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好孩子什麼的,已經很久沒有人這麼說她了,遠阪凜的臉漲得通紅, 她氣咻咻的掄起一直提在手上的包砸到聞人白身上:“你這個惡趣味的傢伙, 這十年裡你把綺禮拐到哪裡去了!”
嘖, 傲嬌是萌物, 有着雙馬尾還有絕對領域的傲嬌更是萌物中的萌物, 接住遠阪凜砸過來的書包,聞人白的目光落在了落後一步的男孩身上,眼睛裡忽然露出了感興趣的光芒。他猛地一下湊到那個男孩兒身前, 又繞着他一邊轉圈打量一邊咂舌驚歎:“哇哦,你身上的東西是那個吧, 一定是那個吧, 你跟衛宮切嗣是什麼關係, 竟然讓他把那個放在你身上而不是送回愛因茲貝倫的本部。”
“我叫衛宮士郎,衛宮切嗣是我父親。”衛宮士郎並沒有想到這裡竟然會有人認識他父親, 這讓他忍不住想要從別人的口中瞭解更多的,關於父親遇到他之前的事情,“你是父親的朋友麼?”
“朋友?怎麼可能,那個惡名昭著的魔術師殺手可不會主動跟我們這樣的存在交朋友呢,爭奪聖盃時, 暗殺、下毒、縱火以及放任自己的夫人暴露在危險之中, 而且十年前那場大火的主要責任人可就是他啊。”聞人白低聲的笑了起來, 眉眼中帶着無法錯認的嘲諷, “知道麼, 你的父親,衛宮切嗣, 是一個非常天真也非常殘忍的人,他可以爲了自己的理想國不惜沾染無辜者的鮮血,也能犧牲自己最真愛的一切甚至包括他自己,他是一個——”他微微歪頭想了一下,給出這麼一個評價,“殉道者。”
衛宮士郎因爲聞人白的話變得憤怒起來,他怒氣衝衝的上前一步抓住聞人白的手臂,十分的用力,就像是要將他的手臂捏斷一樣:“我不許你這麼說父親,他是個再正直不過的人了,他一直是這麼要求自己,也是這麼教導我的,而我也早已跟他約定好了,要向他一樣,成爲‘正義的夥伴’!”
“‘正義的夥伴’啊,衛宮切嗣當然是個正直的人,但這並不代表他是一個好人——通常意義上的好人,因爲他有一顆非常堅定也非常堅硬的心。”聞人白並不在乎男孩兒抓住自己手臂的力氣,對於幼崽,他總是很寬容也很有耐心,“在你看來,正義是什麼?唔,先別急着回答,耐心一點聽我說。”
聞人白反手抓住衛宮士郎的手腕,引着他隨意的挑了一條長椅坐下:“ 先問你一個問題好了,在一座荒島上,有一千個落難的人,然而無論是食物還是淡水都只夠九百人撐到救援,還有一百人就必須爲此犧牲,那麼你會做怎樣的選擇?但是過了一段時間,救援並沒有到來,於是又有一百人需要被犧牲掉才能讓剩下的人活下去,你又會做怎樣的選擇?如此循環往復,最終的答案又是什麼,又有多少人能夠得救呢?”
這是一個充滿了陷阱與悖論,同時也考驗着人性的可怕問題,明明知道這道題本身就是錯的,可衛宮士郎卻仍舊情不自禁的順着聞人白的話思考下去。如果是我面臨這樣的問題,會做出怎樣的選擇?我能否擁有手染無辜者鮮血,揹負怨恨者詛咒的覺悟,我是否又有資格去決定去審判誰應當爲了誰的而做出犧牲?他情不自禁的自問,然而深究下去卻只有茫然,因爲他無法做出任何的選擇。但是爲什麼那個男人要問他這樣的問題,除非……他猛然擡起頭,聲音顫抖着問道:“難道,難道切嗣他……”
“沒錯,衛宮切嗣曾經就面臨過這樣一個類似的問題,然後他毫不猶豫的就給出了答案,相當的果決呢。”聞人白點點頭,輕輕拍了拍看上去有點頹喪迷茫的孩子,然而聲音卻依舊十分清晰且毫不猶豫的繼續說下去,“聖盃提問,而他做出回答,當這個問題進行到最後的時候,得救的,只有一百人,即少數派,其實如果聖盃再狠一點的話,大約連那一百人都活不下來,所以我才說衛宮切嗣是個天真又殘忍的人啊,如果真的要實現他的理想國,按照聖盃給出的方法非常簡單,那就是不停地殺,知道整個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
“但這問題本身就是錯的!一定是那個聖盃在故意誘導他的!那個聖盃到底是什麼東西!”儘管知道對方說的很有可能是真的,但衛宮士郎還是忍不住的想要反駁。他的父親,明明是那樣一個溫柔的,儘管像是揹負着沉重的秘密卻仍舊挺直身體不斷前行的正義的人。他幾乎已經記不清自己在遇到父親之前的事情了,但仍舊印象深刻的,卻是在那場災難發生時,自己被父親找到時,那張帶着欣喜與感激,彷彿得到了救贖一樣,讓他都忍不住心生羨慕的神情的臉。
哦哦,盲生你發現了華點,聞人白看着那個仍舊處於混亂,但仍舊意識到不對,發出虛弱的反駁的男孩,脣邊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他搖搖頭,擡手指向坐在更前排的言峰綺禮:“我能告訴你的只有聖盃是‘萬能許願機’這一點,更加具體的關於從者、御主以及你接下來所要面對的事情,他才能給你更加詳細的解答。”他想了想,又說道,“作爲對忠告以及對孩子的關心,以及小凜你也聽好了,在這場爭鬥之中,獲取聖盃並不是第一要務,而是活下去,並且活到最後,畢竟這一次的爭奪開始的時間實在是太早了。”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只有活到最後的那一組纔有資格拿到聖盃許願不是麼,這一點爸爸早就跟我講過了,我會小心的。”遠阪凜有點不耐煩的揮揮手,看聞人白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個非常囉嗦的老人家一樣。反倒是準備向言峰綺禮詢問更加詳細得信息的衛宮士郎聽出了這句話裡的似乎還包含着其他意思,若有所思的回過頭看了他一眼。
看着被自己一股腦灌輸完關於參加爭鬥所需要知道的一切信息之後有些暈乎乎的跟着遠阪凜離開教會的言峰綺禮在大門前站了好一會兒:“爲什麼要那麼說,你感覺到什麼不對的地方了麼?”
