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病癆鬼變寶貝
大馬車向皇宮裡駛去。
要見容妃娘娘也不是那麼難,都知道尤氏是容妃的姐姐。不需要皇上允許,只要太后那裡知道一聲,一般都是放行的。
容妃住在錦寧宮,宮裡只有容妃和一個前年剛入宮的秀女,比李華低一級,只是個常在。三年的時間,只混了個常在,說明這個女子也只是一般般。
現在容妃病了,由同住一個宮裡的婉常在照顧。
尤氏和朱理入了宮以後,到達錦寧宮時,看到婉常在帶了個宮女,宮女手中提了個食匣,裡面不知道放了什麼東西,正要進到容妃的廂房。
“靖王妃,理王爺。”婉常在帶宮女停在了門口,向尤氏二人福過身。
朱理比較心急,走上前問:“容妃娘娘近些日子身子有沒有好些?”
婉常在細細瘦瘦的,說話溫溫吞吞的,頭不敢擡對朱理說:“回王爺,容妃娘娘的身子,時好時壞,御醫來看過,說主要還是情志所致。”
“母親,我們進去吧。”朱理回頭對尤氏說。
尤氏這一樣是心急擔心妹妹的身體,當年妹妹可是爲了他們家才入宮的,便和朱理一前一後進了屋裡。
之前有太監先進來通報,容妃換了身衣服,稍微讓人打理下頭髮,讓自己不顯得過於憔悴,緊接着,繞過屏風來到花廳。
尤氏見到她出現,帶朱理一同行禮:“臣妾參見容妃娘娘。”
“快擡起頭來,姐姐。”容妃着急地說。
尤氏擡頭,只見她立在綠柳鶯歌江湖畔的屏風前,屏風還是那扇屏風,只是這個人,半個月前才見過的那幅花容月貌,突然之間圓潤的臉蛋消去了一大半,臉頰都凹進去了,好像只剩下一層皮包骨。尤氏內心裡深深地一驚,皺了眉頭,說:“是臣妾拖累容妃娘娘了。”
“姐姐這胡說什麼。”容妃輕斥一口,馬上讓人倒茶,“珠兒,柳兒,還不快把皇上賜的那個碧螺春給我拿來。”
“是的,娘娘。”兩個宮女馬上手腳麻利地放茶葉,衝熱水。
容妃自己坐在了榻上,招呼尤氏坐她旁邊,又親切地看了眼朱理:“幾日不見,小王爺個子又拔高了一截,可喜可賀。”
尤氏道:“都是託娘娘的福。”
“我有什麼福?”容妃麻木地笑了一笑,讓朱理在她右側的椅子上坐下,好近距離打量。
尤氏擡頭再看她那身藕粉衣裙,腰帶沒敢多系,照樣寬裕了許多,是身材瘦的不成樣了,眉頭皺成了兩個疙瘩,問:“娘娘身子究竟是如何了?前些日子一直想來見,娘娘又說不用,早知道臣妾早點進宮。”
“姐姐,你我私下叫容兒就行了。”容妃說,拿起絲帕捂在嘴角上輕輕咳嗽了一聲,“我這個身子,只是前段日子不留意,偶感了風寒。”
“可有吃藥?”
