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袤無垠,夜空暗沉,一點一點被烏雲侵蝕,就如當下,一點一點被黑暗吞噬。
夜色已深,本來該靜謐下去的皇宮忽然驚起一聲鳥鳴,鳥鳴聲接二連三,隨後整座皇宮燈火闌珊,明亮的光輝籠罩,皇宮之中侍衛一批一批巡邏。
月色朦朧,那一聲鳥鳴驚動整個皇宮,太醫院的御醫紛紛奔赴某個方向,就連龍鑾殿裡最高貴的人也都坐上了龍攆,靜善宮的後宮之主緊隨其後。
衆人云裡霧裡,心驚膽戰,人心惶惶!
幾乎整個太醫院裡的太醫傾巢出動,趕往紫荊國驛館,踏出的第一步,便感覺了驛館內肅殺森冷的氣氛,不禁讓人後背一涼。
當東陵梵湮踏入驛館之時,這種感覺更甚!
“該死的,你們這羣庸醫,本皇子的皇祖母到底是怎麼了?倒是說呀!”
某個含怒未發的聲音夾帶着不滿咆哮而起。
東陵梵湮魅眸半眯,俊眉輕輕蹙起,望着那在人羣中發狂的皇沾燊,眉宇之間染上了嫌棄之色。
撫了撫衣袖,好似沾上了什麼髒東西一般。
爾後,他若無其事地在雷霆尋來的椅子上翩然落座,絲毫不將此刻驛館內的緊張放在心裡,反而悠哉悠哉的懶懶坐着。
相對這邊的悠然自得,平靜淡然,皇沾燊那邊就顯得偏激急躁了。
那被皇沾燊攥住前襟的老太醫雙腿打顫,結結巴巴地回答:“回、回紫荊二皇子,紫荊太后這是、是中毒了!”
皇沾燊怒吼:“中毒了?該死!那你還不快點去解,莫非還要本皇子教你不成?”
該死,若不是他們帶來的太醫說要和龍鱗皇朝的太醫一同研究一下,而且太后還是在龍鱗皇朝出事,否則他纔不會召見龍鱗這羣廢物!
在皇沾燊憤怒的咆吼之下,那名太醫打着顫與其他太醫商量,一同給紫荊太后配藥。
而太妃聽聞紫荊太后出事,就急匆匆趕來,畢竟那可是一國太后,而且紫荊帝還是在誕下紫荊太子之後出了名的孝子。
倘若紫荊太后在這裡出了事,憑紫荊帝的性子,他們龍鱗皇朝也不會相安無事。
就算不直接帶兵攻來,也難免他不會暗中下手甚至聯合其餘三國來揮軍打下。
如今聞到紫荊太后是中毒,她的心更是懸了起來,手心處已然被捏出一把汗。
暗暗定下來,有條不紊地指揮着,哪怕此下皇沾燊口出狂言,太妃也不予理會。
紫荊太后的毒,才事關重大!
“聽聞紫荊太后出事,本宮作爲龍鱗皇朝的皇后,不過來慰問一下,似乎過意不去,又顯得本宮心胸狹窄了,所以……本宮來了。”
話落,姍姍來遲的凰殤昔,一襲紅衣似火,面容如花,眉目含笑,嫣然踏步進入。
她目光魅惑,眉如遠黛,絕塵般的容顏讓在場的人無不驚豔了一把。
就連對她恨之入骨的皇沾燊,在見到她那一刻也是狠狠被驚豔了,能回過神來的原因是觸及到了凰殤昔鄙夷嘲諷的眸光。
他冷哼一聲,毫不留情地諷刺:“哼,龍鱗皇后如此大駕,肯賞臉來我紫荊驛館看望一下本皇子的皇祖母,已經是莫大恩賜。”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龍鱗皇朝的人無不倒吸一口冷氣,倒不是因爲皇沾燊說此言會得罪凰殤昔,就算得罪了,憑她凰殤昔無權無勢,也不敢將他怎樣。
只是皇沾燊的話分明是針對東陵梵湮說出來的,他是想借東陵梵湮之手處決凰殤昔!
一國至尊無無疑是當朝皇帝,他皇沾燊在東陵梵湮來之時只稍稍抱拳頷首,可現下凰殤昔到來,他居然說出她能來就是給他們莫大的恩賜。
這話中的意思分明就是暗喻凰殤昔的地位在他們心中比東陵梵湮更高。
毫無疑問,是在將凰殤昔推上死路!
凰殤昔勾脣冷笑,不甚在意,眼底浮現輕蔑,反而是轉身向東陵梵湮行禮。
“臣妾參見皇上,臣妾自知臣妾來晚,但是皇上未來,若本宮先來,臣妾唯恐某些人議論臣妾,說臣妾對皇上不忠,臣妾爲防萬一,如讓紫荊二皇子不滿,本宮便向二皇子道歉。”
說着,凰殤昔還擺出了一副委屈不甘的表情。
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輕輕鬆鬆的一句話,就這樣遊刃有餘地化解了皇沾燊的秋波暗涌,更甚的是還贈他一劍。
二皇子不滿,皇后便道歉,一國皇后,與他國皇子道歉,而且還是二皇子自己刁難,倒是顯得皇沾燊心胸狹隘了。
而且不僅僅是狹隘,更是對他們龍鱗的不敬,在場的太醫們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心底卻是十分不滿的。
再加上這二皇子對他們像使喚小狗一樣對他們高等太醫呼來喚去,吼來吼去,對這紫荊二皇子的評價已經低到谷底。
衆位太醫紛紛搖頭,此二皇子,休矣!敗矣!
