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凡問:“他是誰?”
兩個中年人看看妙希,妙希說:“他叫夏備,這兩位叔叔阿姨的兒子,是.....我今天的相親對象。”
俞凡回頭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中年女人似乎不滿妙希的回答,焦急地道:“小道長,蘇小姐可能還沒有給你介紹過我們,我和丈夫都在政府工作,我丈夫是副廳長,備兒在雲貴地區,也是一名公務員。”
“今天,他和蘇小姐來這裡見面,突然發了怪病,變成了這個樣子....會所的私人醫生來看過備兒,渾然不解,我懷疑,備兒是遇到了髒東西...小道長,蘇小姐說你法力很高,請你幫幫忙,你如果能治好備兒,我們一定重重答謝!”
這女人把丈夫和兒子的身份都搬了出來,料定俞凡一定大驚失色,畢恭畢敬,誰知俞凡置若罔聞,僅僅漫不經心地道:“兩位好,我是四川來的道士,跟我同來的是我的女童子。”
謝洵美甜甜一笑,十分高興。她渾身上下沒有一點童子的樣子。她知道,官宦人家比富豪還重視隱私,兒子被惡鬼侵害,是絕對不能讓不相干的人知道的,她進這間屋子已經犯了夏家的大忌,俞凡給她安這個一個假身份,是在保護她,至少現在他們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俞凡又看了夏備一眼,搔搔腦袋,又問:“他只是個公務員嗎?看樣子也是個法師吧?”
夏氏夫婦齊齊大驚:“不會!”
妙希看了俞凡一眼,對他們道:“夏叔叔,陽阿姨,夏備他確實是個法師。見面時,我也看了出來,他對我承認了。”
夏廳長性子烈,他立刻豎起蠶豆般的眉毛,厲聲喝斥妙希:“胡說....”但他妻子很明智,連忙制止了他,她道:“蘇小姐,此話怎講?”
妙希嘆了口氣:“看來你們倆都不知情。”她走上前去,拿起夏備的右手,他的手腕橫着一條細如髮絲的紅線,她指着這條紅線道:“凡是學習道教法術的人,都得練氣,練到一定程度,手腕上太淵、大陵、神門三穴會出現一條細線,叫作法線,夏備的法線是鮮紅色,法力已經很強了。”
夏陽二人看得目瞪口呆,妙希見夏廳長仍然蹙着眉頭,又道:“這位俞道長也有法線,如果你們還不信,就請他賞個臉,把法線亮出來給你們看看。”
兩人一驚,夏廳長的炯炯目光投向俞凡,俞凡一言不發,伸出右手,他手腕相同的位置上,果然也有一條法線,不過更細,而且呈淡紫色,不使勁看絕對發現不了。
夏廳長眉頭擰成了一團:“你的法線爲什麼是紫色的?”
俞凡淡淡一笑,沒有回答。
陽阿姨卻好似冥冥中感受到了什麼,她連忙對丈夫道:“備兒從小就喜歡道教文化,他在西南呆了十幾年,如果真在那裡學習法術,那也說不定。”然後又對俞凡道:“俞道長,剛纔我丈夫太擔心兒子,態度不恭,你不要見怪。”
俞凡搖搖頭:“你兒子跟我同屬道門,我不會爲這點小事生氣的。而且——”他頓了頓,有點不忍地道:“你兒子被惡人所害,我身爲同門,既然見了,就一定會爲他報仇的。”
此言一出,夏廳長四人都大爲震驚,陽阿姨錯愕地說:“你的意思是...備兒他已經...”
俞凡言簡意賅地道:“他已經沒救了。”
“你胡說!”夏陽二人同時大喊起來。俞凡不理他們,轉過身,左手掐成三清指,正對着夏備的眉心,念道:“道由心學,心假香傳,香爇玉爐,心存帝前,真靈下盼,仙架臨軒。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咒語唸完,夏備躺着未動,但一道和他一模一樣的虛渺影子,慢慢從他體內浮出,飄在他正上方一尺多高的空中,正是他的魂魄。
見到這一幕,妙希和謝洵美都沒什麼,但夏陽二人卻禁不住渾身一抖,同時驚叫:“這是靈魂?備兒的靈魂!”