“吃了。皇上讓人請了御醫過來看,原先,身子還挺重的,都起不了身。好在王御醫妙手回春,幾貼藥下去之後,現在已經能起來行走幾步了。”
尤氏聽見說是萬曆爺來看過,心裡頭稍微踏實,安慰她說:“妹妹在宮裡,不像那些新人,皇上始終都惦記着。”
容妃掩遮嘴角那絲苦笑:“姐姐不是不知道,一入宮門深似海。每年宮裡來的新人有多少,只見新人笑不聽舊人哭的。皇后娘娘都換過兩位了。如今這位皇后娘娘聰明在,心胸寬廣,知道管不住,還不如不管。我這也是,想找個新人,都不容易。”
“婉常在到現在都沒有被皇上臨幸過嗎?”尤氏深深地擔憂,見過這個常在幾次,婉常在嫺熟文靜,就是人過於安靜了,彷彿習於安逸,習於在別人庇護之下,根本沒有進取心。但是,容妃一旦年紀大了,想再吸引萬曆爺過來,只有容妃一個人肯定不行的。這點,純嬪就十分聰明,在早知道李華剛入宮氣勢太盛惹得周遭人討厭時,純嬪卻反其道把李華請進了自己宮裡住,現在,萬曆爺時常往鹹福宮走,不看李華,有時候也會到純嬪那裡坐坐。
不能說皇上沒有一點舊情可念,但是,這宮裡的舊人也不少。
容妃現在難就難在,一是自己年歲肯定不比新人了,二是自己最大的靠山,姐姐的夫家護國公府出了大問題。皇上每寵一個妃子,都有他自己的理由的。除了這個女人給他生兒育女之外,這個女人背後的勢力,對他有利益的,都必須有所關照。
容妃當年進宮,不用三年,沒有真正產下一個龍胎,都被升爲了妃位。除了她自身姿色與姐姐一樣爲國色天香以外,更重要的原因,當然是護國公府了。
尤氏只有這個妹妹,她們兩姐妹出自的尤家,是江南地方上一個有名的望族,但只是地方上的。族裡最大的官,是她們的祖父,曾經任過知府大人。餘下的,也就平平而已。如今祖父早已去世,要不是尤氏在護國公府,萬曆爺沒有理由寵容妃寵到,如今容妃病了貌似失勢了,萬曆爺還要親自來看過。
“如今不太一樣了。”容妃卻這樣說,“以前,皇上來的時候,都會陪我坐一會兒,最少一炷香時間,如今,看過人以後就走了。”
朱理一直在旁邊聽她們兩人說話,聽到這兒實在忍不住,打開口說:“容妃娘娘不用擔心,我下個月回北疆,到時候,皇上絕對不敢再這樣對待容妃娘娘。”
聽到他這句話,尤氏臉色一沉。
容妃更是皺緊了眉眼,對朱理說:“小王爺的好心好意,我都明白,但是,小王爺年紀尚小,怎麼可以上戰場?”
“怎麼不可以了?我兄長我這個年紀都在軍營裡了。”
“那個時候,你父親在!”尤氏都一樣忍不住出了句聲。
朱理被她表情嚇了一跳,隨即皺了眉宇,依舊不吭氣的,堅持着。
容妃攔住尤氏,話聲較爲柔和,與朱理分析着事態:“你如今如果堅持上北疆,不過是中了人家的計。你想想,你兄長無緣無故忽然命喪於戰場,本身已經夠令人生疑的了。如果你這時候上去,哪怕戰死了,人家恐怕也只不過認爲你愚蠢,想爲兄長報仇反而誤了自己性命。皇上除了給你立個碑,歌頌德,我和你母親可都慘了。因爲護國公府已經後繼無人。”
朱理眉宇間又皺了幾分模樣,耳聽,容妃這幾句話沒有錯,是聽進了他心裡頭。
容妃回頭對尤氏說:“姐姐你也不需要太擔心,我看,要進護國公府的這個長兒媳,還行。”
尤氏和朱理一聽,都愣了下。
“容妃娘娘怎麼知道——”尤氏探前一絲着急。
容妃輕拍下她手,說:“上回是我糊塗了,給隸兒找的尚書府三小姐,本以爲那三小姐與華才人是姐妹,華才人正得寵,若隸兒娶了三小姐,本宮與華才人親上加親,在後宮也就不怕失勢了。”
“那個時候——”尤氏回憶着,“容妃娘娘對三小姐讚不絕口,無微不至。臣妾也實在想不明白,爲何會突然變卦?”
