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胖子學聰明瞭,他並沒有馬上發出很大的動作,越是在緊要的關頭越是能不能沉住氣,這是一個人是否真的成熟了的標誌。
屋子裡只有一盆炭火,現在發出的光亮已然是十分微弱了,胖子偷偷的眯着眼睛注視着四周的一切,黑暗中好像有個影子在自己面前來回的晃盪。他假裝抓癢,手指輕輕動了一下,那影子便“嗖”得一下離開了,貼在自己的臉龐,剛纔文明是聞到了一股羶腥味兒,不用說,這是某種野生動物。
慢慢的他翻了一個身,一隻手伸向了自己的腰間,動作並不是很大,卻偷偷把皮帶給解了下來。那團影子一直就在自己的身旁。過了五六分鐘他再次轉身並且發出輕輕的鼾聲,果不其然,不一會兒那東西再次把爪子遞了過來,這一回胖子可是準備充足了,忽然把手中的皮帶往那毛茸茸的爪子上一纏,然後猛地一拉。
只聽“嗚”得一聲大叫,胖子猛地一下子就坐了起來,這動靜自然又把旁邊的幾人給驚醒了。還不等拿起手電看個明白,胖子的手腕就被狠狠咬了一口,痛得他一下子就甩出去老遠,可是皮帶的一頭卻還在手裡拿着。
等到大長老拿起手電,查文斌把蠟燭點起的時候才發現胖子正和一個渾身斑點的“大貓”扭打成一團。就在這時隔壁的張老漢也闖了進來,彼時,葉秋已經拿刀準備擊殺了,他忙喊道:“且慢別動手!”然後又把手塞進嘴裡吹了個哨子,那“大貓”頓時就從胖子的身上跳了下來。
見到張老漢,那隻大貓居然躲到他的褲腿邊,兩隻眼睛是橙黃色的,耳朵比家貓要尖,體型更是要大得多。原來這竟然是一隻雲豹,胖子的手背上被咬了一個孔,他罵罵咧咧地說道:“狗日的,他孃的差點被這東西給咬死,老頭別說這是你養的?”
看到客人受傷,張老漢也多有過意不去,朝着地上那大貓就是狠狠一腳,這東西被打了倒也知道錯,只是一聲不響的蹲在地上用長長的尾巴蓋着自己的臉,好似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三年前打柴的時候撿來的,這東西有靈性,跟我家豆豆感情很好,沒想到這晚上竟然……”說罷,張老漢又舉手要來打。這回胖子到也豁達,擺手道:“算了,一點小傷,怎麼能跟它一般見識。不過這東西長得倒是漂亮,力氣也大,把我按住竟然一時間還難以翻身了,還好沒把嘴巴對着我的喉嚨,要不然,真得去見祖師爺了。”
這大貓平時自由來去慣了,它把窩給做在了閣樓裡,閣樓和這房間又是想通的,沒做隔板,想必是晚上溜下來準備和胖子開個玩笑,哪知道自己被逮了,情急之下出口傷了人。胖子也算是倒黴,先是捱了葉秋一腳,又被這貓給撓了一下,這回算是陰溝裡翻船。
如此一來,衆人也沒什麼睡意了,外面的天都開始朦朧有些微微亮,索性就都爬了起來。
“張大爺,您在這兒生活了幾十年了,我想跟您打聽一下,這山裡有沒有可以聽到聲樂?”
“咦,”張老漢一臉驚訝的表情道:“你們咋也聽說過這事啊,早些年我也聽人這樣講,說是在這片山谷裡有個叫神仙台的地方里面住在一羣神仙,如果運氣好碰到的話,就能聽這些神仙奏樂。大概三十年前,我還來這裡不久的時候,山腳下有個樵夫叫作大毛,有一回他進山四五天都沒回來,家裡人還以爲他是不是失足摔下山溝裡去了,派人連找了幾天也沒蹤跡。第六天,這大毛自己就回來了,看他紅光滿面的一點都不像是遭了罪,還跟人說在山裡遇到神仙了,請他喝酒吃肉,還給他吃仙丹呢。”
這個消息無疑對於他們來說是爆炸性的,對於當下一籌莫展的查文斌而言簡直就是如獲至寶,他忙問道:“後來呢?”
