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荊太后一身端莊嚴肅古板卻不失威嚴的深紅黑色衣服,頭挽莊重嚴厲大氣的牡丹頭,衣裙席地被拖出好遠。
她面色嚴肅,板着臉,帶着身邊的女人一步步走進。
她右後方的女人一身大紅色豔麗牡丹對襟裹胸長裙,兩手端莊地放在腰側,顯得中規中矩。
面目清秀,模樣看上去過三十五,偏生因爲保養得好,眼角細微不大明顯,看上去也不過是個三十歲的女人,風韻猶存!
兩個女人一前一後緩步走進,一人面帶嚴厲之色,一人低眉順眼做溫順狀。
紫荊太后一進來,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皇傾簫身側座椅上的凰殤昔,凰殤昔本來就是個走到哪都是發光體的貨。
不僅僅因爲她的長相,更因爲她與生俱來的高貴霸氣的氣質,哪怕她已經非常努力去降低存在感,但可惜,收效不佳。
紫荊太后看到了,這倒不要緊,最重要的是,她看到她的外孫居然和這個小賤人談笑風生,聊得不亦悅乎!
瞬間,今日中午看到了凰殤昔被她氣得憋在胸口的一團火頓時燃燒了起來。
紫荊太后身旁的女人看打扮應該太監通報的“靜貴妃”的女人,悄悄擡起頭,順着紫荊太后的視線,看到了皇傾簫和凰殤昔。
她冷哼了一聲,又埋下臉去。
衆人起身行禮,皇傾簫帶着凰殤昔也俯身行禮,紫荊帝也都站了起來,每個人以各自的身份來行禮。
紫荊太后眼尖……哦不,是因爲她一直瞪着凰殤昔,見她以皇族的禮儀朝她行禮,而不是行跪拜大禮的時候,心中的活頓時要爆發出來了。
但是礙於這麼多人的面子,又礙於紫荊帝對那個女人的寵愛程度,,不好當場給人難堪,因此她暫且壓下了這口火氣。
重重地哼了一聲:“都免禮吧!”
衆人方纔起身,“靜兒,扶哀家過去。”
被換作靜兒的女子就是一直跟在她身後裝成一副乖順模樣的靜貴妃,她應了一聲,扶着紫荊太后走了過去。
紫荊帝連忙走上前去,攙扶紫荊太后的另一條手臂。
紫荊太后見到紫荊帝,還是不客氣的哼了一聲,但也只是嘴上硬而已,她並沒有掙脫紫荊帝的攙扶。
紫荊帝一直攙扶紫荊太后到自己的右手邊的座位,這才坐回自己的龍座,而靜貴妃,很自然地坐在左手邊的位置。
紫荊帝皺了皺眉,說道:“你下去跟沾燊和沾露一塊坐吧。”
靜貴妃身子一顫,她乖順地站起身子,表現得非常識大體:“是皇上。”
“坐這裡就好,下去和皇子公主坐,成何體統?”紫荊太后發話了。
靜貴妃的腳步頓住了,求助似的看向了皇虛筌,皇虛筌眼眸有些犀利冷冽,靜貴妃被嚇到了,連忙說。
“是是是,母后,兒臣也許久沒跟沾燊和沾露聚聚了,這會兒兒臣正好可以跟他們兩個講講話。”
皇虛筌揮手,聲音帶着不容置疑:“下去吧。”
紫荊太后瞪了眼紫荊帝,眼中明顯透着不悅,但是大庭廣衆之下,她還是沒有再說什麼。
靜貴妃走下去了,眼中閃過了一抹陰鷙,皇沾燊和凰沾露在下方看着,臉色也不大好看,但是沒有明顯地表現出來。
紛紛上前,帶着自己的母妃找個殿堂左手邊第一個位置坐了下來。
自己的母妃被如此對待,兩兄妹心中自然是替母妃不值的,但對方是紫荊帝,他們又無可奈何,皇沾燊只能瞪了眼皇傾簫。
那眼神好像在說:皇傾簫,算你狠!