“恐怕誰想到當寡婦都不能接受。三小姐這個心情,本宮本也可以明白。問題在於,這個小女子的心思實在歹毒。竟然在此之前已經腳踏兩條船。若今兒隸兒不死,本宮還真是害了隸兒。讓這種女子嫁到護國公府裡的話,恐怕一日都無安寧。”容妃眸子裡閃過一抹芒痕。
“容妃娘娘說的是。”尤氏早已覺得,自己兒子不娶李瑩也好,這種女子其實說穿了誰敢要,看着盤子裡的想着鍋裡的。
“隸兒到至今都無任何消息嗎?”容妃問。
“除了皇上收到的消息,至今我這兒,依然無消無息的。”這纔是尤氏真正懷疑兒子未死的原因,因爲,護國公府擁有的黑鏢騎,是不屬於朝廷的,爲護國公府自己的部隊,黑鏢騎裡面的每個旗主都是宣誓只效忠護國公府的,更別說伏燕等從小跟隨朱隸的死忠,結果一個都沒有出現,來向她彙報朱隸怎麼死的。
據聞,黑鏢騎在邊疆依然堅守邊疆,也不見全軍覆沒。皇上焦急的是,朱隸死了以後,護國公府並沒有把軍權交出來。上回百花宴裡,太子與他們說話的時候,就可以聽得出皇上的意圖了。但是,不要說朱隸死了,只要護國公府有一人在,絕對不可能交出軍權。
“不管如何。”容妃說,“這個尚書府的二小姐,算是誤打誤撞,指給了隸兒,不失爲老天爺安排的一件好事。”
“怎麼說?”這回連朱理都伸長了脖子。
在百花宴裡,能聽見許多人議論他大嫂,他早就對李敏很好奇了。
容妃笑笑:“你們可能都不知道。她拿到了百花宴的花魁。”
從光祿寺卿家提前離開的尤氏和朱理,並沒有讓人去打聽後來百花宴的結果,結果,現在這個結果從容妃口裡得知,是讓他們兩人都驚訝萬分。
因爲他們知道,當時李瑩在的。李瑩和李華一樣,都是京師裡有名的才貌雙全的女子。李敏能贏得過李瑩?
朱理由此想到那些人說過,說李敏曾經治好了魯王妃的突發急症,於是咬到了舌頭:“我這個大嫂,看來真的是不簡單。”
“怎麼,小王爺叫大嫂了,是承認了嗎?”容妃笑問。
“什麼人,都比那個李瑩好吧。”朱理懶洋洋地靠回椅背上,像大人似地吐出頗爲嚴重的一口氣。他眸裡繼承了護國公府的那種戾氣,說到狠處時鋒芒畢露。
敢甩他大哥,這個女子有的賬算了!
至於,敢在這個時候嫁給他大哥的女子,自然值得他朱理尊敬。
母親顧慮的東西他是不太明白的,要他看來,必須風光迎娶李敏,不僅是要掃尚書府一個響亮的耳光,而且李敏這樣的女子值得護國公府以誠相待。
尤氏經容妃這樣一說,心裡頭本來還顧慮的疙瘩似乎有了些鬆動,對容妃道:“本來臣妾來找娘娘,是想請教向尚書府下聘的事宜,如今娘娘這樣一說,臣妾心裡似乎明朗了不少。”
“我也幫不上什麼忙。”容妃嘆一絲氣,“本來隸兒娶妻,我這個做姨媽的應該親臨婚禮的纔對,可是我深在宮中並不自由。據聞,之前皇上和皇后召見過二姑娘了,只是和三小姐一起來的,沒有我在場,那位二姑娘怕是受了些冷落,相比她妹妹而言。”
這事兒尤氏是沒有聽說過。宮裡的消息容妃肯定比尤氏要靈通多了,包括她今早上才聽說到的,說是李敏昨天下午有無進宮一事,好像都驚動了太后,李華今早在太后那兒好像受教育了。
容妃對於這事兒倒不敢和尤氏輕易提起,眼見皇上不吱聲,皇后裝作不知道,太后也就只處理了兩個人沒有再提此事。這個事,說起來是真是假,有沒有證據,恐怕宮裡自己人都有些猶豫。
