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沒有燈光,僅是梅妃身邊宮女手上握有微弱的光,因此就算面紗作用不大,但是還是看得不太清晰。
凰殤昔那張臉固然讓人覺得可怕,但是於梅妃而來,她心底的解恨和痛快比那恐懼多得多。
“能毀成這樣一張臉,也不枉本宮花了那麼多心思籌謀了那麼多天,還忍了那麼日子不對你下手啊!凰殤昔,若是本宮的臉毀成你這個樣子,本宮絕不會還苟且在這世上!”
凰殤昔瞳孔驟然收縮,清澈透亮的鳳眸混雜着滿腔怒火,凜冽傲然的視線逼向梅妃。
一字一句滲透着她的狂暴怒火,幾乎是被她從牙縫中擠出來的字眼,“這一切,是你的手筆?本宮的臉是你所爲?”
梅妃嫣然笑起,隨手將面紗扔掉,厭惡地拿起手帕擦拭自己的手指,冷眼瞟過去,頗爲囂張地挑釁道。
“是又如何?你這臉不是很美嗎?不是給了你資本來挑釁本宮?如今本宮倒要看看,你還用什麼來挑釁?嘖嘖!是這張人人見而避之的臉?”
當日在太醫院一事,她可記得清清楚楚!
“你……梅妃當真好狠毒的心,把本宮的臉毀成這般?呵呵……”凰殤昔譏笑。
“住嘴!你笑什麼?本宮最討厭的就是你笑,你還以爲你是那張人人羨慕的臉?呸!你拿把鏡子照照,本就噁心至極,居然還笑?簡直讓人想作吐!”
凰殤昔卻笑意不止,梅妃不喜歡她笑,她就偏要笑。
“不過是一張臉,沒了便沒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本宮這條命尚在,你再囂張,終有一日也會栽在本宮手裡,勝負未定,你跑來,是作死還是做甚?”
這狂妄的語氣,絲毫沒有因爲自己被毀容而有分毫減弱。
哪怕她再在乎這張臉,再怎麼覺得毀容讓她此後無立足之地又如何,在梅妃面前,她高傲的自尊容不得別人來嘲笑,踐踏。
想看她如何潦倒?有些癡人說夢了。
“哦?是嗎?你確定青山還在?”
梅妃忽然陰森森地笑了起來,眼神晦暗不明,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聽到了極好笑的笑話一般。
凰殤昔臉色一僵,鳳眸微微眯了起來。
“你什麼意思?”
凰殤昔不自覺地朝側邊退了一步。
梅妃勾着得意的笑朝她靠近一步,凰殤昔退,她便前,這種以勝利者的姿態,去俯視失敗者的感覺,當真妙計了。
“什麼意思?莫非你到現在還不明白?本宮要的豈會僅僅是你這張臉?哈哈哈……你怎麼就這麼愚笨不堪呢?”
凰殤昔臉色大變,像是反應過來什麼,捲起自己的衣袖,定眼一看,手上出現了一斑斑的黑點……
她臉色瞬間白了……
這麼近距離,梅妃也是看到了,不由笑得更爲狂肆了,讚賞的目光瞟了眼身邊的女子,旋即繼續嘲諷道。
“凰殤昔啊凰殤昔,本宮就沒見過像你這麼愚蠢的女人,就你,皇后之位是被你侮辱了!只有本宮!只有本宮才配坐上這至尊寶位!你算什麼狗東西?也配做本宮的對手?”
凰殤昔繼續往後退,她退去了什麼地方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唯一肯定的是,不是往東客院的方向退去,因爲沒有燈光……
她臉色極爲難看,緊緊攥着袖子,咬牙切齒道:“你這惡毒的女人,你給我下的是什麼毒……”
梅妃又仰天長笑幾番,那宛若看螻蟻般的目光投向凰殤昔,像是同情她,所以讓她臨死前好知道自己是將會是怎麼死的。
“何必如此刨根問底呢你?青山?本宮告訴你,最遲明早,等太陽剛升起的時候,你便會全身腐爛而死!哈哈——多刺激啊!本宮討厭的那樣讓人見了都恨不得撕爛的臉終於要消失了呢!本宮心底甚是愉悅!”
凰殤昔臉色更白了,目中寫滿不可置信,嘴中喃喃着,“怎麼會……怎麼會這樣……明天……”
梅妃心底不見對凰殤昔那張臉的懼意,只有無盡的痛快,她用手帕隔着挑起凰殤昔的下巴。
嘖嘖道:“哎呀!這條可憐的狗居然會是皇后,本宮甚覺悲哀啊!嘖嘖,想當年,這可是有着‘人間哪有幾回睹’美譽的臉呢,如今?如今……只剩唾棄罷了!”
梅妃的狂笑聲幾乎響徹了東南客院,她再次扔下的一枚炸彈,炸得凰殤昔魂魄盡失。
“哦~對了,皇后,你知道你毀容的消失是如何傳遍整個神廟的嗎?”
