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曦這才笑起來,哽哽咽咽的笑。
商遠緒重新設好了盒子,把它交到她手上,便看着她坐在一旁睜大了眼睛仔細的解。
莫名其妙的她就嘆出一口氣,頭兩側也疼起來。西臣看她揉着自己的額側便問了句:“公子頭疼?”
“嗯。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最近疼得頻繁。”
上一次疼似乎已經是好久以前了,那時候也是在這冰炎境內,在那那座驛城……
商遠緒眉間一蹙,閉眼繼續揉着。
西臣見她按的力道越來越重,便拉下她的手幫她仔細的推拿。有西臣幫忙,商遠緒也樂得輕鬆,閉上眼睛偷空想着出賢的事。
她問過出賢有關離塵的下落,可出賢只是淡淡的說不清楚,而流景也行蹤不明的樣子。出賢身邊的兩個得力的助手在這種重要時候都不在他的身邊,她只能往一個地方想——外派到冰炎國內。
“怎麼了?”
商出賢的聲音意外出現在她的帳裡,商遠緒一睜眼,剛好看見他眼中收斂起來的一道意味悠長。
“突然有些頭疼,大概是昨晚上沒睡好。”她笑。
商出賢踱過來,在她身邊坐下。商遠緒看他拿起自己的杯,帶笑的薄脣貼上杯沿,輕輕的啜了口。西臣在身後也看着,兩個人都沉默地看着他飲完這口茶。
“有什麼好事讓你這般高興?”她等他放下茶盅才問了句。
商出賢側面往上看了西臣一眼,她以爲是讓他出去,可他卻又說道:“帶你去看個地方。”
她一垂眼,腦中想到大致是流景或離塵立功回來了,於是臉上揚起笑點頭:“嗯。”
商出賢領她出帳,帳外已經有人備好了馬,馬是絕好的汗血,卻只有一匹。商出賢接過繮繩卻不上去,反倒走到前面摸了摸馬鬃,馬兒呼哧着熱氣,似乎等着暢快的狂肆奔跑一番。
商遠緒安靜的在旁邊看着這時候的出賢,許久沒見他這樣傲氣卓然的樣子,那微揚的輕笑,深邃靈妙的眼神,彷彿只要他想,這整個天下都在他的掌握中。
商出賢玩夠了,蹬着馬鐙落在馬背上,商遠緒還想着事卻已見他向自己伸出了手。
“上來。”他說。
陽光正好,斜斜的從他的身側灑落,黑髮間似乎都有點點亮光出來,他邀請的手就在她的面前讓她一陣熱血沸騰。
少年時候的他們,也是這樣。他先上馬,然後朝她這樣伸出手來……
商遠緒突的一笑,就着他的手翻身在他的身後,像小時候一樣牢伸手牢的環住了他的腰。
西臣在旁邊看着,看她把臉埋進他的後背,看商出賢最後給他的那個淡然輕笑。
他視什麼都如琉璃般透徹清揚,自己的舉動自然也逃不過他的注目。
只是那個笑……
商出賢一聲輕喝,馬兒微昂起前身,一聲長嘶後便射了出去,越來越快。
剩下的兵士都散開了去,只有西臣待在原來的地方,面色不停的變化着,惶恐、驚疑、慌張,與不敢置信。
有兵士奇怪,便靠前上去,卻聽他喃喃自語。
“不可能的……他不會……”
商遠緒埋首在他的身後,聽着風聲擦在耳邊,心裡的陣陣喜悅卻讓她想要揚聲大笑。
出賢,真的沒事了,他的腿傷好了!
急馳的馬被商出賢一聲長吁給停了下來,商遠緒也跟着擡了頭,四處觀望。
馬停在一處峭壁之上,下面就是讓冰炎勇將屢屢掙得戰功的‘曲峽’。商遠緒眯眼細瞧,兩邊峭壁不過十餘丈寬,而且往冰炎上都方向的那邊地勢較陡高,出賢的兵若要征戰上都,必得經此而過。只是,在這‘一夫當關’的曲峽……
她皺起眉,無意瞧見出賢,卻見他在馬背上懶懶垂目而望,輕揚的脣角掛着嘲弄與自傲。
見她望來,商出賢好心情的看她一眼,然後展平了手臂遙指向冰炎上都的方向。
“我要讓他把兵馬送到這曲峽,我要讓他敗在他最不會敗的地方。”
他又說:“他手裡的所有,我要爲你而拿下。”
他面色雍容而聲調懶懶,像只是輕聲告訴她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可商遠緒心中卻莫名一跳,環住他腰身的手就在這時不由自主的鬆了。他察覺到她的動作,收回手覆住她來不及退開的手指:“怎麼了?”
商遠緒輕笑:“我要那些東西有何用?”
商出賢望她許久才憐愛一笑,應着:“是沒用。只是光取下那個人的人頭已經不能讓我甘心,我要他親眼看着他掌握下的皇城淪陷的模樣,要他親耳聽到他的子民向別人高呼萬歲的聲音。”
商遠緒沒再開口,眉間卻有千般愁緒。
出賢是絕不回頭的執拗性子,選了路即使是錯了也會親手開出一路光明大道來。她拉不回他,這兩國無辜兵士的命,她要如何保?
頭側的疼毫無預兆的乍起,像一根快速而尖銳的針猛的穿過她的頭。她努力的想要伸手抓着出賢,可無力的手指卻從他的手中滑落,視線闔上的最後畫面,是出賢驚恐的伸手拉她的模樣。
商出賢一開始只以爲是她收回了手,可等他發現她貼着他的身子也離開他後背時才反應過來,回頭扶她已來不及,只能把最後的力氣將她拉進懷裡牢牢護住她的頭,然後兩人一塊兒重重跌到地上。
一停下來,他立刻低頭瞧她。
商遠緒閉着眼,眉眼卻不受控制的舒展着,像是暈了過去。
他只停了一眨眼的工夫,然後立刻按住她的脈門努力沉心聽脈。自己的心也猛烈的跳着,連手指上的血脈也跟着在跳,好幾次他都聽不准她的脈,只感覺自己發抖的手。
她自小身體健康,少有病痛,除了幾年前那次傷,他甚至都沒見她吃過藥。這一次在他面前突然倒下,這意外的狀況讓他一瞬間想到她已遭不測。
他閉了閉眼,趴在她身側平復着呼吸與心跳,好容易平靜下一點然後才穩着手重新按上她的手腕。
脈象弦勁,左寸獨大且牢……
商出賢怔過之後又扶她進懷裡,細細的又把過一次,還是剛纔的異象。他放下手,安靜的望着懷裡的人,面色蒼白,短短一刻已有薄汗覆面。他捲起袖輕輕的幫她擦着,峭壁上風起,懷裡的商遠緒已經開始密密的發抖。
他一咬牙把她抱上馬,好好的摟在胸前然後才小心的趕馬緩踏,生怕她再有半分不舒服。
那馬兒原本野性未平,卻在他的馭馬之術下壓住肆意奔馳的慾望而變得乖巧聽話。就是在回營的路上,商出緊也沒閒着,腦中不斷的閃過師傅經庫裡曾瞧過的醫書,他本對這些東西沒興趣,也不過是偶爾查閱的時候翻過幾次,如今急用竟然又像剛剛過目一般的回憶出來。只是病症疑難,以他只是過目的程度根本就起不了多少作用。
但,若一停下來,他卻怕想起剛纔她的脈象,怕他診出的肪象真的……
營壘就在前面,商出賢護着懷裡的人,連西臣過來也不讓他經手,親自抱着她回了他的主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