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婷目光躲閃,不敢看我,在我的再三追問下,她終於勉爲其難地說出了口,“宋總……他要結婚了。”
什麼?結婚?!!當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我的心情無異於晴天霹靂。
“你說是真的,他真的要結婚了?他要娶的是誰?宋夢嗎?”我一連追問了四個問題,可內心的那些問題還有好多好多沒有問出來。這時候我終於明白,屈原爲什麼會在走投無路的時候像個問題製造機一樣連續追問蒼天那麼多問題了。
小婷默默地低下頭,面露悲色地回了個“嗯”字。
我的目光越過她,落在她身後那面雪白的牆壁上,但是卻是空洞的、沒有聚焦的。
“其實,這件事不怪宋總的。”小婷的聲音擡高了幾分貝,我轉過頭來看她,卻發現她緊緊攥着拳頭,眼神裡充滿了堅定,好像誓要守衛着什麼一樣。“宋總早就說過要我告訴你,可是我怕你傷心,所以才一直瞞着,不讓你知道。”
原來她對宋皓還有這樣的情愫,我以前真的太粗心了,竟然從來沒有注意過……
“謝謝你告訴我。”我坐直了身子,調整了一下表情,嘴角露出一抹彆扭的笑,“其實我早就知道他們遲早是要結婚的,只是我一直心存幻想,不肯接受事實。你不要擔心我了,我接受得來。”
“可是鄭晚,你知道他們要結婚的真正原因嗎?”小婷的拳頭攥得更緊了,眼神裡流露出憤慨神色,她一字一句緩緩地說道,“因爲宋夢懷上了宋總的兒子,而且已經有三個月大了。前幾天宋總本來是打算在醫院陪你做檢查的,就是因爲宋夢給他發了條短信,告訴他如果不跟她走,她就要打掉肚子裡的孩子。宋夢的血型是rh陰性,如果第一胎不生下來,那麼她以後都不能懷孩子了。宋總他實在是沒有辦法,鄭晚,你可千萬不要怪宋總啊……”
“原來是這樣。”我在心裡輕輕喟嘆了一聲,渾身上下涌起百般滋味。我一直都知道宋皓很愛很愛孩子,而宋夢現在有了他的孩子,無異於拿到了最有用的籌碼,爲了讓他們的孩子有一個完整的家,宋皓絕對不會拋棄宋夢的。
他們現在既是順理成章在一起,又是不得不在一起了,我想就算是愛情也不見得比這種關係還要穩固吧。
病房裡的氣氛因爲我的沉默而變得蕭瑟冷寂了許多,小婷似乎被這種氛圍感染到了,伸出手來一下一下撓着自己左邊臉頰,眼睛眨啊眨的,好像有些話想多,可是一時半會兒卻說不出口。
她說不出來,我也不是個好事的人,相反,在我心中一直保持着一個觀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便隨手拿起桌子上的手機,開始刷起最新資訊來,權當是我對她的無聲暗示吧。
可是沒想到小婷掙扎猶豫了這麼久,還是把那句話說出了口,“鄭晚,如果你想見宋總,我可以帶他來見你。”
“不用了。”我果斷地拒絕了她,小婷的表情立刻變得悻悻的。我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但是她想利用我來爭取些什麼,我偏不遂她的意。
小婷走後,我飛快按下了牀頭的呼叫鈴,把一個眼生的小護士弄了過來。
她走進病房來問我有什麼事,我直接拉住她,用迫切地眼神緊緊地看着她,說道,“你好,請把我的主治醫生叫來,好嗎?”
她滿口答應了,可是五分鐘過後,來的卻不是我的主治醫生,而是另一個眼生的年輕醫生。
年輕醫生很有禮貌,他看見我掙扎了半天沒爬起來,便主動幫我把病牀搖了起來,讓我半躺着靠在枕頭上。接着他便自我介紹道,“鄭小姐,張醫生家裡剛剛出了點事,他已經請假回去了,現在由我來負責你的病情,我姓李。你今天感覺怎麼樣,身體有沒有不適的地方?頭還暈嗎?”
原來張醫生回家去了。說實話,眼前的醫生看起來比張醫生更像個醫生,我對他的好感以及信賴從他進門開始就一直在蹭蹭蹭往上漲。
“李醫生,我找你來確實是因爲身體有點不舒服。”我已經決定把身體健康託付給李醫生,便直接把壓在心裡誰也沒有告訴的困惑說了出來。“我今天早上睡醒的時候發現我的右腿失去了知覺,過了半個小時才恢復過來。爲什麼會這樣?我到底是怎麼了?”