全場裡個個人都屏住了呼吸,皇虛筌身邊那個空位留給誰的,在場有個十年官齡的人都知道。
那是留給皇上等了十多年的女子的,別說是靜貴妃,哪怕是皇后,不是那女子的話,照樣得混下去!
凰殤昔敏感地察覺到了殿堂裡微妙的變化,歪着半個身子輕聲問道:“傾簫,發生什麼了?”
皇傾簫看了看靜貴妃,又看了看皇沾燊和凰沾露,輕笑,聲音就像是風拂過鈴鐺時發出的清脆悅耳的聲音。
“靜貴妃是皇沾燊和凰沾露的母妃,父皇后宮人數不多,只有她誕下子嗣,其他人均沒有,就連孕都沒懷過。”
凰殤昔支着臉,似笑非笑地又問:“傾簫覺得,是怎麼回事呢?”
皇傾簫笑着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別用這麼陰陽怪氣的語調跟我說話。”
隨即,正色道:“拒我所知,父皇本是打算立孃親爲後的,但是當時太后極力阻撓,怎麼也不肯答應這件事,不止是太后,幾乎所有的官員都是如此。”
“所以後來立後的事情就擱下了?”凰殤昔不輕不重地問。
皇傾簫不置可否,“父皇的意思是等他勸服太后,聖旨是已經擬好了的,但是後來孃親不在紫荊了,後位一直空缺。”
凰殤昔沉吟,靜靜聽着皇傾簫將話說完。
“孃親的事情父皇雖然從不在嘴上說,但是他卻用行動來表現出來,每次去宴會,父皇身邊右手邊的位置一定是空的,因爲那是留給孃親的,而左手邊,若是帶了靜貴妃便讓靜貴妃坐,沒帶的話,其他人也不能坐。”
聽到這裡,凰殤昔大概題給出了苗頭出來了,抿着脣問:“所以剛纔是因爲太后坐了右手邊的位置,靜貴妃想坐左手邊的?”
皇傾簫眼中掠過一抹讚賞,情不自禁地想伸手揉揉她的頭髮,但是看到她整整齊齊的髮鬢和幾支簪子,便壓下了這個衝動。
“確實如此。”
凰殤昔抿脣不言,似乎是在好整以暇地看接下來的事態發展。
對皇虛筌這個父親,凰殤昔心裡的好感度上升了百分之一。
去哪都給自己的娘留位置,這個舉動十多年都沒有改變,這無疑證明他是個深情專情的人,如果孃親還在……
只可惜,沒有如果。
那邊靜貴妃已經坐下,皇沾燊和凰沾露也暗暗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緒,上方的人也都安定下來。
皇虛筌擡手,說:“宴會……”
才說了兩個字,就讓人打斷了,“怎麼,皇帝,你要說宴會開始了嗎?”
聲音有幾分隱含的不悅和刻薄之意,皇虛筌扭頭,說話的人是自己的母后。
他皺了皺眉,不明地問:“母后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紫荊太后瞥了他一眼,又哼了一聲,“在宴會開始之前,難道不該再處理一些事情嗎?”
紫荊帝有些雲裡霧裡,性子良好地朝紫荊太后俯下身子,謙虛地問:“不知母后說的是何事,母后要做什麼?還是兒臣要做什麼?你要不提醒,怕是兒臣要忘記了。”
紫荊太后又哼了聲,這一次的冷哼裡帶着極明顯的諷刺,“不該是先處理一些事情,比如說,某些人嗎……”
說着,陰鷙的眼神別有深意地往凰殤昔的方向瞥了過去。
皇虛筌順着紫荊太后的視線看去,看到這勾着脣角,似笑若無地歪着腦袋面向這邊的凰殤昔,心中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母后,您……”
都說母子連心,許是紫荊太后看出了紫荊帝接下來要說的話,深紅色衣袍一揮。
“你不必說,讓哀家來說!”
說着,紫荊太后就站了起來,不顧紫荊帝的攔阻,大步朝凰殤昔的方向走了過去。
紫荊帝見狀,無奈地揉了揉額角跟了上去。
皇傾簫見紫荊太后往自己這邊走來,知道是找凰殤昔的,想也不想就起身上前,想去勸阻。
“太后……”
不料同樣是只說了兩個字,他便讓紫荊太后推開了,“你也不必說,哀家說!”