梅妃惡劣的眼神裝作毫不知情的無辜神態,若不是她眼底的毒辣和惡劣的玩味,就連凰殤昔也會覺得她是不知情的。
凰殤昔脣瓣微顫,全然顧不上梅妃輕薄戲弄她的動作,顫抖着聲線問道。
“這……又是你做的好事?”
“不……怎麼會是本宮呢?”梅妃嘖嘖搖頭,但眼中透露的冷笑和惡意已然告知她,這梅妃絕對有參與其中,且分量極重。
“這事,是本宮身邊這位宮女所爲,本宮覺得,這宮女凰殤昔你可是熟悉得很呢,怎樣,要不要瞧瞧她的真容?”
梅妃陰笑地說着,也不理會凰殤昔會怎樣回答,偏臉用另一隻手擡起身邊宮女的臉。
一點一點,慢慢往上擡……
當那宮女的面容全部印入她眼簾的時候,凰殤昔那張駭人的小臉“唰”的一下,全白了,就連顫抖的脣瓣都沒了鮮豔的顏色。
她一把掙開梅妃的手,想衝過去問個清楚,誰知她竟是腳步不穩,往後跌去了。
細雨綿綿之中,一滴一滴砸到她臉上的雨水,她此時感到無比刺痛,那仿若是來嘲笑她的。
她語氣森冷,目光如炬地盯着那宮女。
“茗碎,我捫心自問我待你不薄,你爲何這般對我?你前幾日還信誓旦旦地說,不會背叛我?現在呢?你在做什麼?別告訴本宮你是來給本宮送傘的……”
茗碎如舊的動作,面色沒有多餘的表情,淡淡地看向凰殤昔,那神色,仿若是看一個陌生人……
她說:“皇后娘娘,你如今容貌盡毀,本就沒有多大權利的人已失勢,再沒有任何翻身的擊毀了,我跟在你身邊還有什麼出息?”
“更何況,你離死不遠了,若我還跟着你,我是得陪葬的……我還年輕,我還不想死,梅妃娘娘能給我重生的機會,跟着她,我可以享受權利,沒人敢欺負我,跟着你呢?以前就是也跟着你,所以我還纔會被罰去洗衣房,淪落到那般地步,因你而起!”
“皇后娘娘,人不爲己天誅地滅,人都是自私的,怪不得我,我也是爲了我自己。”
“所以?這便是你出賣主子的原因?呵呵……我當初真是瞎了眼啊……養了條白眼狼……”凰殤昔笑了,笑聲悽慘透骨,帶着對世事的絕望。
茗碎仍舊面色如此,眼神冰冷,“你怪不得我,要怪,只怪你沒本事,所以,奴婢只能跟有本事的主子存命了。”
凰殤昔不說話,她雙手向後撐在地面上,一步一步往後挪去,悽笑,哀轉久絕。
眼前,一片黑暗。
心寒的感覺,原來是這般的。
世態炎涼,人心本來就是冷的,她只是在笑,笑她真心相待的人,努力捂了那麼久的心,居然半分都暖不起來。
人心,比她想象的還要冷……
梅妃滿意地看着凰殤昔絕望的樣子,對,她要的就是這樣,要的就是凰殤昔這個落魄的樣子用以反襯她高貴完美的存在。
這賤人,早該死了……本就不該存活在這個世上!
這賤人美嗎?不,這個醜女人怎麼夠她美?她纔是最美的!最完美的!這賤人和自己的差距,何止是一點兒?完全是隔了千山萬水!
梅妃逐漸朝凰殤昔走去,面目猙獰扭曲,像是醜陋魔鬼,一步步朝她靠近,無暇顧及別的,就連茗碎爲她擋雨都不需要了,隻身沒入雨中。
凰殤昔似是也察覺到了危害,加速往後移去,警惕地注視着梅妃。
“梅妃,你想做什麼?”凰殤昔涼涼地笑,是一種淒涼的笑,似乎對一切都無所謂的。
“本宮想做什麼……”
梅妃詭異地笑了,腳步放緩,慢慢逼近凰殤昔,看着凰殤昔因爲她的靠近而後退,因她加速而加速,忽然心底好笑了起來,這種像是玩弄瀕死獵物的感覺,讓她倍感舒服。
“凰殤昔,你若往日如以前那樣乖乖的,見到本宮該行怎樣的禮,該做怎樣的事,本宮或許還會大發慈悲讓你多活幾日,又或者不會用這麼狠毒的毒,不過,一切都晚了,你會落得如斯田地,都是你咎由自取的!”
梅妃的眼神一瞬間變得陰狠起來,腳步加快往凰殤昔而去。
她還是覺得親手弄死一個讓她做夢都是弄死的人,比只看見她腐爛的屍體要好的多!
但是世事皆有意外,本該因她這話而升起恐懼或者跪在她面前求饒的女人,一反常態地停下了後退的動作,莫名地勾了勾脣,露出了詭譎的笑。
一雙澄澈明亮的鳳眸染上了諷刺的色彩。
她噙出詭異的弧度,眉心浮現若有似無的哂笑。
“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