他翻了下手中我的病例,問我,“鄭小姐,你之前有沒有撞過後腦勺?”
“我暈倒過一次,是往後栽倒的。爲什麼問這個?這和我的腿失去知覺有關聯嗎?”我撐起身子焦急地追問他。
李醫生沉吟了片刻,說,“我們在你的顱內發現一塊淤血造影,它壓迫了你的中樞神經,引發了一種中樞性的運動障礙,你的右腿失去知覺可能和這個有關。”
“什麼!!之前爲什麼沒有人告訴我?”在這種時候,無論是震驚還是驚奇這種詞彙統統無法描述我現在的內心世界,因爲我只感覺見了鬼了。偌大的一個醫院出了李醫生之外的所有人都說我得了輕微腦震盪,瞞着我的病情不告訴我,如果這背後不是有什麼問題,我絕對不會相信!“李醫生,我的病能治好嗎?”我抓住他的手臂,焦急地詢問道。
李醫生看了我抓着他的手一眼,臉一下子紅了。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訕訕地放開了他。李醫生專業地說道,“我們已經給你開了藥,現在你的顱內淤血正在慢慢吸收。你需要注意的是平常按時服藥,多跟親人朋友交流,一定要保持良好的心情,不要大喜大悲。”
“謝謝你,李醫生。”
用三言兩語送走李醫生,我坐在牀上,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李醫生叫我一定要保持良好的心情,不要大喜大悲,可是我怎麼做得到?一天之中,我先是得知宋皓要和宋夢結婚的消息,現在又得知我的身體出了這種大毛病,是個人的精神都無法避免這種沉重的打擊,更何況是我?而在安靜中細思,我更加深刻地感受到小婷和醫院的醫生集體不肯告訴我我病重的事情,一定不只是想讓我別害怕那麼簡單。
如此想來,我更加灰心了,渾身無力地躺倒在牀上,提不起一點精神。
次日上午,小婷打了個電話給我,說今天和明天都沒時間來看我了,讓我有什麼事給她打電話,她會盡量抽出時間趕過來的。
我知道她一直在等我問她明天到底要忙什麼,可是我沒問,因爲我已經看到了。手頭上是今早送報紙的阿姨送來的報紙,翻開一看,頭條便是宋皓和宋夢的婚訊,結婚的時間正是明天。
怪不得在我生病的時候沒空來看我,原來他們這麼着急,像趕着去投胎一樣要舉辦婚禮。這樣看來,我和宋夢在宋皓心裡的地位誰高誰低已經無可置疑了,可是爲什麼,明明早就知道自己會輸,我的心裡卻還是這麼難受?
心情一差起來,就像是大山傾倒一樣壓得我根本無力翻身,我久久地沉浸在悲哀的情緒中,完全把李醫生的囑告拋到了腦後。我並不是不知道這樣做可能會對我的身體造成無法挽回的傷害,但是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情,就像是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想宋皓一樣。
最終,我實在是厭煩了病房這一畝三分地,趁着醫生護士不注意,偷偷溜出了醫院,在街道上慢慢走着散心,然而卻鬼使神差走到宋皓和宋夢辦婚禮的酒店。
新世紀酒店,s市最大最豪華的五星級酒店,傳說某位著名歌星的婚禮就是在這兒舉辦的,而曾經宋皓也定了這個酒店,想跟我在這裡辦婚禮來着。
過去的時間和現在隔得並沒有多遠,可是在我看來卻彷彿過了一個世紀。一個世紀,星河倒轉,誓言移位,有相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相同的是宋皓的婚禮還是要在這裡舉辦,不同的是那個要跟他執手走上紅地毯,對對方我“我願意”,和他交換婚戒的卻不是我了。
小婷正在和別人聊天,看見我就走上來跟我說話。她說她現在在招待來賓,沒時間招待我,就把我帶進了一個休息室。
過去的時間和現在隔得並沒有多遠,可是在我看來卻彷彿過了一個世紀。一個世紀,星河倒轉,誓言移位,有相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相同的是宋皓的婚禮還是要在這裡舉辦,不同的是那個要跟他執手走上紅地毯,對對方我“我願意”,和他交換婚戒的卻不是我了。
小婷正在和別人聊天,看見我就走上來跟我說話。她說她現在在招待來賓,沒時間招待我,就把我帶進了一個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