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花宮內,靜貴妃稟走了身邊的宮女太監,後院,只剩下靜貴妃和瑣玥在。
靜貴妃懶散地躺在貴妃椅上,而瑣玥則是畢恭畢敬安安分分地站在一旁,靜貴妃不說話,她也不會主動說話。
靜貴妃斜了她一眼,“你知不知道本宮把你留下來的原因?”
瑣玥如實回答:“奴婢不知,請娘娘明示。”
“不知?呵……”靜貴妃冷笑一聲,隨即將半個身子支起來,“本宮需要你替本宮做一件事。”
瑣玥機械化地問:“不知娘娘需要奴婢做什麼,只要奴婢能做到,奴婢定當全力爲娘娘分心。”
靜貴妃再次發出一聲冷笑:“那如果,本宮要你在宴會上,當衆要了秦尚書的命呢?”
半個月的時間過去得飛快,宮裡已經在張羅這半個月後的宴會了,宮裡人人都知道,這是特意給四公主準備的宴會,邀請的都是有權有勢的上流貴家公主,是專門挑選駙馬的。
半個月的時間也很快就過去,當晚的宴會上,人來人往,摩肩接踵,均是俊朗非凡年輕有爲的男子。
男人們聚集在御花園內,要麼是在討論鎮南的事情,要麼暗中試探對方,好趁機拉攏什麼的,給自己家族增添助手這類。
在皇宮在朝廷,這些是必不可少的。
很快,皇沾燊便進廠來,他急急忙忙趕過來,無非也是爲了多接觸這些年輕的官員,看看有誰適合拉攏,有誰又應該暗中除掉。
沒有皇傾簫在的皇宮,他過得逍遙自在,哪怕此刻還有太子的黨羽在。
皇沾燊在御花園內相互客套了許久,而靜貴妃和凰沾露這才緩緩走來,瑣玥端着兩杯釀酒緊隨其後。
這時,有一個人急匆匆地趕過來,瑣玥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便與靜貴妃母女拉開了不遠的距離。
秦尚書是看到了靜貴妃和凰沾露的,但是天色昏暗,瑣玥的身影又嬌弱,以至於他大眼看過並沒有注意到,所以就那樣不小心給撞到了肩頭。
瑣玥臉色一變,幸虧秦尚書反應過來將東西接住,這纔沒有將酒全部灑出來。
秦尚書面色尷尬,問了句:“姑娘你有沒有事?那個……我不是故意的。”
瑣玥搖了搖頭表示沒事,看上去不大想說話,秦尚書再三確定她沒事之後,將盤子叫還給她,這才又匆匆忙忙往御花園方向趕。
靜貴妃看到這一幕,脣角冷冷地勾了起來。
靜貴妃一行人走得很慢,等到進了御花園,一聲靜貴妃駕到,四公主到,將裡面男人們的視線都拉了過來,對於這場宴會的目的,他們都心知肚明。
凰沾露一身淡粉色梅花束腰裹胸長裙,姿態萬千,風情萬種,臉上帶着進退有度的淺笑,得體大方,看上去便是個懂得分寸的人。
靜貴妃也一身華貴雍容的朝服,帶着絲絲淺笑意味,讓那沉悶古板的朝服有了幾分讓人可以接受的舒適感。
兩人紛紛入座,皇沾燊見狀,也跟手邊的人寒暄幾句之後坐回自己的位置去。
男人們的目光都隨着凰沾露看去,似是打量,似是探尋,臉上表情各異。
只有那行禮和稱呼兩人千歲是一樣的。
靜貴妃讓他們盡興地繼續玩,直到太后和皇虛筌到。
紫荊太后如今的面容有些蒼老的跡象,也不知最近是在做什麼煩心的事情。
皇虛筌上位,命人好好照顧,讓他們盡情地先玩玩,隨後便舉行對詩之類展現才華的表現,這主要也是爲了凰沾露挑選合適的準駙馬。
凰沾露對此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悅,只帶着那個進退有度的笑容,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似乎是兄妹二人血緣相同,皇沾燊隱約察覺到了妹妹的不對勁,悄悄湊上前低聲說道。
“妹妹,皇兄知道你不願找這裡之中的人嫁了,但是你始終是要嫁的,反正都是嫁,與其隨隨便便找個人嫁了,不如找個有權有勢對你自己皇兄有利的人嫁了?
