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你說的不是真的……”簡葇惶然抓着嶽啓飛的衣袖,像是垂死的人抓着最後一點求生的機會。“你別跟我開玩笑,這個玩笑不好笑!”
“我哪有閒心跟你開這種玩笑?”嶽啓飛看看盡力控制着顫抖的她,又看看她撒了一身的酒水,以爲她是驚喜過度導致的,不禁啞然失笑,“用得着這麼驚訝嗎?你這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是你殺父仇人呢?”
“殺父仇人”四個字像是觸動了她最脆弱的神經,燈紅酒綠的世界彷彿在一瞬間被摧毀,剩下的只有一片灰燼。
不會的,這種狗血的情節只會在偶像劇裡出現。鄭偉答應過要對她一輩子負責,答應了只養着她,還是合法的。
她拼命搖頭,“不是,一定不是,你肯定搞錯了!”
看出她的神情有些不對,嶽啓飛也收起了調侃的笑意:“我聽伍建帆說的。開始我也不信,後來特意讓人查了,他的確是鄭耀康的兒子……你沒事吧?”
伍建帆?!
伍建帆是鄭偉的朋友,他絕對不會搞錯,而且憑她對嶽啓飛的瞭解,他也不是個搞不清楚狀況就隨便亂說的人。
這麼說,鄭偉真的是呂雅非的兒子!
她一向最怕冷,可今天她才真正感受到什麼叫徹骨之寒了。她的血液好像已經被凍成了冰,凝固在全身的血脈中,連呼吸也凍結了,她拼命喘着氣,身體還是在不住地戰慄。
外面的天空雷聲轟鳴,暴風驟雨凌亂的打在晶瑩剔透的玻璃窗上。
她的眼前又出現了她最怕面對的一幕,爸爸從高空中墜落,摔在她腳下的青石板上。血從他的頭顱濺出,他睜大的眼睛始終不肯閉上,一直望着她,好像有很多話想對她說,可任她怎麼抱着他冰冷的身體哭喊,哭到嗓子都沙啞,他也沒能再跟她說一句話……
她的眼淚也像外面的驟雨一樣,凌亂地從她的臉上跌落。唱歌聲消失,喧鬧聲也消失,包房的所有人都在訝異地看看她,又看看嶽啓飛。
“你怎麼哭了?”嶽啓飛一見她流淚,哪裡顧得上劇組其他人的側目,伸手就幫她擦拭。“我說錯了什麼嗎?!好,你說不是就不是,我搞錯了,我胡說八道,你別哭了……”
……
電閃雷鳴的雨夜,簡葇推開嶽啓飛,一個人衝出包房,衝進大雨。
傾瀉而下的雨水打在身上,帶給人冰冷的疼痛,可她全然不顧雨水的冷冽,一心向前跑。天與地一片昏暗,彷彿已經淹沒在一片汪洋中。她的世界已經在汪洋中坍塌,就剩下讓人窒息的雨水和走不到盡頭的黑暗。
嶽啓飛追上她,抓住她的手臂,卻被她超乎尋常的力道推開。他急忙又追上去,用盡全力將她抱在懷裡:“你瘋了!這麼大的雨,你要去哪?”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她像個受傷的小野獸一樣,拼了命地掙扎,“你放開我!”
“你告訴我你要去哪,我送你去!”
明亮的閃電在黑暗中一閃而過,雷聲的巨響轟隆而來,簡葇愣愣地冰冷的大雨裡。
是啊!她要去哪?去S市?去找鄭偉?讓他面對面親口告訴她,他不是鄭耀康的兒子,他的媽媽不是呂雅非。
如果他說“是”呢?她該怎麼辦?
如果他問她:爲什麼要問這些?
她該怎麼回答?
害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到底是不是呂雅非,她也不能完全肯定。
看見她冷靜下來,嶽啓飛總算鬆了口氣,擁着她僵硬的身體往車的方向走,“走吧,我先送你回家,有什麼事慢慢說。”
……
半小時後,嶽啓飛送簡葇回了家。他逼着她換下了滴水的衣服,擦乾了臉上和頭髮上的水,又給她泡了杯紅茶,才安下心坐在她身邊。
“鄭偉從來沒跟你提過他的家世?”他問。
她捧着手中的熱茶點點頭,濃郁清透的茶香讓她的心緒寧靜了許多。“我以爲那不重要,不管他的父母是什麼樣的人,我都一樣愛他,不會改變。”
“既然不重要,那你現在爲什麼這麼介意?!”
“……”
“你怕他們家人反對你們在一起?”嶽啓飛自作聰明地猜測着,“還是怕他只是跟你玩玩,沒打算跟你有結果?”
“……”以前她的確擔心過這些,然而,現在這些也不重要了。
擡頭看一眼牆上的時鐘,時針已經指向了十一點的位置,儘管她知道嶽啓飛對她完全是處於關心,別無目的,她還是面無表情說:“很晚了,我有點累了,想休息了。”
嶽啓飛也看了看時間,理了理身上溼透的真絲T恤衫,“好吧,你早點休息,我先走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你等一下!”