“應該叫魂魄,現在還是生魂,你們看看他的天靈蓋。”俞凡左臂平移,夏備的魂魄靠近了他們一些。
兩人立即依言看去,只見夏備的頭頂裂開了一道黑縫。他的魂魄也有頭髮,不過細微之處很模糊,那道黑縫相當大,裡面黑漆漆的,看上去就像一個陶瓷腦袋裂了縫,露出了裡子。
夏廳長本是個是個頑固的唯物主義者,一點也不信鬼神,他忍不住高叫道:“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陽阿姨與他不同,她性子軟,深受官宦圈子的風氣影響,對鬼神很是敬畏,此時眼見兒子的魂魄浮現,又見他頭頂重創,她冥冥中感到,俞凡所言不虛,悲鳴了一聲,癱在了牀邊的椅子上,捂着嘴嗚咽起來。
俞凡擺手道:“別急,待會兒解釋。”
他掏出硃砂筆,在夏備身體額頭寫了個篆體“爻”字,唸了遍引魂咒,左手一推,夏備的魂魄迴歸體內---他讓夏備魂魄離體時,唸的是祝香神咒,這一咒語能把燒香人的心願傳達給神仙,也可以喚出英靈,這時他要引魂歸體,一般法師引魂非擺引魂陣不可,但俞凡是天師,只要多花費一些修爲,簡單兩步就能搞定。
夏備魂魄歸位以後,俞凡正色道:“夏廳長,我要說的,你多半不太容易理解。剛纔,你夫人說,夏備是和妙希相親時突發怪病,對不對?”
陽阿姨仍然痛苦的不能自已,她聽了俞凡的話,卻忍不住道:“是的。蘇小姐和備兒在一樓大廳裡見面,我在大廳另一角看着,他們正在聊天,備兒突然全身痙攣起來,樣子很怪,他手捂天靈蓋,很快暈了過去,我趕緊過去看,他的臉色當時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我立刻起了疑心,他是中了邪....”
“這個場面描述得很到位,不過還是漏掉了一些細節,”俞凡道:“大廳裡有監控視頻沒有,如果有,你們調來看看,夏備哆嗦時,身邊一定站着一個黃衫人,那人手裡還拎着一個竹條編的籠子。”
夏廳長忙道:“有!大廳裡有針孔攝像機的,我馬上叫人調來看!”
這類高端會所常常號稱“顧客在裡面做什麼都不會有人知道”,可實際上,除了私人房間,其他地方全在針孔攝像機的監視下。會所方這樣安排,自有深意,富豪和官員們也支持,只要他們的私人房間絕對保密就行了,其他地方無所謂。
窗戶旁邊有張桌子,桌上擺着一個小巧的固定電話,夏廳長走過去,連號碼都不播,拿起話筒,等對方接通,他用命令般的口吻道:“調出夏備和蘇小姐聊天時的視頻來,五分鐘內送到我房間!”說完便放下了電話。
俞凡、妙希和謝洵美對望一眼:“官員就是不一樣,真橫!”
不到三分鐘,一陣小跑聲傳來,一個胸部豐盈的美女敲門後走進來,送來一個金士頓優盤,謝洵美不等俞凡使眼色,立刻接過來,房間裡有電腦,她走過去,麻利地把優盤插在主機上,打開電腦,點開優盤,裡面有一個AVI格式的視頻文件,鼠標雙擊,視頻開始播放,畫面很清楚,一個龍血樹掩映的角落裡,妙希和夏備正往椅子上坐,攝像頭正對着妙希,她滿臉不情願。
妙希見了,立即斜眼去看俞凡,俞凡嘴角果然微露笑意,她心頭不禁一鬆。
謝洵美卻撅了噘嘴。視頻裡只有這兩個人,她爲了節約時間,不停按快進鍵,當視頻進行到十四分二十二秒時,畫面變成雪花,但一兩秒鐘後就恢復了正常,這時,夏備右側果然多了一個瘦高的人影,背對着攝像頭,穿一件古代風格的黃衫,頭戴玄色官帽,手裡拎一個竹條籠子,正斜臉對着夏備,嘴角隱約有一抹猙獰的笑容。
夏陽二人又是一聲驚叫,聲音裡充滿了恐懼。
十幾秒鐘後,黃衫人從竹籠裡拿出一個黑色小棺材,高高舉起,猛朝夏備頭頂砸了一下,隨後,他將小棺材放回籠中,身影緩緩變淡、消失。夏備起初毫無異狀,仍在和妙希聊天,但過了十分鐘左右,他突然身子一震,像犯了羊癲瘋一樣抽搐起來,一手捂着天靈蓋,倒在地上,嘴角不停吐出白沫。
看到這裡,謝洵美一點鼠標,視頻暫停。
可憐天下父母心,看到這一幕,夏陽二人已經淚水連連,傷心欲絕。不等他們問,俞凡首先開了口:
“那黃衫人是一個瘟鬼,生性兇惡,古代時傳播瘟疫,到了現代,衛生條件改善,瘟疫不容易傳播,它便做了鬼殺手,受僱於人,殺鬼殺妖殺法師。他的竹籠裡裝着五十個小棺材,都是古人怨氣所化,極兇。鬼魂的頭頂,是五大鬼穴之首,瘟鬼用棺材打夏備的頭頂,目的是敲開鬼穴,讓他元神漸漸喪失。夏備魂體受損,元神也喪失了一部分,所以暫時變成這幅樣子,最多再過七天,他的魂魄也要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