你想想吧,要是我得勢了,豈會少了你的好處?你可是功臣,你要什麼我不能給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能讓父皇廢太子,讓我能坐上太子的位置,並且穩坐,
你想想,日後我真登基了,免不了你的好處,妹妹你說是吧?你認真考慮下,反正都是要嫁的嘛……”
聽到這話,凰沾露心中強行壓制的不爽讓這個沒頭沒腦的哥哥全都挑了起來,她抓起手邊的點心往皇沾燊嘴裡塞去!
“你少說話!”
皇沾燊將嘴裡的糕點那出來之後,嚥了一下口水,看着妹妹的側臉,越發覺得應該要好好勸勸她,不然自己真的會和太子的位置擦肩而過!
打好草稿,皇沾燊又道:“妹妹呀,皇兄說的都是實話,母妃已經跟我說過了,讓你選丞相府的二公子吧?那二公子我見過,長得可是……”
“你給我住嘴!”凰沾露惡狠狠地瞪他。
皇沾燊巴巴地瞪着眼睛,見妹妹居然這麼吼自己,他好心勸說居然還讓吼了,頓時氣就不打一出來。
正要拍板的時候,凰沾露語氣非常不善,眼圈竟也有些溼潤:“二皇兄,你還記不記得你答應我的?”
皇沾燊似乎想起了什麼,頓時就不說話了,凰沾露步步逼近。
“你是不是忘了,你這麼多年來說讓母妃對你的事情別出手,你要自己動手,沒有母妃的幫助,是誰幫你的?
我們當初明明就說好了,我在後面出謀劃策,替你背黑鍋,犯錯的時候替你說好話,我傾盡全力幫你坐上太子的寶座,你就答應我把他給我,現在,你居然讓我去挑丞相府的二公子做駙馬?”
“話也不是這麼說的,妹妹啊,你這不是還沒讓我當上太子嗎?”許是心虛,皇沾燊說得也有些底氣不足。
凰沾露氣結,皇沾燊又道:“而且,我答應你的我又不會反悔,只要我坐上,你要的我自然會給你,可是現在我還沒當上,你說幫我坐上那個位置,現在讓你嫁給丞相府的人,不也是其實的嗎?
我若是當上了那個最高的位置,你要合離便合離,你要他我給你就是……”
語氣裡面那副理所當然讓凰沾露險些笑出聲來,她搖了搖頭,終是沒有再說什麼。
在他們眼裡,女人就是用來政治聯姻,幫他穩固位置的,對待自己的妹妹,也是這樣毫不留情……
靜貴妃只是冷眼看着自己的兒子和女兒的咬舌根,見到凰沾露搖頭,知道是談不來了。
她將視線收了回來,看了看上座的皇虛筌和太后,以及那個都會保留出來的空位。
這個時間,她的臉是被人丟了的。
每次太后來的時候,她的臉都是被人丟的。
紫荊太后的心情顯然還是不錯的,終於等到了自家的孫女能招駙馬,她心裡是欣慰的。
皇虛筌從頭至尾都是邊用膳邊走神,腦子裡也不知道想些什麼,紫荊太后見狀,母子連心,她立刻就想到了,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她低低喚了一聲:“皇帝。”
身邊的人沒有反應,紫荊太后乾脆拿起酒杯重重地按在皇虛筌跟前,他這纔回過神來,扭頭看去,“母后,怎麼了?”
紫荊太后沒好氣地哼了聲,“怎麼了?哀家叫你怎麼不回答?”
皇虛筌轉過臉去,拿起就被在手裡把玩着,“兒臣在想公事,鎮南那邊的事情。”
紫荊太后顯然是不好糊弄的,“公事?鎮南?鎮南有傾簫在,傾簫的能力你還不清楚嗎?何須你再多想?哀家看,你是想女人了吧?”
