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殤昔說了很大一席話,令得夙寐滿臉的無語之後,便帶着瑣玥準備去找下一個能住人的客棧住下。
幺幺跟在她的身後,一聲不響。
夙寐桃花眸含着笑意,也擡步跟了上去。
凰殤昔對後面的兩個人跟在她身邊,只用一臉的面無表情作爲答覆,這路不是她家開的,所以人家走哪都行。
然而,她幾乎走遍了整個城鎮,都沒找到一家可以落腳的。
那些客棧都關上了大門,許是有住宿過夜的客棧都被燒了,那些沒被燒的客棧的掌櫃們都怕了,紛紛關下了鋪子。
茫茫的大街上,黑漆漆一片,只有微弱的月光,還有一些屋子裡還未睡的人閃起的絲絲燈光,就連打更的聲音都聽不見。
凰殤昔站在荒無人煙的街道上,整天大街,就只有他們四個人,四周,寂靜地可怕。
凰殤昔嘆了口氣,對瑣玥道:“瑣玥,看來今晚,我們要露宿街頭了。”
他們的馬也放在那家客棧的馬槽內,如今客棧讓人放火燒了,那裡的馬槽,想必也不會倖免了,想到這,凰殤昔有些懊惱。
貌似,她走得急,連銀子都沒帶……
這豈不是身無分文了?
凰殤昔的面部有稍微的扭曲,身後笑得就想桃花含苞開放的夙寐,桃花眸閃了閃,眼中竟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見到凰殤昔如此,他也不說話。
這是等着想凰殤昔求他呢。
幺幺似乎察覺到凰殤昔的無處可去,掛着憨厚的小臉,他跑上前對她說:“姐姐,你要是不嫌棄,可以來我家裡……”
凰殤昔聞聲低頭,脣角揚起了一抹笑意,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含笑問道:“你還跟着我做什麼?我現在已經身無分文了,幫不了你什麼了。”
幺幺揚起憨厚的小臉朝她笑了笑,“姐姐,不打緊的,我不圖姐姐身上的什麼!”
“那你爲何到現在還跟着我?”
幺幺臉上的笑容一僵,他緩緩低下臉,似乎在沮喪什麼,又似乎在想些什麼,他突然跪了下來,扯着裙角,聲音帶着哽咽。
“姐姐,姐姐你收我爲徒好不好!”
凰殤昔莫名其妙地一怔,“你這是做什麼?”
收他爲徒?別開玩笑了好不好,她自己也只會控制身體的內力,好吧,輕功還是學着自練了不少,但是這並不代表她會教徒弟。
她這一身雄厚的內力和那些腦子中在與人打鬥時出現的片段,她自己都沒搞清楚是怎麼來的,怎麼收徒?
見凰殤昔不說話,繃着一張臉,幺幺慌了,從拽着她裙角改成抱住她的大腿,吸着鼻子說:“姐姐,你就收我爲徒好不好!求求你了!”
“你爲什麼,想要學武?”凰殤昔平靜地問道。
幺幺圓溜溜的大眼睛含着水霧,聽到凰殤昔這樣問,眼底霍然閃過了幾分恨意。
“那些人,是那些人殺了爹爹和孃親的!我要爲爹爹和孃親報仇!”
幺幺邊吸鼻子,便將七年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出來,凰殤昔突然明白了,爲什麼幺幺見到她脖子上的血玉時,會是那樣震驚的模樣。
原來是她母親給她的血玉。
凰沾露幾乎是哭着回去的,她不懂,爲何血玉會出現在紫荊國?這血玉不是一直在龍鱗嗎?後來因爲血玉死了幾名妃子,便送去寺廟去煞氣。
如果是在紫荊國的話,那麼又是如何回到龍鱗,回到太妃手中的呢?
凰殤昔迷茫了……
身後的那人不緊不慢地站在一旁,似乎饒有興趣地看着這樣的一幕。
或許,夙寐會知道。
凰殤昔撫着幺幺的小腦袋,低聲說:“抱歉,我教不了你什麼,準確的說,我不會教人。”
聽罷,幺幺眼中的光芒瞬間就暗淡了,但不一會兒,又亮了起來,說道:“姐姐,那能讓我跟着你嗎?你們去哪我就去哪!”