如果和尤氏說了,只怕姐姐在節骨眼上又猶豫了,李敏失蹤過的話,那可是名譽遭受到損失了,護國公府娶了一個這樣的女子的話,未免是會被外人說閒話。但是,皇上這個指婚的旨令,是絕對不會撤銷的,爲了安撫北邊民衆的民心,絕對不會。
容妃身在宮中,深知萬曆爺這點心思,所以在哪些事該說不該說上面,有自己的尺寸,這也是爲什麼她之前不見尤氏的原因。只能說,好在,這個李敏,和以前傳聞中的病癆鬼好像大相徑庭。
“姐姐,娶了這個長兒媳,理兒以後有個長嫂照顧,你今後也可以寬心一些。”
長兄如父,長嫂如母,確實是,李敏到了護國公府的話,如果心向着護國公府的,護國公府等於多了個人,尤氏只要想到這點,都覺得寬慰不少。至於這個兒媳是不是嫁過來會不會委屈了,尤氏定不會讓自己人委屈的。不要說她不會,她小兒子也不會。
兩人告辭了容妃。回程的路上,朱理忽然想起什麼,對尤氏說:“據說我這位長嫂,醫術不凡,不如到時候讓她入宮看容妃娘娘時,給容妃娘娘看看。”
尤氏對此尚存猶豫,李敏究竟心是不是護國公府的,會不會是皇上有意安排過來的,都需要觀察,不能太早下決定。
但是,不管怎樣,尤氏第二天,即派了八輛大馬車到尚書府下聘了。
王氏聽見護國公府下聘的車隊來了,原先不以爲意,因爲在她心裡尤氏一直是個小氣鬼,怎敢下重金迎娶一個病癆鬼,於是,隨意遣了個人到門外看一看。
張嬤嬤到門口一望,隆重的車隊綿延到了巷道盡頭,吸引了沿途許多百姓圍觀,巷道里早已被擠到水泄不通。不斷聽見有人議論:哎呦,這是誰的車隊?好像還沒有迎娶新娘的,都這麼大的車隊來下聘。
是讓人大吃一驚,沒人會想到尤氏居然給自己的長兒媳下聘敢揮出這樣大的大手筆。
護國公府不是沒錢到連尤氏一套衣服都穿幾年沒有換過嗎?
護國公府肯定不是沒錢,只不過是府裡的主人都不是那種揮金如土的。平常大戶人家有幾個銀子,都是大興土木,修建花園別墅,穿金戴銀,尤氏和兩個兒子都對此興致缺缺。由於他們當主子善待下屬,下屬們對他們更是盡心盡力。護國公府擁有的店鋪良田,都是被人管理的井井有條,每年帳目上進賬都是淨利潤,財源滾滾。
尤氏現在這個在外人眼裡看來的大手筆,對富可敵國的護國公府而言也不過是爾爾。
王氏聽張嬤嬤報來,原先也不信,認爲張嬤嬤的眼睛是老糊塗了,會不會看錯了是別人家娶媳婦的車隊。
護國公府的管家,帶了聘禮的清單站在大門口等。
王氏只得帶人出來到大門門口,一眼望過去,那個車隊確實是綿延到了巷子尾巴不見末尾。王氏那隻踏過門檻一半的腳,只被這望到的第一眼給驚嚇到,腳底那樣滑了滑,伸出手扶住張嬤嬤的肩頭,纔不至於摔倒了。
三小姐李瑩的院子裡,綠柳肯定是跑出來爲自己小姐探查消息的。綠柳探出腦袋看到這個盛景,也是嚇了一跳。
想她這麼大,第一次見有人下聘居然如此隆重豪華,恐怕皇家都沒有這個盛事。李瑩坐在自己的小院子裡,只聽不停有人來報,繪聲繪色地描繪護國公府下聘的車隊如何之長,車上的箱子如何之多,護送車隊的人一個個如何之英武。百姓們都議論,只是下聘之禮都如此云云,到了迎接新娘子那天,豈不是更如何如何了。
如何如何,即是無法想象。
女人家,哪個不想嫁的最風光,最好是滿城風光,孃家人自己有臉不說,女人嫁過去以後到哪兒一說,也都是最有臉的。誰誰誰,都會妒忌羨慕地說你嫁的多幸福,夫家多疼你。
李瑩自從百花宴過後是一口氣一直悶在心裡不得解,沒想到,李敏出事不過一天之後,還未讓她爽快一下,今天護國公府又給她當頭一棒。
