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很有善心,這麼關心這些老人。”寧書藝稱讚了她一句,然後對她說:“尹大爺是住在哪個房間的?他平時有護工照顧之類的嗎?”
“沒有,他就自己一個人住。”郭丹娜越過寧書藝看了看尹大爺,“尹大爺不喜歡有人跟着他,不管是明白的時候還是糊塗的時候,都不喜歡,剛住進來的時候有過護工,但是他不喜歡,鬧脾氣,後來發現他自己其實真的沒有什麼問題。
雖然有的時候糊塗了,也不鬧人,不給別人添麻煩,所以我們跟家屬溝通過之後,就決定尊重老人的選擇,就不非得給他安排護工跟着了。
你們沒有被他嚇着吧?”
寧書藝擺擺手表示沒事。
郭丹娜這才鬆了一口氣:“那我就不打擾你們工作了!有什麼需要的就找我!”
寧書藝笑着向她道了謝,目送郭丹娜離開,等郭丹娜走遠了,她回過頭再看向尹龍川老人,就發現情況有點不太對了。
老爺子依舊坐在石凳上,但是霍巖已經從他身邊站了起來,和他保持着一點距離。
老人身上披着郭丹娜方纔送來的毯子,用毯子把自己裹得緊緊的,一雙眼睛十分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似乎充滿了戒備,對周遭的一切都缺乏足夠的安全感。
完了……就說幾句話的功夫,老爺子這是又糊塗回去了……
她詢問地看向霍巖,霍巖對她點了點頭,表情裡也是滿滿的無奈。
這種事情誰也沒有辦法預估,誰也不知道老人幾時明白,幾時糊塗。
“尹老?”寧書藝試探着開口小聲問,“您認識我吧?”
老人皺着眉頭,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有點兒眼熟,說不上認識,叫不上名字。”
“咱們剛纔還在聊康養中心這邊……”
一聽寧書藝提到“康養中心”這四個字,尹龍川老人的臉色頓時變了,從警惕變成了有幾分驚慌。
他豎起手指,做了一個“噓”的手勢:“可不行說這事兒啊!這個康養中心有‘鬼’……”
“大爺,您放心,我們就是來‘捉鬼’的!”寧書藝小心翼翼往跟前靠了靠,小聲對他說。
霍巖也跟着往前挪了兩步,尹龍川老人戒備地看向他:“你呆那兒別動!幹什麼的?”
“首長,我是來找您瞭解情況的。”霍巖正色說。
尹龍川雖然又到了糊塗的階段,但是一聽別人叫他首長,還是一瞬間臉上的表情就出現了微微的改變,看向霍巖的眼神也柔和了一點。
“你是……哪部分的?”尹龍川仔細看了看霍巖。
“我是組織上安排過來保護您的。”霍巖一本正經地壓低了聲音對他說。
尹龍川臉上浮現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連忙點點頭,伸手拉住霍巖的手:“感謝組織關心!”
“能說一說你遇到什麼問題了嗎?”霍巖藉機坐在尹龍川老人身邊,小聲問。
“這個康養中心有‘鬼’!”尹龍川老人打量着周圍,“半夜,白衣鬼,專門害人!我懷疑,這裡跟渣滓洞是一樣的組織!
他們偷偷摸摸趁着晚上迫害住在這裡的人!
都死了好幾個了!
我這幾天晚上都不怎麼敢睡覺,怕他們對我下手!我得活着,我還得揭穿他們的罪惡呢!”
“您說的‘白衣鬼’是什麼樣的?個頭高還是矮?男的還是女的?”
尹龍川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回答這個問題,但是答案到了嘴邊,又卡住了。
“哎呀……我這腦子啊……”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後腦勺,“就跟腦袋裡面起霧了似的……怎麼就想不清楚了……
反正是白衣服,反正是大半夜的時候看到的……
剩下的我就想不起來了。
我看着那個白色的人影進了人家屋裡,之後就沒再出來過。”
“您特意蹲守過那個‘白衣鬼’?”寧書藝問。
“對啊,我眼看着那個酒鬼的屋子裡,然後就再也沒出來過……”尹龍川咕噥着,眼神有些渙散,表情也重新變得疑惑起來,扭頭看了看寧書藝和坐在他跟前的霍巖,眼神又警惕起來,“你們……幹什麼的?”
他一邊說,一邊蹭地從石凳上站了起來,戒備地一下跑開了好幾米開外。
霍巖有些無奈地微微嘆了一口氣,只能故技重施,又衝尹龍川老人敬了個禮……
就這樣,反反覆覆,折騰了半天,兩個人總算是和尹龍川溝通了個七七八八,趁着老人還沒有又忘了他們是誰,趕緊幫忙把老人送了回去。
“用不用聯繫他的家裡人,讓他們暫時把人先接回去?”霍巖問寧書藝。
“不用。”寧書藝目光若無其事地掃過周圍,“咱們方纔和尹老聊天,送他回房間,整個過程中不少人都看到了。
如果這個時候忽然尹老的家人接到咱們的通知把人接回去,無異於打草驚蛇。”
“他現在這個狀態,天天嚷嚷着什麼‘渣滓洞’、‘白衣鬼’的,真的沒有問題嗎?”霍巖有些擔心老人的安危。
“咱們前腳才找過他,後腳他就死了,那這個幕後黑手豈不是等於自爆身份?
如果咱們是偷偷摸摸接觸的尹老,那的確有讓他暫時遠離風險區域的必要,現在這樣大搖大擺地跟他接觸過之後,就反而不需要擔心這種事了。”寧書藝反問。
霍巖想了一下,覺得寧書藝說得很有道理,於是便鬆了一口氣。
本來只是傅賢海一個人的案子,他的心境還比較平和鎮定,而今天從曲以明那裡得知,這家康養中心很有可能和傅賢海一樣死於非正常原因,但卻沒有引起足夠重視的人數有可能高達五名,再加上意料之外住進來的邢宗達……
這就讓他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有些複雜起來,腳步也不由自主放慢了一些,目光又朝健康樓那邊迅速地掃了一眼。
寧書藝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有你送來的手錶,又有護工大姐每天陪着,不會有問題的,不用擔心。”
霍巖收回目光,面對已經把自己的情緒看透了的寧書藝,他也沒有試圖解釋什麼,默默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