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皇帝不好當
皇帝不好當,而不得先帝信任,有着重重顧忌的皇帝更是尤其不好當。
熹妃那邊雖然是將算盤珠子撥得嘩嘩作響,滿心滿眼的算計得飛快,可反觀這頭的弘曆卻是並不像景嫺和皇后所想的那般,徹底的昏了頭,或是應該說在朝臣並宗室的步步緊逼之下,他壓根沒得機會去昏頭,只覺得被眼前這一茬連着一茬兒的幺蛾子弄得心火大旺——
有哪個當皇帝當得像自己這樣憋屈的?
自古以來,這先帝駕崩,新君登基的便就是個糟心的當口兒,無論是要壓下前朝的動盪局勢,還是安撫盤根錯節的後宮勢力,都顯然並非一件輕鬆的事兒是不錯,而無論是將大清帶領入關的世祖爺,還是奠定下江山基業的聖祖爺,亦或是進一步打下盛世基礎的自家老爺子,皆是一色的沒少在這上頭吃了虧去也不錯……可是有哪個像自己這般被前朝後宮一起施力,盡受夾板氣,兩頭不討好?又有哪個像自己這般明明早已成年,在先帝遺命之下,卻仍是不得不生生忍受眼皮子底下的那一干輔政大臣,無時不刻的硌着自個兒的眼?
雍正駕崩得突然,前朝本就遺留下不少糟心的政務,而此外,隨着二十七日的孝期即將服滿,登基大典又近在眼前,大行皇帝的靈柩也緊跟着得擇良日安葬,可有一句說一句,若是隻得這兩樁倒也罷了,畢竟他雖然歷盡雍正一朝,到頭來都只是個光頭阿哥,可他到底也不是頭一回處理政事,就是不說旁的,單憑着眼下里的這些在被雍正提溜在身邊的時候沒少參與,便不算太過難辦,而後這些個又有禮部和內務府拿章程,自己頂多就是攬個總,就是退一萬步來說,他在這上頭着實是沒得半點經驗,可只要一切按照先前的例子,便總是出不了錯去……可偏偏後宮裡頭也跟着裹亂。
“皇上,到底是子吟連累了您……”
“子吟沒用,不但是不像福晉和側福晉那般能夠幫上您半點,還連累得您……若不是我心思太重,一心只想着如何能名正言順的站在您身邊,您如今又何必受這樣的氣?”
“子吟看在眼裡,疼在心裡,真是,真是恨不得就這樣去了,方能抵我心中萬分之一的愧意……”
憑着高子吟的性子,能夠忍氣吞聲了這麼些年本就算是不易,鑽到了空子又怎麼會不懂得把握?只是她萬沒想到,好不容易纔看到了點希望的曙光,可還沒等到鹹魚翻身的好消息,卻又被一棍子打入了塵埃之中,心中不由的又驚又懼又慌又忿……只是她到底不是個聽天由命的人,加上又看到弘曆似是也被先帝的遺命生生給激出了不甘,便更是打蛇隨棍上,逮着機會便立馬錶衷心,訴衷腸,一番話直接戳到了弘曆的七寸之上。
對於先前惹得自己貿然前去請封,方纔鬧出來後來着一系列亂子,差點捅破了天窟窿不說,且還生生害自己吃了這樣大一個掛落的高氏,弘曆也並不是沒有一點埋怨——
只是話又說回來,且不說高氏早就將他的心思摸了個通透,處處朝着他的軟肋而來,也不說他本就在女人上頭很是有些拎不清,且還就吃這弱柳扶風,伏小作低的這一套,就單憑着這些日子被外頭那些個朝臣宗室處處跟他作對,惹得他糟心上火,以及如今孝期未過,即便他對雍正生出了不滿,也不敢冒大不違去流連後宮,而後院的那些個女人只要是個有耳朵的,就沒有人不知道這後宮位分上頭,自家這位爺說了並不算,便自然而然的將心思打到了別處,家裡有點能耐的紛紛盼着父兄施一把力,而沒能耐的便着力討好兩宮皇太后,特別是得了雍正臨終託付,全權掌管後宮之事的皇后,以求謀個高點的位分……弘曆看在眼裡,不悅在心裡,如此之下,得了高子吟這番刻意爲之的言辭,心裡便自然是倍覺舒坦。
到底是自己的解語花啊……
弘曆大手一揮,往事不究之餘,還很是耐心的寬慰了高氏一番,而在後者的有意爲之,被哄得通身舒暢之下,更是頭腦一熱的許了重重許諾,直到身心舒坦的轉身從對方那出來,被當頭的烈日一照,他方纔後知後覺的猛然想起了自家皇阿瑪的遺命……無子不得封妃!
皇阿瑪怎麼就愛把自個兒的路處處堵死呢?
想到自己的許諾,和實際上的情形,自己的解語花頂天只能居於嬪位,弘曆只覺得臉上被打了一聲脆響,火辣辣的疼,自覺萬事都被阻滯得厲害,心裡越發的不舒坦——明明該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明明皇阿瑪已經不在了,自己也馬上就要登基,問鼎大寶,可爲什麼自己非但是不能像皇阿瑪那般獨攬朝綱,反而還處處受到掣肘?旁的暫且不說,就說自己身爲九五之尊,卻難道連個女人都沒法子擡舉?
