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這孩子。”肖言看兒子一‘門’心思胳膊肘往外扭的樣子,頗有些無語的味道。“我沒有懷疑她的意思,你放心好了。我只是有些好奇安琪兒把她叫進來的目的是什麼?”
“還能有什麼原因,當然是爲了給她的姐姐,給她的養母伸張正義了。”肖莫迪很快地就做了回答。
“正義的代表嗎?”肖言卻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路西弗。“你覺得呢?路西弗?只是爲了替養母和姐姐伸張正義,這個理由似乎太過牽強了吧。”
路西弗微微地側過了臉,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了一道美好的弧度。在白‘色’的光線之下,她的膚‘色’和燈光的顏‘色’融爲了一體。細細地瞧,她的額頭飽滿,她的頭頸細長,她的肌膚細膩,她的眼睛明亮,她的嘴‘脣’輪廓分明,若是除去她額頭一邊有一個疤痕,她實在是一個美人兒。“確實有些牽強。”
“或許是我敏感了,多心了,我還是覺得路西弗你來到這個地方,或許沒有那麼簡單。”肖言慢慢地站了起來,“如果,你不覺得我多事的話,我還想問一問,在火災之前,你的身份是什麼?”
“您不用多加揣測了,我想應該是這個原因吧,我也是十二街區火災案的相關者,是倖存者,少數不多被救下又被人收留的倖存者。十五年前,鋪天蓋地的大火,怎麼都無法撲滅,我的眼前全都是紅‘色’,是火焰的顏‘色’,也是鮮血的顏‘色’。大家都是歇斯底里的叫嚷着,但是就是這樣痛苦的叫嚷,也沒有讓他們覺得好受些。死亡在bi近着,一點一點。”路西弗講到這裡,突然地抖了一下,就好像寒冬臘月被西北風猛烈地一刮。“災難或許在某個時點會成爲歷史,但是對於十二街區的居民而言,不論是死去的,還是活着的,那都是不可磨滅的傷痕。十二街區的人們,從那時候開始,就應該和幸福絕緣了吧。我的孩提時代,幾乎每天晚上都會被那樣的噩夢纏身,周圍被紅‘色’的‘波’濤包圍着。其實直到現在,我恐怕也不能擺脫那些舊夢。我真的是不想想起那些事情,對我而言,回憶太痛苦了。睡夢中,如果無法控制,那麼至少清醒的時候,我想要避免記憶。因爲我很努力,因爲媽媽和姐姐保護着我,所以到現在爲止,除了火災留在身體上的熱度還有蔓延不覺的紅‘色’夢寐,我已經記不得那時的自己了。”
人類,總會有各不相同的習慣,而這種習慣亦或者是害怕,終究是由無數的歷史積澱而成的。
微笑的背後是幸福。
淚水的背後是哀傷。
勇敢的背後是被鼓勵。
膽怯的背後是寂寞。
安心的背後是被保護。
恐懼的背後是被傷害。
而路西弗懼怕紅‘色’的背後,卻是紅‘色’火焰的傷害。十二街區走出的人們,註定會和幸福絕緣嗎?
很難想象,十五年前,還是孩子的柔弱的她到底是在怎麼樣的狀況下逃了過來?是一個人披荊斬棘,還是受到了至親之人的保護?肖莫迪無法去深刻地想下去,只覺得再想下去,自己也會跟着崩潰了。
“很抱歉,我想這些應該不是您想要了解的事情吧。至於其他的,我已經忘記了——”路西弗表現出非常爲難卻又真誠的表情。
“難道就沒有其他零碎的記憶吧?那麼重要的事情——”肖言卻並不想放開對這個問題的追蹤。
“爸爸,您就不要問了,她不是您的疑犯,她只是火災的受害者。”肖莫迪忍不住了,他把路西弗拉到了自己的背後,就像是一隻老母‘雞’一樣展開了翅膀,保護着背後的小‘雞’。
“莫迪,這很重要。”肖言對於任‘性’而固執的孩子,真有種無力感。“莫迪,我們這些人之間的紐帶,除了瑪‘門’說出的那些之外,我覺得一定還有其他的。”
“零碎的記憶嗎?或許是因爲曾經刻意地去忘記過,所以現在再想要想起什麼也會比較困難。不過,您這樣提醒我的話——”路西弗環顧着四周,從天‘花’板,到牆壁,還有牆壁上的聖經畫。“也不是完全沒有感覺,至少自從來到了這個地方,來到了這個古堡之後,我一直有一種錯覺。覺得熟悉,很熟悉。覺得曾經,在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我很有可能曾經住過這樣的房子。高高的尖頂,雕‘花’的玻璃窗戶,上面還有彩繪,長廊上繪有聖經的圖像。我在高高的臺階上,膝蓋上放着大本的聖經故事冊,陽光很好,有一個男孩子一直陪在我的身邊,他的背上總會揹着大大的畫板——”
抓着她的手,驀然鬆開了。
肖莫迪轉到了路西弗的面前,並不說話,只是張大了眼睛,彷彿要從路西弗的身上去尋找另一個影子,另一段記憶。那段記憶中有兩個模糊卻又鮮明的名字。曾經,被他忘記,如今,終於拾起。
“辛多亞不可能有這樣的建築物,唯一的例外,就是曾經的十二街區。”肖言的話等於認同了路西弗那段模糊的記憶。“十二街區中心地帶,有一棟建築物,唯一的哥特式建築物。”
“我知道那裡。”莫迪看着路西弗。
路西弗被看得有些慌了神。“莫迪,爲什麼那樣看我?”
“那棟建築物是一家孤兒院,它的名字叫做安琪兒。”孤兒院叫做安琪兒,而幕後那個人也叫做安琪兒,到底是什麼樣的聯繫關係呢?肖莫迪有種不好的預感了,他的雙眉完全地糾結在一起了,“那是朋友法的家,我小時候常常會去那裡玩。路西弗,你真的曾經住在那裡嗎?”
路西弗側着頭,眼神裡面有種悠遠的東西存在着。“已經忘記了。”
“不!路西弗你要記起來,記起來吧。”肖莫迪卻一把執起了,半是熱烈半是執拗地要求着。
之前明明還在體貼着路西弗,希望大家不要勉強她回憶那段痛苦的過去,而現在卻居然用那樣強迫的語氣要求路西弗。肖莫迪一邊害怕着安琪兒背後的真實意義,可是另外一邊卻又希望路西弗和這個安琪兒能夠扯上關係,這是怎樣複雜而矛盾的情緒呀。
路西弗半眯起眼睛,似乎真的努力地想着,可是她的雙眉卻終於開始攏了起來。“我不行,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