凰殤昔沉默,她去哪?她要問過夙寐才知道自己即將去哪裡,帶着這個小鬼頭,不是平白讓自己多個拖油瓶嗎?
那些因爲血玉而來追殺她的人,定然還會再回來,屆時她身邊若是帶着兩個不懂武功的人,她還要分心照顧……
豈不是,給了人可趁之機?
凰殤昔說拒絕,幺幺不依不饒地抱着她的腿不肯撒手,說是她不答應就不鬆手,那張憨厚的小臉透着無比的堅定。
凰殤昔眼睛看不見,可是她卻異常地感覺到了抱着她大腿的那小子,心中那無比的堅定,那種想爲父母報仇的無比的堅定的情緒。
她愣住了。
報仇?爲父母報仇?
報仇這個字眼,在她心中已經紮了很深很深的根,她是要報仇的,她是一定要的,可是她現在,找不到報仇的路,她需要一個人,給她指出一條路。
而抱住她大腿的小傢伙同樣也是,他找到了可以復仇的路,可是對方卻不答應。
設身處地想想,倘若她找到了復仇的路,可是對方不願意將路指出來呢?
幺幺找她,是因爲她會武功,是因爲她身上有血玉,是因爲那些人會回來找她,他看到了希望。
若是,她看到了希望,也定不會放棄的,這個小子,和她一樣。
終於,凰殤昔還是答應了,答應讓這個小子跟在他們身後。
她不想這小子的希望就這樣破滅了,就像她,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希望破滅。
罷了,無非就是帶多一個人罷了。
小傢伙聞言,立刻高興地蹦了起來,去跟瑣玥抱成一團了,嘻嘻哈哈地說他終於找到可以爲爹爹和孃親報仇的途徑了。
一張憨厚的小臉全是洋溢着快樂的笑容。
解決了一個小傢伙幺幺,凰殤昔轉身朝夙寐走去,夙寐好似早便猜到凰殤昔會來找他,擺出了一副興趣尚好,在看着好戲的神態。
但是他似乎忘記了,凰殤昔沒有眼睛,他就是賣弄地再多麼的風騷,她也是看不見的。
直到看到凰殤昔一副什麼神情也沒有地走到他面前,夙寐才堪堪地想起這件事,隨即。,他毫不在意地斂了斂自己的眉,仿若方纔的事情沒有發生。
“我倒是有些好奇,所有的客棧都不開門,公子你又是住在哪的呢?”凰殤昔開門見山地問。
夙寐蹙起柳葉眉,擺出了一副仿若在思索的模樣,片刻後,才慵懶又誠懇地答:“本是隨姑娘一同住在客棧裡,現在沒了客棧,那自然是回到自己的府邸裡了。”
凰殤昔閉闔的眸子眼角微微向上揚起,似笑非笑地問:“公子的府邸又在哪?”
夙寐懶懶地挑了挑眉,掀起眼簾問:“怎麼?凰姑娘想打我的府邸什麼主意?”
凰殤昔抿脣一笑,“天色已晚,我們又到處找不到落腳的地方,既然公子有座府邸,那麼公子可否好人做到底,收留我們一宿呢?”
夙寐慵懶地闔了闔眼簾,桃花瓣般的脣瓣微微張開,那模樣,就像一直高貴慵懶的貓,“我爲什麼要收留你們,我爲什麼要做這個好人?”
隨即,他的視線又朝凰殤昔和她身後的兩人掃了掃,眼底的玩味一閃即逝,“況且,我還得免費給你們留宿,你們值我做這個虧本的買賣嗎?”
凰殤昔不說話,上上下下“大量”着夙寐,笑着讚道:“公子一看就知道只和心胸寬廣才華橫溢驚豔絕倫的美人兒,美人兒都是心地善良的,不是嗎?”