“後來?”張老漢嘆了一口氣道:“沒過幾天就死了,死的時候臉上還掛着笑呢,人都說他是進山讓人勾了魂了,做了替死鬼。遇到的就是那山裡勾人的無常,他還當遇到神仙了呢。”
纔不過見到了一點陽光,可是馬上就又來了個晴天霹靂!誰也沒料到會是這樣,查文斌沉默了一會兒問那張老漢道:“那神仙台在哪個位置?老漢可知道路?”
“離這兒得走上一整天,那還得是不下雪的時候,”張老漢道:“那地方不好走,都是懸崖峭壁,可是頂上卻又有一大塊平臺,就跟有人拿鑿子鑿過一般。我也是聽人說的,從沒上去過,誰沒事往那地方跑不是,早些年聽說也有人上去採靈芝,拿回來煮水喝,有點感冒頭疼的,一喝就好。”
“那大爺,您能帶我們去嘛?”胖子迫不及待地說道:“就是給做個嚮導,我們付工錢。”
“不行不行,”張老漢連連搖頭道:“那地方一來一去得花上好幾天,我這孫女兒太小了,離不開人。”
“可以帶着,”胖子道:“小孩子需要歷練歷練,我看你您孫女兒常年在這林子裡都和外界沒接觸,您本人年事已高,終究是有離開她的那一天。等真的到了那時候您怎麼辦,讓她獨自一人繼續堅守着您的光榮崗位,接過您手中的鋼槍,繼續爲這片人跡罕至的老林子站崗嘛?”
胖子的話顯然是擊中了張老漢的要害,後者的臉上不自然的閃過了一絲情緒,任何人到了這個年紀最擔憂的就只有兩樣:自己的身體還有便是後人的未來。
胖子趁熱打鐵繼續說道:“我看她也要到了讀書識字的年紀,您總是要把她送到山下去的,到時候您照樣得離開這片大山去另謀個生路。您年紀也大了,外面的活兒不好找,要不這樣,老人家,到時候您跟我們去南方,生活上的事兒自然幫你給解決了,孩子也可以一同照看。”
“你們說的話可是當真?”老人家明顯有些心動了,他說道:“只要我帶你們去找到那個地方就行了嘛?”
“放心,即使您不願意下山,我也會給您一筆足夠的價錢讓您過好自己的後半生,不用再惦記着林業局那點米油,咱說話算話。”胖子就往兜裡去掏出一沓錢來,張老漢連連推脫道:“這個不敢要,我看幾位也都是見過世面的,如果可以的話,把我家豆豆接到外面去就算是老漢燒了高香了。這幾日我總是胸口疼痛,還有些咳血,自己的身體自己明白,怕也是長不了了,就是可憐那孩子……”
大長老上去給張老漢把了一下脈,不一會兒他正色說道:“我比你小不了幾歲,叫你一聲大哥,也就照實說了,你這身子怕是耽擱不了太久了。”
張老漢倒也坦然,對於這個結果他好似已經做足了準備,瞧了一眼對面那關着的房門,他扭頭道:“那就帶着她一塊兒走一遭,各位若是還記得這份情就替老漢找個好人家把她收養了吧。”
“您放心,我會當她是自己孫女一樣,”大長老道:“我們村也有很多孩子,若是這次順利,當由我親自來調教,老大哥你放心,這孩子的下半輩子就交給我,您到時候也可以一塊兒跟着去,自己見了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張老漢連連點頭朝着自己房間走去,看着那消瘦的背影和花白的頭髮,他已然是個要去閻羅殿報道的人了,如今有人答應給他解決這最後的一樁心事,張老漢此刻倒是坦然了許多。
天亮,廚房裡是煮的山菌菇燉野羊肉,貼着一圈金黃色的玉米餅,那香氣四溢惹得胖子不時的咽口水。
“吃完這一頓也就不用再回來了,”張老漢點了根旱菸,時不時的咳嗽卻沒能擋住他臉上的微笑,這人的心胸倒也寬廣,絲毫沒有在意自己已經走到了時間的盡頭。他拉過那個叫豆豆的女孩指着他們幾人道:“豆豆啊,這幾個叔叔和那個爺爺以後就是豆豆的親人了,你以後要聽他們的話,知道嘛?”
“爺爺,那你呢?”小女孩稚嫩的聲音叫人聽得心裡直甜。
門口,張老漢抱着小女孩輕輕地說道:“爺爺啊,爺爺要去很遠的地方了,爺爺會在那個地方一直看着豆豆長大,豆豆要乖,要聽那位風爺爺的話,他會教你讀書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