本來,這些隆重的聘禮,都是爲了迎接她李瑩準備的,現在都給了李敏。
“有什麼用?她嫁過去不是當寡婦嗎?”李瑩生氣地說。
綠柳只知道,這是她第一次直言這樣心中的秘密,肯定是被氣壞了纔會敢說漏嘴。哪怕是去當寡婦,這樣嫁法,也是能讓女人妒忌的要死的。
“或許箱子外面漂亮,裡面是空的。”綠柳如此安慰李瑩。
結果,當然不是空的。護國公府爲了避免尚書府賴賬,因爲尚書府王氏已經賴過一次賬了,尤氏特別交代,下聘時,不止王氏在,尚書府的老太太必須也在場,當着京師百姓的面,一箱箱清點東西。
李老太太是關在自己小屋裡燒香拜佛,被下聘車隊那些車輪子沉甸甸的轆轆聲驚到,睜開眼皮問:“誰的車?牛車嗎?”
她身邊的人貼在她耳邊說:“護國公府派了車隊,八大車,來尚書府給二姑娘下聘了。有請老太太出去接收聘禮。”
對方家如此隆重的誠意,老太太沒有理由馬上起身出去大門口迎接。
王氏一看到老太太都出來了,牙齒咬着嘴脣,心裡想:看來,不僅李敏是個麻煩,這個護國公府一樣是個麻煩至極的。
本來,看對方送這麼多聘禮來,王氏心裡還打着小算盤,不如瞞着老太太和李大同,自己私吞些。
老太太在場的話,她這個私吞的活不好乾了。
而尤氏想必早看出了她這個意圖,特派自己府裡的管家精明能幹的,在大門口當着那些圍觀的百姓,展開了聘禮清單,一樣一樣唸了起來:“全白鹿皮十件。”
“白鹿皮?!”
百姓們驚呼。
白鹿皮是個好東西,這個毋庸置疑。只有在古代的時候,那個時候是規定男方下聘時必須送鹿皮的。但是現在,抓一頭好鹿不容易了,何況是被譽爲白色精靈的白鹿,一般要去到北燕。在天冷的時候,一頭整頭的上等白鹿皮,有價值千金之說。只有那些真正有錢的大戶人家能買得起。
如果白鹿皮金貴,白狐那就更價值連城了。
護國公府再報出:“白狐皮五件。”
嚓。
圍觀的百姓們都像打了雞血,摩拳擦掌,已經是迫不及待伸長脖子聽還有些什麼令人大開眼界的聘禮。
護國公府隆重下聘的消息,不會兒傳遍了京師,連皇宮裡的人都聽說了。
幾個皇子遵萬曆爺的命令在太子宮殿陪太子唸書。
十一皇子朱琪見到自家那小福子在門口把腦袋伸來伸去時,眼睛一眯,知道有好戲看了。趁上面的太子太傅打瞌睡的時候,讓福子進來。
福子捏手捏腳進去後,打了個揖,道:“十一爺,護國公府的車隊,到了尚書府門口,聘禮八大車。”
只聽八大車,百姓圍觀數千人計,都足以讓在場的所有皇子都站了起來。
“走走走,八哥,九哥,去看熱鬧去。”朱琪跳了起來,興奮地摩擦掌心,巴不得現在一飛飛到了護國公府。
老九隻得拉住他,提醒他:“八哥在涼亭陪太子下棋呢。”
十一由於是又調皮了,被萬曆爺拘束在學堂裡背誦經書,太子他們是讀了一會兒書之後,休息時在院子裡走走,打坐,下棋,賞鳥觀花,輕鬆輕鬆。
小皇子們,被老七帶着,在小涼亭裡圍觀幾個年長的皇子對弈。
先是太子和朱璃下,太子贏了。太子高興起來,讓所有年長些的皇子都必須和他對弈。這樣一來,輪到了朱濟。兩人殺了半盤以後,盤子上的棋局進入了兩軍僵持的局面。
“哎呀,老八,你這個棋,不太好下——”太子朱銘,像是苦惱地用指尖敲敲自己額角。
朱濟嘴角始終擒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拱手答太子:“是太子殿下棋藝高超,我本該輸的了。”
輸?