正欲出門的嶽啓飛站在門前,看着簡葇從衣櫃裡拿出一件男款的外衣,又拿了一把雨傘遞到他手裡。“雨傘你不用還了。衣服就放在公司前臺吧,我有空過去公司取。”
他接過了傘,卻沒有接衣服,留下一句:“如果不需要還,我或許不介意穿一穿。”
他走進了雨夜。
狂風無休無止拍打着孱弱的玻璃窗,簡葇坐在沙發上,微顫的手猶豫着拿出了手機。
極少打通的電話,這次竟然意外地在幾聲等待音後,接通了。
夜半時分,鄭偉的聲音浸着柔軟的笑意,沁人心脾:“想我了?”
她的脣開開合合,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從鼻子裡擠出一聲:“……嗯。”
“你是不是想問我在幹什麼?”
“……嗯。”
“我在看《娛樂零距離》的重播……”說着,他聲音裡的笑意更濃:“超越問我怎麼好意思送這麼小的鑽戒,他不仔細找都找不到鑽石在哪兒。我告訴他,你看上的是我,不是鑽石。”
她低頭,握緊戴着鑽戒的手,眼睛分明已經閉緊了,眼淚還是擠出了眼眶。如果他永遠封存在傾盆大雨的記憶裡,從不曾出現,該有多好。
沒有這段甜蜜的記憶,沒有對彼此的付出和期待,就算沒有未來,他們記憶中也都是對方最美好的樣子。現在,她把全部都給了他,她不想放棄,也沒辦法放棄。
“鄭偉……”她顫聲喚着他的名字。好在外面響起了轟隆隆的雷鳴,掩蓋了她聲音的顫抖。
“嗯?”
觸摸着窗前的仙人掌,她說:“我愛你……如果有一天,我說我不愛你,你一定別問我,是真是假。好麼?”
因爲,那一定是他們的緣分盡了。
他忽然笑了出來:“不行,我一定要問,你一天聽不見你說愛我,我就睡不着覺。”
“……”
“對了,這週六中午你有空嗎?我要帶你見見未來婆婆。”
仙人掌的尖銳的刺深深刺入她的手指。
刺痛讓她一反常態的冷靜:“未來婆婆……是呂雅非麼?”
片刻的沉默,於她幾乎耗盡了一生的氣力。
他問:“你知道了?!”
她最後一點幻想也破滅了。“……我週六有空。”
“好,我去你家接你。”
電話在眷戀不捨中結束,簡葇躺在牀上,一夜無聲的淚水溼透了厚厚的枕頭。
然而,他眼中所見的卻是她在電視上比蜜糖更甜的笑臉,聽見她勇敢而堅定地說:“只要他敢娶,我就敢嫁!”
……
從那晚開始,簡葇的體溫便持續高升,有時甚至高達四十度。這是她在父親時落下的病根,只要身體稍有不適,一定會發高燒。
連續兩天,她沒離開過房間。餓了就去煮點蔬菜湯喝,渴了喝點白開水,渾身發疼的時候,她便摸出抽屜裡的退燒藥,看都沒看就吃了一捧,又縮在牀上繼續睡。
夢裡,她見到的總是爸爸從樓上摔下來,那雙死不瞑目的眼。還有,簡婕一身是血躺在病牀上,右腿一片血肉模糊。醫生要她們簽字,給簡婕做截肢手術,還纏着繃帶的媽媽說什麼也不肯籤,跪在地上求醫生:“我女兒才十六歲,沒有了右腿,她這輩子就完了…….我求你救救她,別截她的腿……”
昏天暗地睡了兩天,她身上的熱度才退了下去。
一大清早,她剛感覺有點精神,就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你是簡葇嗎?”陌生的女人聲音傳來。
她沒心思多想,直接答:“嗯,我是,你是……”
“我是《影視圈》的記者,網上有人貼出你和嶽啓飛在大雨裡擁抱的照片,聽說你和嶽啓飛就讀同一所小學,同一間中學,嶽啓飛就是你的初戀男友吧?你在《娛樂零距離》戴的戒指是他送給你的吧?你們是不是在交往?”
一連串的問題讓她還來不及清醒的大腦又陷入一片混沌。
“你說什麼?我和嶽啓飛?!”
“是!你在《娛樂零距離》高調曝光初戀,是不是有意在逼嶽啓飛承認你們的關係?”
她毫不猶豫否認:“不是!我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你不要亂說!”
“那麼,爲什麼你在日本出事時,嶽啓飛第一時間去日本幫你解決。他在日本滯留了一個多月,和你住在同一家酒店……”
她揉着劇痛的額頭,完全想不出反駁的話。
“網上已經貼出的你們在大雨裡擁抱的照片……”
聽到這句話,簡葇馬上掛斷電話,跌跌撞撞爬下牀。
打開電腦,她在搜索引擎裡輸入了她和嶽啓飛的名字,馬上就有一連串的匹配的網頁出現,她點開某門戶網站的娛樂新聞的網頁,昏天暗地的大雨中,她和嶽啓飛相擁的照片永遠定格在屏幕上……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陪小煩人去打預防針了,她鬧得厲害,陪了她一下午,所以更新有點晚了。爲了彌補,我爭取明天加更一次,讓虐快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