夙寐眼中笑意浮現,他懶散地波動指甲,“誰告訴你的?其實這些我都不是,我是你所說的那些系。形容詞的反面。”
凰殤昔面色一僵,人家都說讚美的不要,偏偏就要損的,她還能說什麼?都說。美人兒長得雖美,可是性格不是一般的難伺候,如今一見,果真不錯。
凰殤昔“嗤”了一聲,便轉身,大搖大擺地帶着瑣玥和幺幺離去,末了,還不忘留下一句。
“公子不願意那便算了,反正這裡好說歹說也會有個衙門的,有衙門的話,看到太子的令牌,總不會讓我們露宿街頭的吧?”
她的意思,是打算再去昧着良心恭維這位長得比女人還美還妖冶的大爺了。
夙寐眼中笑意更濃了,這丫頭,就不能多哄他幾句嗎?長得美,天生就是該讓人哄的,他傲嬌一下還不讓了?
“凰姑娘,在下的府邸就在不遠處,凰姑娘不嫌棄的話,還有請。”
他知道,凰殤昔絕對會答應的。
就如同凰殤昔知道,他一定會請她進府的。
夙寐已經親口說了,凰殤昔也不裝了,轉身帶着瑣玥和幺幺跟隨夙寐那風華絕代的身影而去。
黑夜朦朧之中,有三道身影在半空中行走,看他們的行走模樣,身形似乎有些不穩。
“大人,那丫頭內力深厚,而且似乎還有人相助,接下來要怎麼辦?”
“如今我們都受了內傷,暫不以再次行動,先回宗門,將事情稟告了宗主,在請求宗主的指示。”
夜漸漸深了下來,很快,原本還算微弱的月光就讓層層烏雲遮掩起來了。
瑣玥抱着幺幺,已經進入了夢想中去了,而凰殤昔卻是沒有睡,她此時正坐在夙寐的府邸,偏廳內。
凰殤昔和夙寐沉默無聲地大眼瞪小眼,不對,這個用詞不當,凰殤昔沒有眼珠子,她瞪不了,應該換成,僵持。
夙寐一聲輕笑,他已經和凰殤昔在這僵持無聲對峙一個時辰了,這丫頭片子也不知是什麼耐性,居然能這樣和他耗。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凰殤昔一直閉着眼睛,有一小段時間,她是已經睡着過的,不過現在,她倒是醒了過來。
夙寐已經不想再這樣下去了,他打破了沉默:“不知道凰姑娘叫在下出來,又不出聲,在這裡與在下乾耗着,是什麼意思呢?”
凰殤昔的下頷稍擡,她眉心的摺痕隱約浮現,聲線平靜無波,“公子應該知道,我叫你過來是爲了什麼。”
“我不知道。”
“你知道。”
“我不知道。”
“你知道。”
“好吧,我知道。”夙寐哭笑不得,這丫頭耐性挺不錯,他感覺若是他適才一直不承認,這丫頭便會一直和他耗下去。
見夙寐終於肯承認了,凰殤昔也不兜圈子,直截了當地問他:“那些要來殺我的是什麼人?”
夙寐好笑了,那面如桃花的美豔臉龐帶着幾分蠱惑人心,“凰姑娘有怎知在下知道他們?”
凰殤昔微皺眉,顯然是有些不悅了:“不要拐彎抹角,你知道就說,講這些廢話你舌頭不累嗎?你不累我累,我還趕着回去睡覺。”
夙寐一愣,隨即搖頭笑道:“那是肅寂宗人,肅寂宗是紫荊國乃至整片華煌大陸最大的宗門,其實力堪比半個紫荊國,足矣成爲一個國中國,
只不過肅寂宗不喜世俗,因此隱居在紫荊國境內,但是他們也要養活人,便靠接殺人的事情來養活宗裡的人,
但是肅寂宗收價極高,一連做了幾年之後,他們的財富實力已經非常雄厚,早在十多年前,肅寂宗便已經不接殺人的勾當了,
改在華煌大陸各地內經營酒樓青樓等用以賺取錢財,據說,這個宗門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世人眼中,就連宗門排行榜上,也看不見他們的蹤影了,看樣子,是真的想徹底隱居了。”
夙寐一次性將有關肅寂宗的事情都講了出來,以免凰殤昔來一個一個地問,他聽着也覺得煩了。
凰殤昔面露疑惑,“既然你說已經在十多年前就不做殺人的生意了,那爲什麼他們還要派人出來,追殺身帶血玉之人的性命?”
