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世成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他微微擡起雙眼,淡淡的問道:“你在興奮?”
阿棗趕緊收斂了心神,就算方家噩運如此,那也不關他的事,他纔不要爲不相干的人犯傻呢,“公子,我只是,有點餓了。”說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陳世成只是瞥了他一眼,倒也沒有生氣,“那就動筷子吧。”
主僕二人在放光酒樓開吃的同時,沈日鳴已經和林峰兩人到了酒樓斜對面的餛飩鋪。巧的是,那鋪子,正是當日平安鎮大集會的時候,沈日鳴當街逮到陳世成當小偷,後來又被她推到這裡來的地方。這鋪子一半做餛飩生意,另一半經營茶水生意。到了吃飯時間,餛飩生意往往比較興旺;而茶水生意則無論是否飯點,總是那麼不鹹不淡經營着。
沈日鳴要了兩份餛飩後,就招呼林峰也坐下來。鋪子裡,早已客人滿滿,沈日鳴也是眼疾手快,這才爭得一張長凳。饒是如此,也引來幾個高大漢子瞪來的不滿眼神。沈日鳴卻是回以一笑,沒有在意。林峰遲疑了一下就挨着她旁邊坐下。
這是自認識沈日鳴以來,第一次與她靠得這般近。雖然周遭食客喧鬧,可是他,卻能敏銳地聽到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嗅到她有別於他人的淡香。林峰悄悄地看了一眼沈日鳴,不想沈日鳴也正朝他看來,他慌忙垂下頭去。沈日鳴怔了怔,旋即嗤地笑了一聲,林峰雖比她大了幾歲,想來閱歷當比自己豐富,怎麼臉皮卻似娘子般薄,動輒羞怯了?她一面納悶一面又覺有趣。
便是趁着這段等待的時間,眼珠子骨碌碌轉着的沈日鳴即發現了這個鋪子的經營之道。連着幹掉幾個餛飩之後,沈日鳴才從面前的大碗裡擡起頭來,她側過臉,微微笑看林峰:“你肯定心裡在想,爲什麼我要選擇在這裡吃中飯吧?”
林峰只管停箸作傾聽狀,沒有答話。看着三娘子進食,那滿滿一大碗餛飩,已是普通市井漢子一頓的量,而她,竟
不覺這其中的差別。想到這裡,他心裡忍不住想笑,又忍不住憐憫。若非餓極,她又怎會如此?
他此番想法,沈日鳴卻是不知,她也沒有指望林峰會好奇來問自己,說完後就接着自己回答:“那對主僕這時候肯定在放光酒樓大吃特吃,我要吃飽了纔過去找他們,纔不要去那裡吃他們的,省得又被他們趁機佔了我的便宜。”說着,擡頭望了眼街道另一面的放光酒樓。酒樓門前站着兩個夥計,正在招攬過往的客人。
原來只是這樣……看來,之前陳世成請的客,雖然對沈日鳴印象深刻,但是對陳世成此人的好感,卻是絲毫沒有增添,反而還因此而減了分呀。林峰心裡想着,面上不禁落了笑容。那笑容溢於言表,被正目光專注在他臉上的沈日鳴看到了,只道他是喜歡這裡的餛飩的味道,便也爽朗地笑道:“好吃吧?雖然這裡沒有放光酒樓豪華,但是勝在有容乃大!”
餛飩鋪老闆恰好端着一碗餛飩送往旁邊桌,轉身的時候便聽見沈日鳴的“有容乃大”四字,雖然沒有完全聽懂,但是他直覺這是誇獎,特別是容和大兩個字,登時笑呵呵應道:“這位客官真是好眼光!”
沈日鳴聽了呵呵一笑,只是擡眼瞥了一下老闆,也沒有仔細理會他,待兩人吃得差不多時,便結賬離開了。老闆自是歡迎二人再次光顧,不過在他們要走的時候,老闆同他們說了幾句話,老闆笑呵呵地問沈日鳴:“前幾天跟你一起的那位公子呢,怎麼不見你們一同來?”
沈日鳴說:“他嗎?我們本就不認識。”雖然老闆沒有指名道姓,不過沈日鳴一下子就知道老闆所說的那個人是誰。
老闆一副恍然領悟的模樣:“啊,原來是這樣……不過昨天傍晚的時候,我正在收鋪,聽見那個僕人問:‘公子,三郎他能攢夠錢來贖身嗎?’你知道那殘廢公子怎麼回答嗎?”
“怎麼回答?”沈日鳴有點懵,她沒想到老闆會跟她說起這
些,不由好奇。
老闆嘆了一口氣,壓低聲音,又儘量模仿着那對主僕的聲音說:“他說,‘無論有錢沒錢,她都無法給自己贖身。’”說着,嘆息道,“哎呀,我當時正忙,還以爲他們說的是誰呢,後來順着道路一望過去,才認出來,原來是那對主僕,那個人說的話也讓人好生難懂,我還以爲那個僕人會接着問的,就豎起耳朵想聽清楚一點,”說到這裡,老闆的臉上露出一絲失望的神色,“沒想到他們那會兒已經走遠了,也不知問了沒有,答案是什麼……”
無論有錢無錢,都無法給她自己贖身?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沈日鳴皺着眉頭想了一下,感到事情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樣順利以後,她凝起神,暫時壓下因此事引起的心中不安,對老闆說:“啊對了,老闆,我見你這餛飩賣得挺好的,怎麼茶水卻一直不鹹不淡?”
見沈日鳴有此一問,老闆也不覺得意外,搖頭嘆氣道:“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總歸是,各做各的生意吧。”
沈日鳴若有所思“哦”了一聲,突然說:“老闆啊,其實你們可以考慮一起合作啊,賣餛飩的時候,搭配茶水一起賣,不過不能太貴哦。”
老闆愣了一下,隨即眼底閃過一抹亮光:“好主意,謝謝你啊三郎!”沈日鳴微微一笑:“老闆不必客氣,我也只是隨便說說。”對於老闆猜到她就是殘廢公子主僕口中的“三郎”這件事,她一點都不覺得奇怪,生意人嘛,總是對客人有着天生的敏感和記憶。
沈日鳴與鋪子老闆道過別後,就與林峰二人慢慢走在街上。
初夏的風緩緩地吹拂着。初時,兩人一前一後,沈日鳴在前,林峰落後一步。但不久,林峰已然跟上她。兩人並肩而行。沈日鳴想着心事,恍若不覺。
林峰默默地跟在她身邊,不時阻擋着那些因爲匆忙或沒留意往她身上碰撞的人流。他自己亦是不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