皇傾簫怎麼可能讓紫荊太后找上凰殤昔,又邁步跟了上去。
衆人都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撓了撓頭各自交換眼神,都是一臉茫然。
而靜貴妃和皇沾燊凰沾露那邊,則是冷笑看好戲。
直到紫荊太后走到凰殤昔跟前,在場的人都看出了這是要找這個美若天仙的姑娘呢?
可是,爲什麼呢?
難道是其實太子殿下選定的太子妃,不是紫荊帝不同意,而是太后不同意?
衆人都不明所以,只要瞪大眼睛,豎起耳朵認真聽。
只見紫荊太后伸出小指套着長長指套的手,指着凰殤昔,臉上帶着幾分陰狠。
“你以什麼身份進來宴會?居然還坐在我們紫荊皇室所坐的位置,你這又是以什麼身份?哀家就沒見過像你這樣沒皮沒臉地接近哀家孫兒的女人!”
凰殤昔笑着站了起來,朝紫荊太后彎了彎腰,表示行禮,語氣不卑不亢,但內容卻在實爲不敬!
“回太后的話,您現在不是見識到了麼?”
紫荊帝聽到這話,頓時身子僵住了,擡眸看上凰殤昔那張與琴雪沁過分相似,幾乎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臉,仿若看到了什麼,有些失神了。
皇傾簫臉色變了變,隨即退到了一邊。
他知道,再阻攔也沒有用的,紫荊太后就是存心要找凰殤昔的茬。
紫荊太后聽到這話,氣到指着她的手都發抖了,怒極反笑:“好好好,好你個凰殤昔,在哀家的紫荊國裡,就憑你這句對哀家不敬的話,哀家就可以治你死罪!”
凰殤昔臉色平靜無波,好似全然沒覺得紫荊太后指責的人是自己一般。
“太后,請你不要冤枉草民,草民那個字說得是不敬的意思了?您試試一個字一個字地拆開,草民如此恭敬,您難道就沒看出來嗎?而且就算組合起來,也沒有那句話是不敬的意思……”
凰殤昔莞爾一笑,“太后你說呢?”
“你……”紫荊太后被凰殤昔的顛倒黑白氣得上氣不接下氣。
偏生的,凰殤昔說的話還當真一個錯字都挑不出來,主要是她的語氣……語氣有問題。
可是語氣這個,誰能明確說明是什麼意思嗎?
紫荊太后重重把衣袍甩了下來,卻並打算就這樣放過,厲聲道:“凰殤昔,哀家就不明白了,你一個龍鱗皇后,大搖大擺今入紫荊國國土不說,還招搖進紫荊國皇宮,甚至還粘着哀家的寶貝皇孫兒。
明明就是有夫之婦,還如此不知廉恥,你還要不要臉?!”
紫荊太后把話說得極爲直白,在場的人沒有任何人聽不懂,但是,聽懂了,全都露出了驚詫的神情。
什麼?這女子是龍鱗皇后,不是太子殿下內定的太子妃?
那那那……太子殿下和這龍鱗皇后舉止爲何如此親密,並且……
衆人的視線都在凰殤昔和皇傾簫的服飾上來回移動。
凰沾露也是吃了一驚,龍鱗皇后?
就連剛纔失神的紫荊帝皇虛筌聽到這話也被拉回了神,回神之後就是長時間的震驚。
紫荊太后又道:“在龍鱗皇朝的時候哀家就已經警告過你了,你身爲龍鱗皇的皇后,別和哀家的皇孫糾纏不清,可你居然還追着傾簫來到了紫荊國,凰殤昔,你要記住你是龍鱗皇的皇后,難道你就這樣不滿意龍鱗皇嗎?”
一句話,許多有眼識的人都看出來了,紫荊太后不止在擠兌凰殤昔,還在擠兌龍鱗皇。
紫荊太后可是個十分記仇的人物,當日在。龍鱗皇朝的她多次被東陵梵湮威脅,這個仇她可一直都記着的。
人家有機會一下子踩扁兩個她看在眼裡恨在心裡的人,她豈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凰殤昔冷笑,到現在她怎麼還會看不出來紫荊太后的做法意欲何爲呢?
