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文斌看着我,他指着房間的窗戶道:“告訴你又怎樣?他況且如此,你還想要多少人一起搭進去!你去看看他,如果你認爲比他要強的話,那你就去,現在我就告訴你!”
他從來沒有對我兇過,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對我吼過,我愣住了,這還是那個查文斌嘛?我一時間竟然無法回答,他卻接着說道:“不要以爲只有你是關心他人的,更加不要以爲沒有人拿你當回事,但是你也不要就以爲自己就是那個中心,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獨立的思想,不可能事實都會通知你,有些東西,你不知道爲妙。”
他轉身要走,我一把拉住他手臂道:“說清楚。”
“你想知道?”他反問我。
“想!”
“好,那你跟我來。”
出了院子門有一排菜園子,這些是我爹後來開墾的,這裡的土都是黃泥,下雨天很難走就在中間鋪了一條路。路的那一頭是一片竹林,竹林那兒有個取土的土坎約莫有三四人高,以前的房子都是用黃泥夯實的土牆,這些土坎就是被取土的人一層層給剝下來的。
“帶我來這裡幹嘛?”我站在那個土坎下,查文斌問我道:“你瞭解你的家鄉嗎?”
我笑道:“從小在這長大,你說呢?”
“那你告訴我,這是什麼?”他用手拍了拍那土坎,神色略顯複雜,我心中突然有了一絲異樣,難道這是……
他見我不回答,就直接說道:“你在這裡生活了二十年,你竟然不知道你家這園子,你家這房子,還有你家門口這條路都是用墓土修得嘛?”
“這……”很快,他就再一次告訴我道:“看着吧,用手去搓開這些泥,這些都是五花土,你看看你的腳下吧,這些碎片,你真以爲這些東西是從泥巴地裡自己長出來的嘛!”
“我在問你,你看見你家門口那棵核桃樹了嘛?”查文斌說的是山核桃,這種堅果樹原產就在天目山脈,我家門口就有兩棵,都得有小水桶粗細了。
我很納悶:“看到了,樹怎麼?”
“據我所知,你們家門口這兩棵核桃樹從來都是隻開花不結果,可能你還不知道吧,整個洪村的核桃樹都是一樣。我再告訴你,把洪村的核桃樹秧苗移到你們隔壁村,第二年就能結果,而且是結滿,你知道這又是爲什麼嘛?”
這個事情我還真是知道的,很奇怪的現象,我們洪村真的有很多山核桃樹,大的小的比比皆是,但幾乎很難產果子。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我記得我小時候家門口那幾棵核桃樹結的果子能把枝椏給壓斷了,也就是這幾年開始成了這樣的。於是有人就帶着從洪村挖走的小核桃樹移植,只要一出了洪村立刻結果,曾經大家以爲是氣候水或者是土壤的問題,但這裡的山村幾乎都是一樣,村和村之間往往只有一座小山包隔開,或者是一條河,並無太大差距,可偏偏就是我們這兒的果子不結。
不光是核桃,還有像李子、桃子、柿子甚至是山上的野果,每年的花兒都會開的很多,可到了掛果的時候就全部沒了。所以小時候我就很鬱悶,基本上我們這兒的水果是很稀缺的,別的村年年吃不掉就拉我們村來賣,同樣的環境和同樣的樹種,就是不同的結果。查文斌今天把這事兒給搬了出來,我還想聽個究竟呢。
“不光是這樣,這幾年洪村的風水一直不太好,經常發生古怪的事情……”
“那你以爲這是自然呢?”查文斌笑道:“小憶,我第一次來你家的時候就知道了,可是你們家卻沒有受到影響,反而還挺好,不光如此,洪村的家家戶戶都是這樣,不信,你們回去把房基給掀了往下挖五米,幾乎挨家挨戶堂屋中間下面都是墳。”
我大驚道:“有這事?”若真是這樣,那豈不是家家戶戶都坐在別人的墳頭上嗎……
查文斌繼續說道:“若是一家兩家也不稀奇,總會遇到這事兒的,後來我發現整個洪村的新建的老宅基本都是在原來的房子舊址上重建的,我這才明白,原來不是你們不知道,而是這裡的先人們很有可能以前就是這樣的。所以這洪村的地氣早就被陰宅給佔光了,這樹也是一個道理,只有陽氣,沒有陰氣,陰陽不能調和,它怎麼能結果呢?”
“二呆說的?”因爲這幾天查文斌都和我在一起,他是從哪裡知道這些東西的,聯想到二呆那天找到的那隻碗,我只能推斷是他,除了他又會和查文斌說這些呢!
