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這僅僅是個誤會,顧琅月定然是不信的。
她忍不住質問道:“臣女敢問娘娘中毒跡象是否真的同一品紅跡象相似,倘若不是,就不能排除是旁人故意行兇。”
她這話一出,衆人就都信了她。
見過推脫嫌疑的兇手,卻沒見過強行查出真相的兇手,如果有,那就只有一個原因,這個人並非是兇手。
皇上明顯不悅,冷聲道:“晏月,不要不知好歹,此事已經同你無關了。”
顧戴衛從始至終懸着顆心,此時他終於上前過去,急急道:“皇上息怒,小女是擔心皇后娘娘鳳體,並無他意。”
他微哈着腰,面上有一絲緊張。
顧琅月還想說什麼,目光觸及到顧戴衛的緊張的側臉時,到口中的話硬生生嚥了回去。
她不能爲了一己快意而讓老頭操心。
“既然這場下毒事件是場烏龍,倒是我們冤枉了郡主。”南君燁在一旁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道。
這話一出,底下的一些女家眷也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語說了起來。
“依我看晏月郡主就不像是這種人。”
“還好晏月郡主聰明機智,否則方纔豈不是就白白被冤枉了。”
“可不是,差一點就被六公主抓起來了。”
……
南朝郡站在那裡難堪的面紅耳赤,一臉憤憤的咬着嘴脣。
皇帝威嚴雖甚,但也抵不過衆口一辭。
南君紀眼看着南朝郡成爲衆矢之的,他瞥了一眼衆人,沉聲道:“朝郡,去道歉。”
他心中也實在不解母后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當務之急還是拉過這幅篇章爲好。
“憑什麼讓我道歉。”南朝郡恨恨的看向顧琅月。
她幾時受過這樣的氣,再說她本來就沒有錯,更何況她身爲公主憑什麼要向一個郡主低頭認錯。
“道歉!”南君紀語氣明顯加重了一些,面上也浮出了幾分冷意。
顧琅月懶懶散散站在那裡,等待着南朝郡的道歉。
見狀,南朝郡心中更是羞憤交加,無奈怕極南君紀,氣的直跺腳,卻還是耷拉着腦袋悶聲道:“對不起。”
顧琅月脣角一勾:“無妨,只是希望公主下次不要看到個去宮房的人就以爲是兇手了,有這個時間,真正的兇手早都跑遠了。”
底下響起一陣竊笑。
南朝郡又氣又惱,但礙於南君紀,只好跺跺腳一甩袖子:“父皇,兒臣先行退下了。”
看着她惱羞成怒離場而去的身影,顧琅月微微擡顎,眼睛眯了眯。
皇帝目光一直落在顧琅月身上,此時眸子暗了一下,然後才收回了目光,沉聲道:“好了,都回座位上吧,今天這事到此爲止。”
衆人這才停止議論,各回各位。
這時,後面的顧知霜突然起身,邁着得體的碎步,朝皇上過去。
大家一臉不解,皇帝也定定的看着她。
顧知霜走到皇上跟前時行了一禮,她的禮儀十分得體,比一般宮中的妃子行的都好,低頭輕聲道:“臣女參見皇上,方纔臣女聽皇上說皇后娘娘中了一品紅的毒,臣女看過一些醫理之書,其中一品紅可由暴曬後的枯芙蓉
煎熬製水,飲用後可完全製毒。”
皇上面露喜色。
“好,快依言去辦。”
南君紀在一旁微微皺眉:“只是……現在宮中恐怕並無現存枯芙蓉,就算要做,也最起碼需要三天後才能製成。”
“臣女有。”顧知霜微微擡頭,清秀的臉上露出一絲淺笑:“臣女今日帶的香囊恰是芙蓉包,裡頭的芙蓉正是昨日才製出來的,臣女斗膽獻上,還望娘娘不會嫌棄。”
“如此甚好。”南君紀臉上的詫異轉變爲笑意,吩咐人去接下。
顧知霜解下香囊,放進了那宮人的托盤中,被宮人送了過去。
皇帝看向她道:“你是誰家的千金,皇上如果有所好轉,朕定然重重賞你。”
顧知霜以前甚少參加這樣的宴席,所以城中的好些小姐也不認得她,更何況是皇帝等人了。
顧琅月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背影。
顧知霜略微有些靦腆的低下了頭,聲音帶着一絲怯弱:“臣女是丞相府的五小姐。”
“哦?”皇帝眼中閃過一抹詫異,朝顧戴衛看去。
顧戴衛這才起身過去:“回皇上,這確實是老夫最小的女兒。”
南君紀也不免多看了她兩眼。
顧知霜雖長得不如顧琅月好看,但勝在五官清秀純澈,眉眼生開隱隱浮出一絲嫵媚,隱約可見再過兩年後的風貌。