見紫荊太后直接拆穿,皇虛筌也不掩飾,點點頭:“的確。”
雖然是知道皇虛筌在想那個女人,但是親耳聽到他承認,紫荊太后心裡的怒火還是忍不住竄了上來,她重重地將手擱到桌面上。
“皇帝,哀家本來並不想說你的,可是你這個樣子,哀家不得不說說。”
皇虛筌直覺紫荊太后接下來的話不是好話,推脫說自己想下去,紫荊太后怎會輕易就放過他。
“皇帝,你坐下來,聽哀家說話!”
皇虛筌無奈,只好坐下來。
“皇帝,你怎麼就那麼糊塗?!那個女人已經離開紫荊十幾年了,她當年做的那些事不知廉恥的事情,你也看見了,你爲什麼偏偏還對她念念不忘?那樣的女人,怎麼還可能進我們紫荊皇家族譜?
你當年也跟哀家說了,你不會再找她,可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建什麼還巢宮,還把畫卷放在上面,你是誠心想要氣死哀家嗎?
她生的兒子哀家已經接受讓他寫入玉碟中,你還想讓哀家怎樣你才肯放下她?你看看你身邊總是留着空位是做什麼?這麼多年了你認爲她還會回到你身邊來嗎?”
皇虛筌沉默不語,他知道琴雪沁是不可能再回來了。
但是,他說過她會是他唯一的皇后,別人不可能坐上那個位置,而他身邊的位置,是留給皇后的。
見皇虛筌不做聲,紫荊太后的臉色才稍稍好看了些,她看了眼靜貴妃,然後勸道。
“事情過去這麼多年,哀家勸你放下也不無道理,你不該總是現在回憶裡,應該把注意力放在眼前了,你擡擡頭,會看到有人在等你的,比如說……靜貴妃,她已經等你很多年了……”
皇虛筌還是不說話,他不想和太后爭什麼。
紫荊太后好不容易壓下的火,讓皇虛筌這副模樣又升了起來,她“啪”地拍向桌面,幸虧聲音不大,“皇帝,你到底想怎樣!”
皇虛筌嘆了一聲,揉了揉眉心,“母后,朕的事情你就別管了,朕有分寸的!”
“有分寸?”紫荊太后的聲調不由得拔高了,“你要是有分寸這十幾年來皇后的位置會一直都空缺着?你有分寸你會怎麼也不肯讓燊兒當太子?你有分寸你會一直冷落靜貴妃?這些年你就是這麼有分寸的?”
皇虛筌額角青筋突突地跳個不停,他煩躁地說:“母后,朕的事情你就別管了。”
但是紫荊太后顯然不肯罷休,“今天你不把態度擺出來,你就休想走!”
皇虛筌無奈地搖搖頭,又是一聲嘆息。
紫荊太后的不依不饒他是見識過的,若是在這麼耗下去,他鐵定被磨瘋。
倏然,紫荊太后再度拔高了音量,幸虧御花園里人多,還嘈雜,這纔沒讓旁的人聽見。
“皇帝,你是不是因爲看到了凰殤昔那個賤人?看到那張和那個女人一模一樣的臉?所以你更懷念了?”
皇虛筌眉間一緊,口吻不豫:“母后,她不是賤人,她是朕和雪沁的女兒。”
紫荊太后冷笑,“你的女兒?那小賤人到底是誰的女兒還說不定了!你怎麼就能肯定凰殤昔不是那女人和別的男人生下的野種!哼!不管怎樣,凰殤昔這個小賤人的身份,哀家是不會承認的!”
一口一個賤人,皇虛筌更加煩躁了,“母后,朕不想和你吵。”
紫荊太后瞪眼,直接站了起來,“皇帝,你說什麼?因爲那對賤母女,你想和哀家吵嗎?你當年就是因爲那個賤人才和哀家吵的……你現在……你!”
