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玄一襲明黃色的袍子,上繡九團蟒紋,繫着是四爪龍紋帶,腰間掛着一把七星寶劍,玉冠束髮飄黃帶,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天家的風度,全然不是那個墨竹了,只是他臉上依然是那副極容易讓人親近溫暖的笑容,宛如當時初見。
他站在皇宮外,旁邊是許久不見的竹息,能站在祝玄身側,想來身份不低。
而三皇子親迎寧郡主進宮,則以示皇恩浩蕩!可見她與蕭術謹攜手而來,心底莫明一寒,自己還是晚了麼?
“三皇子。”醉歌不行禮不作拜,只淡淡叫了一聲,衆人不免大驚,可祝玄只是點說道:“醉歌,跟我走吧。”
一語雙關!跟我進宮,跟我奪天下!
蕭術謹臉色微變,眼角迷起:“想不到竹息老人的徒弟竟是堂堂三皇子,真是讓人意外啊。”故意的插科打諢便是要化去那一語雙關之意。
“我也想不到堂堂天下第一富商蕭公子,竟是安剎國餘孽,更有勾結外人圖謀我大乾江山之心!”祝玄終不再隱藏他對蕭術謹的敵意,他們從第一眼見面,便知對方是自己一生的宿敵。
“那也總好過三皇子你利用一個女人來得強。”說着攬過醉歌的腰,狹長的眼睛挑釁地看着他,兩人四目想起對,竟要擦出火花!堂堂三皇妃被另一個男人摟在懷裡親暱,他這臉算是在天下人面前丟盡了!
“殿……殿下,寧郡主,皇……皇上還在宮內等着呢,咱們……先進去吧?”一旁的老太監看得心驚肉跳,大汗淋漓。
平日裡最溫和不過的三皇子今日竟有大怒之勢,看來這一言不發的寧郡主,絕不是什麼簡單的善類啊,那雙冰冷的眼睛像是要把人凍死似的。
“那便先進去吧。”祝玄一掀袍子,前面領路,只是那袍子上是張牙舞爪的蟒紋,再也不是墨色竹節。
金黃色的琉璃瓦上流動着光華,十八座石橋跨一泓泉水而過,七十二根幡龍柱盤龍入雲宵,白玉階之間是蛟龍入海,大殿立於高臺之上,巍巍峨峨,浩浩湯湯。此處的風都格外安靜,不敢擾了帝王將相。
太和殿。
硃紅色樑柱四十八根頂天立地,高臺之上點着薰香,那薰香後是龍椅,龍椅上的皇帝臉上的肉鬆鬆垮垮,一副縱慾過度的模樣,雙眼渾濁的坐於其上,只是若他的心真這般渾濁,又怎能在這椅子上坐了數十年?
蕭術謹他們被帶去暖閣休息,醉歌跟着祝玄走入殿內,昂首挺背,傲骨天成。
“大膽,見了聖上爲何不跪?”太監尖細的聲音喝道。
醉歌只是淡淡了掃了那太監一眼,那太監便心裡一寒。醉歌她只有在所愛所重之人面前,纔有柔情百種,面對他們,她仍是那個心硬如鐵,手段辛辣的女人。
“算了。”皇帝有些沙啞的聲音打了聲招呼,見他擺擺手示意醉歌不必再行禮,“宣旨吧。”
那太監“喳”了一聲,攤開手中的聖旨正要宣讀,卻被醉歌打斷:“慢着,讓他宣旨!”醉歌看向元明嵐,面具下全是恨意。
元明嵐身着暗紅色朝服,倒三角的眼睛裡透着詭詐,身高七尺,雖已年過半白,卻精神奕奕,只是頭上的白髮比之幾月前見到他時又多添了些許,看來自己還真沒少給他添麻煩呢,思及此醉歌不禁冷笑一聲。
元明嵐官場沉浮十餘年,又經歷戰場廝殺,卻也不那般容易怯陣的。陰鷙着眼,看着醉歌,袖中拳頭緊握,且看那昏庸皇帝怎麼說。
只是自己之前倒真是小瞧了那三皇子,早知道就該將他如其它皇子皇孫一般殺個乾淨!
皇帝和祝玄卻是最喜歡看到這副場面的,醉歌與元明嵐越是不和,他們越有利,卻見他昏昏沉沉嘟囔着:“愛卿快宣,真是麻煩。”
元明嵐面不改色俯首領旨,唱道:“醉歌接旨。”便等她跪下,卻見她一動不動,只冷冷看着他。他亦不多候,攤開聖旨念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有女醉歌,溫良賢德,容止端莊,國學博瑞,明曉大義,封安國郡主,賜號寧。特賜予三皇子玄爲嫡妃,擇日完婚。欽此!”
念罷對摺了聖旨雙手託着遞於醉歌,醉歌只是一手拿過,不謝恩不跪拜,又聽得她說:“元明嵐,我回來了,你的狗命可要看緊了!”
她至所以來此,就是來告訴元明嵐,她醉歌回來了!
滿朝臣子莫不震驚於她如此膽大包天,元明嵐權傾朝野,翻手爲雲覆手爲雨。這寧郡主卻似乎極輕視,甚至蔑視他!甚至連皇上也不放在眼裡,即使是十年前的蘭擇清,也不敢如此狷狂!
醉歌淡淡掃了一眼這些人,袖子一拂,便往大殿外走去。
拿着聖旨醉歌還未走出大殿,便有人迫不及待的向皇上進諫,聲音極是惶然:“聖上,此女太過張狂,全無儀態,目無天家,嫁於三皇子怕是大爲不妥啊。”
亦有大把人附合,想來這些人都是元明嵐的羽翼。
祝玄眉頭微微一皺,那皇帝倒是怪笑一聲道:“朕倒覺得她那半張臉長得怪好看的,要不朕將她要來作朕的妃子如何?”
羣臣齊齊下跪告罪。
醉歌啞然一笑,若皇帝真將她納作妃子,父奪子妻,天家要是出了這麼大的醜聞,他們這些進諫的人都可以自掛東南枝替自己尋個好死法了。
出了太和殿,欲往暖閣去,卻聽見有人叫她:“醉歌”,正是祝玄。
“你可還在怪我欺瞞於你?”祝玄問。
“三皇子言重了。”醉歌不帶感情淡淡道。
“我倒寧願你如以前那般對我冷一些,而非如今這樣冷嘲熱諷。”祝玄苦笑一聲。
“往日那個是我師兄墨竹,你是三皇子祝玄,又怎可同日而語?”醉歌說罷冷冷看了他一眼。
“你曾當我是你師兄,卻爲何不似待沉坷那般待我?”祝玄不解。
“你以爲沉坷與我相處了多少年才這般親暱自在?”醉歌的信任不是那麼好得,得到了若是不珍惜,便再難走進她心裡了。
那邊蕭術謹緩步而來,帶了勝者一般的笑意,執起醉歌的手,說道:“三皇子,那我們便告辭了。”
目送他二人相伴而去的身影,枯落的殘葉打着旋兒落在祝玄肩頭,他感覺自己似乎擔起了整個寒秋那般沉重。終是明白,在醉歌心中,他錯失了什麼。
若一開始便坦坦蕩蕩對她,或許他可和蕭術謹一樣,公平一爭,怪自己一開始就錯了。
醉歌與元明嵐的決戰快要展開了,那個萬惡的老狐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