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署好接下來的工作之後,大家很快便分頭行動了起來。
首先傳回消息的是醫院那邊,Z市所有的正規急診顯示曾經收治過名叫張磊的患者,但經過覈實之後,與那隻腳的主人並不匹配。
接着,在小王的帶領下,張磊的家屬前來辨認了殘肢。
他的母親看見了鞋子之後失聲痛哭,那還是她陪着張磊一起在專櫃門店買的,當時因爲鞋子的價格昂貴,她還對他發了脾氣。
張磊的父親在他高中時期就去世了,陪同他目前一同前來辨認的是他的舅舅。
“這孩子可憐啊……唉。”他的舅舅嘆了口氣,對吳道和根號說道,“他爸走的早,平日裡在外邊受了欺負都找我,和我特親,我們倆還經常一起洗澡、游泳什麼的,這腳……一看就是他的……那紋身我還特意留意過,問他是個啥意思,他說了一大堆我也不懂,但他很高興。”
在場的人沒說破,但大家其實都心中有數,張磊生還的可能性非常小。
他的母親接受不了事實差點兒昏了過去,幹警們把她扶到了辦公室,倒了杯熱水讓她穩定下情緒。
“磊子還能找回來嗎?”張磊的母親回過神來,含着眼淚問道。
吳道一時有些啞口無言,他知道此刻善意的謊言或許有用,但謊言不論是什麼性質的都會被戳破,那又是二次傷害。
看得出他的爲難,鄒戀雅上前握住了張磊母親的手,“阿姨,您先別急,冷靜下幫我們提供更多的線索,纔是儘快找到張磊的關鍵。”
“好好、我穩定,穩定一下。”張磊母親細細的回想了一下張磊當天離家的情況。
作爲一個無業遊民,張磊一直很宅,母子二人緊靠張磊爸爸的車禍賠償金以及微薄的退休金過活,但隨着物價飛漲,時常過得捉襟見肘。
張磊很聽話也很省心,他的個子很高也很壯,但其實外強中乾,性格非常的軟弱。
他的舅舅問過他,爲什麼別人打了他他不敢打回去,他總是靦腆的笑笑,不作聲。
“我知道那孩子心裡苦啊。”張磊的舅舅抹了一把眼淚,“他有一回悄悄跟我說的,不惹事兒不是怕事兒,是因爲家裡沒了主心骨,沒人給他做主,他不想他媽太辛苦,孤兒寡母的和別人逞兇鬥狠怎麼可能佔到便宜啊!我一聽我就哭了,這孩子看着憨憨的,其實心裡最明白。”
張磊的母親聽見弟弟的描述,忍不住哭了起來,慨嘆自己的命苦。
據她回憶,張磊的朋友不多,他之前有過幾個要好的網友,都是一些喜歡探險的人,四處闖蕩,喜歡去沙漠或者無人區這種地方,他們會給張磊寄明信片,每次張磊收到都很高興。
或許是在城市裡時間太久了,張磊覺得自己的靈魂被禁錮了,他一直渴望着來一次旅行,可是資金遠遠不夠,他無奈只能找了一份兼職,賺點兒小錢,像是什麼洗碗工、外賣員,他都幹過。
很難想象他那麼高大的身軀窩在廚房裡洗碗時候的情形,但張磊比較樂觀,每次發工資他都會把錢收在自己的抽屜裡,作爲他的旅遊基金。
“他身上的戶外衣服是二手網店買的,一手的太貴,他買來的時候挺高興的,一直穿着。”張磊的母親說道,“那鞋子是什麼名牌,我也不懂,我一開始不同意他買的,畢竟像我們倆這家庭情況,覺得還是挺鋪張浪費的,他生日那天……我,我咬咬牙,爲了讓他樂呵樂呵纔買給他的,花了我半個月的退休金。”
“他爲什麼沒有去找一份正式的工作呢?”吳道感到好奇。
已經38歲的張磊是一個健全人,可是既沒有固定的工作,也沒有女朋友,這種生活狀態不太對勁兒。
按照他舅舅的說法,他是一個非常懂事、孝順的孩子,那又怎麼會在家裡啃老呢?
吳道在心裡畫下了重重的問號,但他暫時沒有說破。
“他……有社交恐懼症。”張磊的母親嘆了口氣。
這種心理疾病在大多數城市中生活的人身上都有發生,有些症候羣甚至會嚴重到完全自我封閉,痛苦不堪。
“這個詞我也是帶他看過醫生之後才知道的,我就覺得這孩子吧容易怯場,好像對什麼事情都不是很勇敢,有段時間他不愛說話,甚至和同寢室的人都無法相處,我就覺得他性格方面有了些問題……”
“張磊離開家的那天情緒怎麼樣?”吳道詢問道。
張磊母親擦了一把眼淚,“那天我沒見到他,有個同事的孩子結婚,我去吃酒席了,磊子之前也會偶爾出去一趟,但時間不長就會回來,我要是不在家他會給我留紙條,我知道他幹嘛去了,也就放心了,可這次不一樣,他什麼也沒留給我。”
“那在這之前呢?他有什麼反常舉動麼?”吳道又遞了一張紙巾給她。
張磊母親搖搖頭,“要非說有的話,就是他膽子大了點兒,去搞了個紋身,他很怕疼的,平時手上破了口子都會呲牙咧嘴的,不知道爲什麼非要去紋身,我說了他一頓,不過他沒有生氣,還是和平常一樣自己在屋子裡上網。”
“那他平時都會去什麼地方閒逛呢?”吳道想象不出這樣一個有社交恐懼症的人會喜歡哪裡。
“苗圃。”張磊母親果斷的說道。
“西山遊樂園旁邊的那個?”郭叛來了精神。
“對。”
吳道和小王交換了個眼色,示意他先送張磊母親離開。
小王讀懂了他的意思,站起身,“阿姨,我先送您回去吧,案情我們也瞭解了一些,接下來我們會根據線索查明情況的。”
“磊子是不是死了?你們覺得他死了麼?”張磊母親站起身,滿眼探究的看着在場的人。
這個問題,目前沒人能回答她。
雖然希望渺茫,但誰都期待着能有奇蹟發生。
“您先回去休息吧,我們一旦有了進展會第一時間通知您的。”
張磊的舅舅也想離開,被吳道攔了下來,他沒有吭聲,只是示意他先留一會兒。
等到張磊母親離開後,他纔開了口。
“警察同志,你們是有什麼事兒想問?”
吳道點頭,“有些事情不太方便問當事人,她目前情緒不穩定,我們怕刺激到她,這個張磊不是挺孝順的,爲什麼要啃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