皇虛筌眉心折痕變成了一個川字形,“母后,今晚是沾露的宴會,你是不是要將這宴會毀了?你可想好了,她是誰的孫女。”
皇虛筌這話一出,紫荊太后果然不再鬧了,看了看四周,見人都在玩着,沒有注意到他們這邊,這才放下心來。
瞪了眼皇虛筌之後,兀自別過臉不再理會。
下方往這邊看過去的凰沾露,心中一直期望紫荊太后吵,吵得越僵越好,最好就是直接把這個宴會砸了。
靜貴妃見上面兩人似乎終於平息了,這才帶着瑣玥上去,對皇虛筌和紫荊太后笑了笑。
“皇上,母后,臣妾給你們帶來了家中親自釀製了多年的酒,給你們帶來了一杯,你們快嚐嚐,都消消氣。”
紫荊太后和靜貴妃是姑侄關係,靜貴妃的家中釀酒自然紫荊太后家中也有,但是紫荊太后已許久沒回去了,平日也沒想起,自然許久沒嘗。
但是一聽到家中的釀酒,紫荊太后不免饞了。
“當真是家中的釀酒?”
靜貴妃笑着點點頭,“自然是,臣妾難道還會騙母后不成?”
紫荊太后立刻讓靜貴妃端上來,火氣也隨着消了一半。
靜貴妃連忙笑着招呼瑣玥將東西拿過來,靜貴妃端起盤中的兩杯,笑着說:“因爲家中釀酒已經不多了,臣妾去的時候也只剩下這麼點。”
“好了好了,拿過來讓哀家嚐嚐。”
靜貴妃笑着將酒杯遞過去。
皇虛筌在看到瑣玥走上前的時候,眼底就布上了一層陰鬱,晦暗不明,瞥了眼眼前的酒杯,他似乎在斟酌什麼。
最後,他將酒杯拿起,意示瑣玥走過來,瑣玥會意走過去。
“拿回去吧,朕不想喝。”
靜貴妃臉色微微一變,轉瞬即逝。
瑣玥彎腰伸手去見,這時,她頭上彆着的銀簪沒有徵兆地掉了下來,正好就掉在中瑣玥接到手裡的酒杯上。
銀簪瞬間被染成了黑色。
皇虛筌臉色一變,就要將酒送進嘴裡的紫荊太后見到這一幕,臉色都白了,連忙把酒杯扔開了。
瑣玥立刻跪到在地,“奴婢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求皇上饒命!”
皇虛筌面帶深思地看向了靜貴妃,靜貴妃臉也是蒼白的,也連忙跪了下來,“臣、臣妾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
一直觀察皇虛筌和靜貴妃那邊情況的皇沾燊倏的站了起來,聲調極爲高:“母妃,怎麼了?”
凰沾露也跟着站起來,帶有絲絲的疑惑。
衆人也都停下了來,目光都紛紛看向了皇虛筌這邊,他們只看到皇虛筌臉色難看,紫荊太后和靜貴妃還有一個丫頭臉色蒼白,頓時明白了發生了什麼大事。
靜貴妃攥住皇虛筌的褲腳,帶着哭腔道:“皇上啊,臣妾是你的妃子,臣妾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呢?臣妾就是想下毒毒害誰,也不敢害皇上和母后啊……皇上,你要相信臣妾啊!”
立在不遠處的秦尚書,看了看皇虛筌,又看了看靜貴妃和皇沾燊,再看了看瑣玥,最後看了看擺在桌面的酒杯,臉色也發生了變化。
皇虛筌盯着瑣玥,不理會靜貴妃的鬼哭狼嚎:“你說,是怎麼回事!”
瑣玥臉色近乎是慘白的,她看了眼靜貴妃,隨即搖了搖頭,“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是奴婢乾的……”
靜貴妃又哭着說道,這次是對紫荊太后的,“母后,母后,臣妾真的沒有,這釀酒是怎樣做的您也是知道,臣妾和你是姑侄關係,臣妾怎麼可能會害您呢……”
紫荊太后沒有說話,關係到自己的性命,哪怕這家族是自己家,出了事情也得查,就算靜貴妃是她的侄女……
靜貴妃哭着哭着,見二人什麼反應都沒有,她忽然想到了什麼,指着瑣玥說道:“皇上,這一路上都是這個丫頭拿着酒的,是她,一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