想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來落她面子?
呵……她凰殤昔若是在乎面子這種東西,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凰殤昔看似無趣地撥了撥只見,風淡雲輕地說道:“龍鱗皇后?太后是在說草民嗎?草民不知道草民什麼時候有這麼好的運氣,能坐上皇后一位。
草民沒身份沒背景,只有一副皮囊罷了,難道龍鱗皇朝的皇帝看中草民的皮囊就會把草民立爲後?這龍鱗皇帝,貌似也太……膚淺了!”
紫荊太后臉色有些不好看,“哼!你不是龍鱗皇后?哀家親眼在龍鱗看到你,親眼看到龍鱗皇待你,親耳聽到宮女喚你皇后。
就算宮女說的話不可信,那龍鱗皇?‘朕的皇后’可是龍鱗皇掛在嘴邊的,你說你不是龍鱗皇后,你不是誰是?”
凰殤昔一臉的平靜,撥着自己的指甲,淡淡道:“誰是的話草民不知道,若是太后不信,你大可派人去龍鱗看看,看看有沒有一名叫做‘凰殤昔’的皇后。”
看着凰殤昔如此滿不在乎卻又言辭錚錚的話,紫荊太后忽然有些不確定了,但是很快就把這不確定拋出腦後了。
“凰殤昔,你就別裝了,難道哀家就看不出你在裝模作樣?你裝給誰看?!哀家就不信整個龍鱗沒人見過皇后,沒人聽過皇后的名諱,冠着我紫荊皇家姓的人,整個龍鱗,恐怕也只有你一個了!”
紫荊太后說完,凰殤昔忽然從“撥指甲的愉快中”擡起臉,聳了聳肩道。
“那好吧,不裝了,本宮確實是龍鱗皇后,但是本宮不日前就被廢了,現在草民現在是普通百姓了。”
凰殤昔的突然轉變態度,別說是在場的官員女眷,就連紫荊太后都沒有回過神來。
而凰殤昔又趁着這個空擋說道。
“本來呢,草民也是不想說的,可是太后你呢,偏偏要逼着草民說出來,那草民也只好說出來了。
草民以什麼身份進紫荊皇宮,以什麼身份坐在這裡,草民現在就告訴太后你,草民的兄長是紫荊國的太子殿下,父親是紫荊國的君主,至於草民現在是什麼身份,想必已經很清楚了……你說對不對?”
凰殤昔笑着一字一句道:“草民的皇祖母?”
凰殤昔這席話說出,在場的人都目瞪口呆,這這這……這到底什麼情況?
紫荊太后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被凰殤昔一段話說得幾乎啞口無言。
她咬着牙狠狠道:“哀家可不記得哀家有個在龍鱗做皇后的孫女!哀家只有三個皇孫,一個孫女,孫女還未成婚!”
凰殤昔似乎對她的話一點也不生氣,幽幽道:“您年紀大了不記得沒關係,反正草民也沒有讓您非要認草民的意思。
您不認,無妨,但是草民是太子殿下親妹妹的事實誰也無法改變,草民只不過是以太子殿下親妹妹的身份進來的,這個答案,不知太后你可滿意?”
轟——
衆人只感覺晴天劈下一道打雷。
天吶,他們好像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東西。
會不會被殺人滅口啊?
聽到這裡,皇傾簫沒有不出場的道理,而且,他也必須出場了,不然,紫荊太后一定會再繼續不依不饒的。
現在的時機就算還未到完全成熟,也差不多了
皇傾簫走上前,貼到凰殤昔身邊,對在場衆人彎了彎腰,聲線依舊是那樣的柔和,如三月春風撫掃受傷的心靈。
“妹妹貪玩,讓各位也跟着受驚了,傾簫在此給各位道歉。”
皇傾簫的一句話,完全證明了凰殤昔先前說的全是真的。
而且,凰殤昔這番舉動完全是在護短!
全場寂靜得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