皇帝些許意外:“朕倒沒見過她。”
“是,小女兒往年年齡尚小,不適宜出現在這種場合。”顧戴衛有些尷尬的笑笑。
話雖說這麼說,但深宅裡那些腌臢事,在座的心中也都知道一二。一些府裡並不出色的庶女,不要說進宮,就連日後嫁人也沒個好去處。
皇帝心中自然清楚,也並未點破,只淡淡點了點頭。
這邊顧戴衛同顧知霜已經回到了座位。
回去後那些坐在後面的小姐都擁在了顧知霜身旁,你一言我一語好奇的問她關於醫理的事。
這些人多少有些捧高踩低的性子,看誰好便攀着誰,看誰低就離那人遠遠的。
“你這個妹妹倒挺有意思。”李岑在顧琅月耳旁低聲道。
顧琅月回頭看了一眼。
顧知霜正被幾個小姐包圍着,她也並未表露出高傲或者不耐煩,始終面帶得體笑容,耐心的回答着什麼。
顧琅月收回目光,似笑非笑道:“是,她心思一向單純縝密。”
“這話有些矛盾。”李岑撇嘴。
顧琅月沒再說話了,專心看着中間那女子撫琴,心思卻並沒有放在這上面。
不多時,一曲結束,那撫琴的女子正準備抱琴下去,卻聽到在座裡有人說:“不如我們來奏樂對詩吧。”
此話一出,皇帝臉上露出一絲興趣。
衆人見狀,更來了興致,摩拳擦掌準備大展身手。
這時候一直伺機等候的周民聯見縫插針:“雪兒琴藝向來不錯,不如你來爲大家彈奏一首吧。”
說罷挑釁的看了顧琅月一眼,顧戴衛把他的長女寵的無法無天,料她口齒再伶俐,琴棋書畫她卻是一樣都不會。
顧知雪在衆人推哄下,坐上了琴臺。
她一改平日陰
鬱神情,斯斯文文的含着笑,一雙蔥白玉手緩緩在琴絃上游走。
悅耳清澈的琴聲慢慢響起。
賞心悅目之下,有人緩聲道:“今有美人流光前,錦瑟無端五十弦。”
衆人興致頗高,都有意對上,卻沒想到一圈下來都沒有太過恰當的下句。
顧琅月掃了衆人一眼,聲音不大:“昨日公子世無雙,一弦一柱思華年。”
原本還有些喧譁的衆人突然一靜,隨後響起喝彩聲。
“好!郡主這句對的真好。”
南君燁勾了勾脣角,朝她看過去。
她臉上神情淡淡,似乎只是新手拈來,眼中永遠是一副輕描淡寫自負天下的樣子。
琴聲如泉水溫潤流淌在這融洽的氛圍中。
南君燁側耳細聽了一下,俊美的臉上盪開柔和的笑,略微沉吟:“靜水流深,滄笙踏歌。”
年輕小姐中發出一陣騷動,紛紛羞紅了臉想看又不敢看。
顧琅月詫異的朝他看過去,見他投過來戲謔的目光,顧琅月長眉一揚。
“寄君一曲,翩影驚鴻。”
南君燁眉眼舒展開,眸中深處清光微動:“昔有朝歌夜弦之高樓,上有傾城傾國之舞袖。”
“朝露旭日東昇於晨曦,戰場金戈鐵馬護江山。”顧琅月頷首自信。
皇帝臉上露出一絲讚賞,微微點頭。
“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
“滿天秋色裡,塞上胭脂凝。”顧琅月毫不相讓。
琴聲也自此急轉之上,如千軍萬馬。
南君燁朝琴臺看了一眼,顧知雪餘光見他看了過來,當下面上一紅,手下一顫落了一個音節,後面的調子一塌糊塗。
衆人紛紛皺眉嘆了一下。
顧知雪不免慌亂,正在她手忙腳亂時,突然旁邊響起一段清脆的樂聲恰好彌補了她這缺失的音節。
衆人看過去,竟是顧知霜站起來手持笛子在吹奏。
一時之間大家對這個相府的五小姐更加好奇欣賞起來,沒想到看起平平無奇,竟懂得這樣多。
顧知雪死死咬脣,一曲結束,匆匆行了一禮離開琴臺。
顧知霜舉手投足嫺熟得體,一一朝衆人點頭行禮後才坐了下來。
大家都爲方纔那一出鼓掌讚揚。
“還真是一個比一個厲害。”李岑咂巴這嘴巴。
顧琅月瞥了他一眼,眸子暗了暗。
如果說顧知雪出風頭是爲了奪得南君燁目光,那顧知霜這一而再的是爲了什麼?
僅僅只是單純的救場?
這時一個公公匆匆過來,面帶喜色同皇上彙報:“啓稟皇上,皇后娘娘已經完全解毒,已無大礙了。”
衆人皆是一喜。
皇上更是高興的道:“相府五小姐救治有功,重重有賞。”
“老臣謝過皇上。”
“臣女多謝皇上。”
顧戴衛同顧知霜二人起身行禮。
顧琅月注意到有個婢女從外頭過來,避開衆人眼目悄然去到南君紀身後。
那婢女在南君紀後頭低聲說了一句什麼,南君紀掃了一眼皇上,悄無聲息從後頭同那婢女一起離開了宴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