查文斌沒有否認,他繼續說道:“原先這裡是龍一條龍脈的,天目山脈自洪村起源,本是龍頭所向,山清水秀人傑地靈。所以縱使這裡野墳遍地也不會亂生戾氣,可是這幾年洪村大興土木,有人大肆在山裡之處挖窯燒炭,我估計是有人挖斷了龍脈,斷了龍氣,所以這些年洪村開始不太平了。”
關於風水的說法,我是相信的,千百年來風水在中國的大地上一直盛行,無論是何種宗教,何種信仰,但凡涉及到建築或是規劃都一定會有風水學的參與。大到皇城故宮,小到民間私宅,中國人無比遵守着老祖宗延續下來的風水學說進行堪輿尋找,俗話說千金難買一龍留,洪村這些年時運不濟,難道真的是和風水有關嘛?
“葉秋告訴我,這些天洪村有異動,他感覺到一些不好的東西要出來禍害,我便讓他去瞧瞧,你以爲那天在水渠裡發現的那個骨灰罈會是意外嘛?你不想想,那種荒山野嶺的爲什麼會有那種東西出現在那裡,還有一道金印古符鎮着。”
“你的意思是,洪村有髒東西?”
查文斌點頭道:“最近夜裡最好別出門,這種事兒很容易引起惶恐,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的,我甚至以爲這裡的先民們絕不是被什麼鬧長毛給趕走的,沒有人會離開自己的故土就再也不回來了。這些房屋田產足以說明曾經的洪村是富庶而滿足的,但是這一百年來你可曾聽過有洪村的原住民回來尋過親?”
“沒有。”如查文斌所言,洪村自從我太爺爺那輩過來後佔了這片現成的地界,陸續來的也都是外面的移民,從未聽說過有哪位後人回來,大家住着別人的房子,種着別人開墾好的田地,日子久了也就習以爲常了,誰都不曾想過曾經這裡發生了什麼,又是誰突然拋棄了這一切。
“葉秋找到了一點東西,我還在等他醒過來,雖然他這個人很奇怪,每次的出現都是那般的匪夷所思,但是我總覺得這個人的身上流淌着不一樣的血液。”查文斌頓了頓說道:“在他沒有成爲敵人之前,我想他是可以先成爲朋友的。”
“文斌,下次能不能不要瞞着我了。”
他沒有說話,他只是對我笑,那笑得沒有半點虛情假意,笑得是那麼的自然。我有時候挺不明白他們這些修道的人,至少和我印象裡的道士真的不一樣,我曾經以爲道士就是拿着鑼鼓揹着桃木劍,畫符唸咒到處跑江湖,我從未想過一個真正的道士會是如此的心繫天下。我明白他爲什麼要瞞着我,因爲他知道這件事是有危險的,而我沒有必要被捲入。越是這樣,就越說明這件事的重要性,我暗自決定一定要跟着他們,因爲他們是我的兄弟!
葉秋回來後就昏昏沉沉地睡了兩天,這個人真的很奇怪,他的傷口癒合速度超乎常人的想象。第二天下午他的傷疤就已經開始結痂,到了第三天竟然開始脫疤,而那些縫合起來的線也不知道何時被自己給扯掉了,這個男人真的是謎一樣的存在。
除了臉色還有點蒼白之外,葉秋又和呆呆在一塊兒玩了,似乎在他的眼裡只有那條狗是他的朋友。他住在我家,吃在我家,就連我的父母都被他無視,這個人說不出的感覺,吃飯的時候不用你叫,他自己會來,吃完就逗狗,我很佩服我爹的脾氣,他對這樣一個人竟然抱着十分欣賞的態度,眼裡看過去滿滿都是讚許。
四天之後,葉秋再一次消失了,一起消失的還有查文斌。這一回我沒有放過他們,我悄悄地跟上了,那是第四天的夜晚。
我記得那晚的月亮特別圓,照在地上都可以不用手電,大約是在十點多鐘,我剛睡下一個小時突然翻了個身看到查文斌正在穿衣服。這麼晚了他要去幹嘛?等他到院子裡的時候我跟着爬再窗臺上偷瞄了一下,葉秋已經在院子裡逗狗了,兩人十分有默契的一前一後出了門,我躡手躡腳的拿着五六半隨即跟上。
他們走的方向是大廟,我始終保持着三百米左右的距離,當我走到那棵大樹下的時候就已經跟丟了,那兩人全然不知道去了哪裡。我腦海裡突然蹦出一個想法來,他倆會不會是去義莊大廟了,想起那個地方我心裡頓時一陣寒顫,在那裡考慮了片刻之後我決定也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