富察明玉——
“況且這事兒皇后娘娘先前也是知道的啊,奴才最多也就是管教不善由着吟霜衝撞了公主,可是這歸根究底說起來,卻並不是奴才刻意隱瞞啊……”
“什麼?皇額娘一早就知道?”
“和敬,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那是什麼樣子?總歸您先前就知道此事並不作假吧?”
和敬本就被碩王府這一門上下恬不知恥的模樣兒給氣了個吐血,不然也不至於顏面都不顧的跑進宮訴苦,而好不容易尋到了這唯一的避風所,尋到了唯一的依仗,卻不料原來對方一早就知了情,和敬不可置信的看着滿臉想要解釋的富察明玉,想着下旨那日對方跟秦嬤嬤所說的那些無情的話,一切種種加在一起,和敬不由得對富察明玉失望之極,張口就拋出一句——
“天哪,這就是我的額娘,您心裡只有二哥我明白,心裡頭看重肚子裡這個孩子多過於我我也明白,只是您畢竟是我的額娘啊,您怎麼能明明心裡有了數還眼睜睜的隨着我步入火坑?難道我就不是您親生的,而是撿來的麼?”
“和敬……”
“宮裡頭那些個碎嘴的奴才我可以不在乎,碩王府的人欺壓到了我的頭上我也可以不太往心裡去,畢竟這些都是外人,可您呢?您是我的生身額娘啊,您怎麼能這樣對我?難道就因爲我沒有了利用價值,不能幫着您穩固富察家的權勢,所以我在您心中就沒有了一點位置,只是一個純粹的拖油瓶了麼?”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和敬你聽我說……”
“即便從小就知道您疼二哥多過於疼我,可是我從來都沒有怪過您,還想着長大了一定要比二哥對您來得更加孝順,讓您知道兒子和女兒一樣的有用,可是到頭來您是怎麼對我的呢?您嫌我沒用就罷了,可您居然聯合着外人這樣對待您唯一的女兒,午夜夢迴的時候您就不會良心不安麼?”
“和敬……”
“我就說怎麼平日裡瞧着尚算知禮的碩王府竟有這樣大的膽子敢與我作對,敢口口聲聲頂撞我,敢一而再再而三的當着衆人的折辱我,原來您不是我最大的依仗,而是他們最大的依仗,皇額娘,我對您失望透了!”
“你!”
“主子,您怎麼了?”
和敬一向是順從乖巧的,不說拿這樣的態度跟她說話,就是小別扭也從未有過,如此之下,聽着對方越說越尖銳的言辭,且還當着雪如這麼個外人的面,一時之間,富察明玉不由得急怒攻心,可還沒等她來得及說上什麼,卻是感覺到腹中一陣劇烈的抽痛,惹得一旁的秦嬤嬤頓時變了臉色——
“天哪,見紅了,快傳御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