“誰知道呢,也許是因爲氣息太過於混雜了也說不定,畢竟最近的無論是哪裡魔力都挺活躍的。”聞人白聳聳肩笑眯眯的迴應道,“總覺得這次會遇到不少的熟人呢,綺禮。”
叮叮咚咚帶着聖潔之意的琴聲從房間中傳出來,銀髮金瞳穿着修女服的少女坐在老舊木質的鋼琴背對着大門前忘情的彈奏着,並沒有注意到同樣老舊的木門被人推開時,軸承發出的刺耳的摩擦聲。
身材豐滿高挑的修女站在少女的身後,安靜的聆聽着少女的彈奏,直到這一曲結束纔開口:“時間到了,你該出發,去那裡了。”
“不是應該還有五十年纔開始麼,而且那個男人不是還在那裡,所以我有去的必要麼?”少女仍舊背對着修女坐在鋼琴前一動不動,她的聲音雖然好聽,卻因爲缺少名爲情緒的東西而變得毫無特色起來。
“那個男人收到惡魔的引誘而背離了教義,已經墮落了,需要由你將他重新引回正途,若他仍舊執迷不悟,那麼就給他解脫,親手淨化他。”修女這樣說道,語氣平淡的就好像在談論一隻隨時可以伸手趕走或直接打死的小蟲子,絲毫不在意她口中的男人和此刻背對着自己的少女之間有什麼關係,“帶上聖骸布,你需要去接替那個男人的職責,管理並監督聖盃戰爭的進行情況並隨時彙報。”
親手淨化那個被惡魔引誘的男人麼?聽上去似乎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呢,少女低垂下眼睛,看着自己儘管裹纏着繃帶但仍舊隱隱有血絲滲出的手,低聲地說道:“冬木市,是麼,我會去的。”去親眼見見引誘那個男人墮落的惡魔,在她的生命徹底結束之前。
夜色下的冬木市其實並不如白天的繁華,不過想來也是,畢竟這裡地處和國的最東邊人口數量不算多,再加上十年前如同天罰一般莫名其妙燃燒起來幾乎焚燬大半個城市的大火,關於這裡也流傳着很多不詳的怪談。哪怕是本地人,也鮮少在夜色降臨後從家中走出來,比起那些將信將疑的外地人,他們更加的確信,在這座城市的某個角落裡,存在着那些不爲人知也不被理解的奇異事物。
空蕩蕩的大街上,只有兩側的路燈散發出昏黃的光芒,一個乾瘦搖晃的身影正慢吞吞的從遠處走來,他的影子在路燈的照耀下忽長忽短。那個身影在即將進入燈光範圍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忽然發出了非常乾澀嘶啞的聲音,就好像許久不曾開口說話一樣:“真是想不到,竟然還能在這裡看到過去的故人。”
燈光照耀的範圍之外,同樣站着一個人影,濃黑的夜色如同最好的僞裝一般,只顯露出一個高大勻稱屬於男人的剪影,而那個剪影的手中,則是拿着一個長棍一樣的東西站在那。他們就像是相互對峙一樣,誰也不肯率先一步踏入光芒籠罩的範圍,固執的將自己隱藏在黑暗之中,就好像這黑暗就是他們最堅固的鎧甲,最好的僞裝。
而距離這裡更遠一些,也更高一些的未遠川大橋的橋架上,金髮的穿着時尚休閒裝的男孩子雙手插在口袋裡,紅色的眼睛俯瞰腳下的水面,臉上露出一個非常狂氣的笑容:“真是一如既往的無趣,不過勉強也算是作爲消遣來打發一下無聊的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