“主子爺,聖母皇太后娘娘那兒來人了……”
弘曆的心思正是轉得飛快,而雖然如今不能明的違抗老爺子的遺命,可想到先前自個兒執意在改居於乾清宮,那幫子雖然七嘴八舌的鬧騰了一陣,可最後還是不得不妥協下來的樣子,心中卻是精光一閃,難道自個兒還不能曲線救國?先擡高了高氏一門的地位,跟着再重用高斌,其一可以平衡一下那些個輔臣的勢力,其二也方便以後找由頭擡舉自己的解語花……弘曆越想越覺得靠譜,可還沒等他的手觸到御筆,卻只見吳書來快步的走了進來,扔下這麼一句話。
皇額娘?
熹妃想要如同弘曆移宮那般,以此來宣召自個兒並不一般的身份地位,卻不料非但沒能如願,反而還招了本就被弘曆在雍正孝期鬧出的一番幺蛾子,從而心裡怨念頗大的朝臣宗室的眼,有志一同的在前朝鬧得不可開交,就差沒引用祖制舊例給她扣上個越俎代庖的名頭了,弘曆看在眼裡,煩在心裡,可看着前朝這一副並不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結果這一茬,根本不打算善罷甘休的模樣,且又顧忌着自家額娘他又病不想一棍子將話說死,只覺得左右爲難,如此,看着無論是登基大典亦或是先帝安葬的事兒,都是要要緊過這一茬兒百倍了去,便乾脆撒開了手,準備緩緩再以……而直到這登基大典近在眼前,先帝遺妃紛紛開始移宮,熹妃也讓人找上門,他才猛地一拍額頭,記起了這一樁險些被他忘到旮旯角的糟心事。
那些個人一日不跟自己作對就不舒坦?!
熹妃是沒真的將弘曆放在身邊教養過幾天不錯,他們這母子情分沒深刻到入血入骨的程度也不錯,可是歸根結底的說起來,且不論他如今能夠問鼎大寶,到底是託了自家額娘出身於滿軍旗的福,也不說這皇家內院之中,本就是母憑子貴,子憑母貴,二者榮辱一體,就單憑着這無論是前朝大事亦或是後宮瑣事,都鮮少有能如自己意的地兒,無論是得了遺命的輔臣大臣,還是其他六部官員,要麼是說不符祖制,要麼是有違先帝所言,有志一同的愛扎他的肺管子玩兒,一二來去,且眼前這糟心事又正是撞在了一起之下,弘曆卻是到底有些坐不住了——
按理來說,後宮不得干政,就是位尊如太后,除卻那出身背景實在是站得住腳的以外,便多是得看當皇帝的態度,可是一般來說,只要皇帝願意給對方多些體面,底下人便自然而然的會跟着風向走,極盡奉承討好之事……可是話又說回眼下,那人不光是一朝太后,還是自個兒的生身額娘,而那些個混賬東西沒那個眼力見上趕着賣好倒也就罷了,可難道還不知道不看僧面看佛面的道理?怎麼就竟是愛跟和他們母子二人作對?真當他這個當皇帝的是個軟柿子,能夠讓他們隨意揉捏?
真真是可惡至極!
連帶着自雍正駕崩,自個兒掌事以來的那一茬連着一茬兒的破事兒,弘曆只覺得心火大旺,心念至此,更是再度被激起了左性兒——
不就是個慈寧宮麼?雖然自孝莊文皇后崩逝之後,那地兒便再沒人居住,而因着其輔佐兩朝幼主,幫着奠定下了盛世基礎,從而使得其之地位與其他皇后並不一般,慈寧宮便也被跟着視爲了不一樣的存在……可是話又說回來,除卻能在這宮裡走動,對皇家事門清兒,外頭哪來那麼多人能知道這紫禁城的格局,以及對那好幾十年前的事兒知道得一清二楚?而此外,這慈寧宮是地處於前朝範圍不錯,可是這朝臣外官入宮多是走中路,有幾個不怕死的敢在紫禁城裡亂竄,跑到皇太后寢宮去的?而就是退一萬步來說,武英殿和內務府確實是在西路,也不能隨之輕易更改,可是隻要前頭有例可循,那又有什麼難辦的?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同理也是亦然,有心想找藉口,自然是不怕找不着。
連日來的不順加上高氏和熹妃這兩檔子事撞在一起,算是徹底將沒傳到自家皇阿瑪半點精明,卻學盡了對方小心眼愛記仇性子的弘曆,逼進了牛角尖裡頭,如此之下,他非但不覺得自個兒所想實在是牽強附會,反而還頗覺有理……可是他雖然存了乾脆豁出去,讓底下人徹底明白明白什麼叫做上下尊卑,什麼叫做皇命大如天的心思,但老天爺卻是顯然並不打算配合他,還沒等他揮手寫好頭一個字,便只聽到外頭又是突然的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而比起先前,此刻的吳書來顯然要急促得多,停下步子,跪在地上,也來不及等弘曆叫起,更沒等弘曆詢問出聲,便猛地扔出一個炸雷——
“主子爺,履親王、莊親王以及和親王,還有張廷玉大人和鄂爾泰大人在外求見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開始QY劇情,事情忙完了,開始補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