東陵梵湮從凰殤昔進門開始,視線就一直盯着她,睨見她脣角的深意,如蔥般的玉指輕輕敲打起來。
冷豔的容顏上浮現詭異的霧氣,魅眸半眯,無人知曉他此刻心中在沉吟什麼。
許久,當凰殤昔怒意欲爆發的時刻,東陵梵湮像是心有靈犀般,睨向她,冷聲道:“皇后不必多禮。”
這下,凰殤昔才慢慢站起來,捶了捶有點發麻的雙腿,又向太妃行禮,太妃倒是不爲難她,直接讓她起來了。
而皇沾燊被凰殤昔噎了一道,又反咬了一口,登時不敢再胡亂與她搭話,就連解釋也顧不上,頓時閉嘴不言。
只是看向她的眼神中陰鷙兇狠,恨不得將她撕碎!
皇沾燊不說話,卻並不代表凰殤昔不找他算賬,只見她優雅地理了理自己的袍子,漫不經心道。
“紫荊太子不是說要帶二皇子回來懲處的麼?怎麼現下二皇子如此安好地站着,而紫荊太子卻不見蹤影了呢?”
她當時帶着只有三人前去,如果不是在乎傾蕭的臉面,擔心他失了顏面,她是絕對可以讓宴會上所有大臣都去看他皇沾燊的笑話,嗤笑他。
現在,既然他這麼執意找她麻煩,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但,她是不會讓傾蕭丟臉的。
所以現在說出來的幅度,正好。
皇沾燊背脊一僵,額上虛汗冒出,瞟向東陵梵湮,發現他的視線似有若無地往他這邊睨來,霎時讓他後背是衣裳都被汗水浸透。
“而且,紫荊太后出事怎麼也不見太子殿下呢?”凰殤昔又拋出極具重量的話。
兩個問題同時砸來,第一個問題他還可以說是太后臨時出事,他的處罰壓後,可是現在皇傾蕭沒有出來,那他又該怎麼回答?
皇傾蕭對紫荊太后幾乎是言聽計從,與他爹一樣,是個孝子,如今太后出事,憑他的性子,絕不可能不來,他該怎麼說?
皇沾燊一口銀牙險些咬碎,狠狠地瞪向凰殤昔。
這個該死的女人不說話會死?她是不是誠心要和他過不去,要至他於死地?
他什麼時候惹這瘋女人了?不就是垂涎這女人的美貌?女人的臉長出來就是讓人看的,就是用來勾引男人的,他有什麼錯?被勾引到了而已!本就是很正常的事!
而且他要對她不軌此事,她已經討回來了,如今她又是什麼意思?
忽然,皇沾燊腦子閃過了皇傾蕭回來時失魂落魄,像是丟了什麼寶貴的東西,再也找不回來的模樣,思路瞬間清晰了。
他冷哼道:“哼,如今太后出事,本皇子的事難道會比太后的命更重要?而且此刻爲何不見太子,那就得問問太子回來之前遇到什麼了!”
凰殤昔玉眉緩緩蹙起,先前的疑惑在皇沾燊這話落下之後剎那間煙消雲散。
她來本就是想看看傾蕭到底怎麼樣了,之前守衛不讓她進來,而且紫荊太后又像有先見之明般,料到了她回來,而且還下了那樣的命令,這不得不讓她起疑。
她只好選擇別的方法進來……
如果皇沾燊回答的是別的事情,她或許還會選擇不相信,可偏偏他口中的事情就是傾蕭去了龍鑾殿的事情。
與她先前的猜測重合,而且又恰恰說得過去,疑心頓時消散無蹤。
她垂下眼簾,不再語,靜靜地保持沉默。
傾蕭,我真的傷到你了麼?傾蕭,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會是,你是不是生氣了?
知道我會趁這個機會來,所以就躲起來了?
看見凰殤昔不再出言刻意讓他難堪,皇沾燊倒是鬆了一口氣,可是凰殤昔剛剛說的話,卻是已經讓許多太醫都聽入了耳。
不由讓他們在心底哀嚎,爲什麼他們要聽到這些?二皇子犯錯了?居然還是秘密犯錯的,不然此刻這是也該傳遍皇宮的,然而卻沒有,這說明了這件事關乎重大。
他們這些無意聽到的人會不會有危險?
思及此,各各太醫的心情都是忐忑不安。
東陵梵湮作爲某件事的當事人之一,自然是知道當時所發生的事,何況還是他一手策劃讓皇傾蕭看到的,如今凰殤昔的緘默是爲何,他更是心知肚明。
只是,她爲另一個男人擔心,他心裡就升起了一簇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