夙寐一臉的釋然,一手搭在了一椅背上,胸膛沐浴後的寢衣衣襟半露,少許性感和魅惑隨之而來。
他身上邪魅的意味盡顯:“這個我就不知道,有可能是這個任務是十多年前肅寂宗還未宣佈不接殺人任務時未完成的任務,有可能是他們閒着無聊……還有一種……”
夙寐桃花眸中閃着慵懶卻銳利的精光,接着道:“還有一種,便是這東西本就是他們肅寂宗的,他們只是派人拿回來罷了。”
夙寐說得這種可能,立刻讓凰殤昔否認了。
“不可能,怎麼可能是肅寂宗的,這可是我孃親留給我的,說是我爹爹的東西,不可能是。”
夙寐輕挑眉,不置可否,“那或許是第一種可能吧……”
按理說,這若是沒完成的任務,接着完成也是沒什麼錯的,可是這任務都十多年了,肅寂宗還揪着這個任務不放,沒有誰這麼盡職吧?
可若是否認了這個想法,那麼那第三種說法……
凰殤昔陷入了沉思,夙寐見狀,兩手支着自己的下巴,桃花眸中含着淡淡的笑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前女子陷入深思的模樣。
凰殤昔的玉眉緊緊地鎖了起來。
若是這第三種可能,想想也不是不可能,娘說是爹的東西,還是要她找到她的爹,將東西還回去。
如果血玉是肅寂宗的,他們派人來取,孃親說要還……那是不是說明,她的爹,其實是肅寂宗的人?
這樣說起來,似乎也很是說得通。
可究竟是與不是呢?
難道要她去一趟肅寂宗探一下究竟嗎?可若不是,她這一去,豈不是羊入虎口,那肅寂宗,可是抵得上半個紫荊國的,紫荊國可強國之首啊……
腦中忽然又想起了夙寐先前說的,她要知道的所有事情,去了紫荊國皇宮,便能一清二楚,而現下,肅寂宗又算什麼?
凰殤昔的神色倏然眼裡凝重來,感覺到兩道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她猛地一擡臉,說道。
“夙寐,你說我去了紫荊國皇宮之後,我想知道的事情便能找到真相。”
夙寐笑得就如同百花爭相開放的美豔妖冶,“我的確是如此說的。”
凰殤昔聲線驟然又低了下來:“那你跟我提肅寂宗,故意誰出那第三種可能,又是什麼意思?”
夙寐彎起美豔迷人的桃花眸,“什麼意思嘛,那就看凰姑娘如何想的了。”
“你想誘惑我去肅寂宗?”凰殤昔厲聲說道。
夙寐言眼中浮現讚賞的意味,轉瞬即逝,“似是,又不是,看凰姑娘怎麼想了……”
又是這句,看她怎麼想?
呸,她要是想得是對的,她都不用這麼苦惱還遠遠地跑到這裡來了!
凰殤昔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冷聲冷氣說:“夙寐!你到底是什麼人,接近我你帶着什麼目的!”
夙寐笑得無害,腦袋歪着,“我是什麼人我已經說了不便告知,至於我接近你的目的……還是抱歉,我依舊不能說,不過凰姑娘只需知道,我不會害你便可。”
凰殤昔冷嗤:“不會害我?連實話都不告知的人,你憑什麼要我相信你不會害我?你的出現是詭異的,你說話更是詭異的,就連你整個人都透露詭異的感覺,你覺得你自己可信嗎?”
凰殤昔說完,那邊那個渾身上下都散發着高貴氣息的男子將她上半截話全部忽略,好笑地說:“我爲什麼覺得我自己不可信?我覺得我自己非常可信,只是你不信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