其實,圍觀的衆人也都看不明白眼下這個棋局上的輸贏走勢。但是,確實從開局不久,兩軍開始膠着了。
老八玩的什麼名堂?連老實的七皇子,都不禁在心裡琢磨了下。
“老八下的是臭棋。”朱璃突然冷冷地插入一句話,“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好好下,只想故弄玄虛,打亂對方的軍心和陣腳。”
朱濟對此微笑不語,展開手中的那把從老十一拿來的湘妃扇,悠悠地扇着風。
陽光好,天氣不冷不熱,可是,太子朱銘的額頭上微微出了層汗,感覺到對面一陣涼風吹來時,他拿起明黃袖管一擦,嘴角像是勾起一抹苦笑:“這麼說,我是上了老八的當嗎?”
“我八哥纔不是這樣陰損的人呢!”十一匆匆地推開人羣走了進來,叉開腰,像是理直氣壯地針對那個一開始批評人的朱璃說,“要說誰陰損,想必我們這羣人裡頭都比不上那個橫刀奪愛的。不過,如今這個人,也活該接到教訓了。”
朱璃臉色頓然深沉了兩分:“十一弟,你此話何意?”
“對啊,三哥哪兒得罪你了,你怎麼整天針對三哥?”十二朱佑衝出來說話。
“十二弟,你三哥眼睛有問題,你也不能跟着你三哥看不見聽不見對不對?”
朱佑稍顯稚氣的臉瞬間漲的滿臉通紅。
其餘皇子,包括太子,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爭吵弄糊塗了,誰也不知道爲什麼朱琪突然吵起來。
朱濟咳了一聲,對十一說:“十一弟,你是兄長,要讓弟弟。”
“我知道。我不是和他說話,我是和三哥說。”說着朱琪眼睛一眯,對朱璃露出幾分骨滑,“三哥,我這是好心好意給你報信兒,你可以後千萬別再怨着我了。”
“什麼事?”連太子都不禁問了聲。
“護國公府到尚書府下聘去了,車隊吸引了半個城的百姓圍觀,大街小巷都在熱議這件事兒。我和九哥正打算去看看熱鬧,你們去不去,去不去?”朱琪對着那些被驚呆的皇子們問。
之前,朱璃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對這樁婚事,可能尚書府本身沒有什麼意見,但是護國公府意見肯定大的了。因爲李敏原先的名聲並不好。皇宮裡,好像連萬曆爺都有些擔心護國公府要抗旨。眼瞧這一天天過去,婚期即將來到,護國公府遲遲沒有動靜,不知爲何,他心裡對此卻是一鬆。
可能像太子說的那樣,如果她真是個病癆鬼,嫁過去當寡婦倒也沒什麼,結果,不是。
護國公府把下聘的事搞的如此隆重,相當於宣告天下一樣,這個兒媳婦他們護國公府娶定了。她,一定是護國公的人了。
朱璃感覺心頭裡哪兒突然一揪,這種莫名的揪心和憂愁是怎麼回事。
“三哥?”
背後傳出朱佑詫異的聲音。朱璃方纔回身,自己不知覺中是已經走下了小涼亭,所有人都看着他這個突然的舉動。
“太子殿下。”朱璃深吸口氣,回過神,對太子說,“臣突然想起,刑部尚有些事沒有處理完,要去刑部一趟。”
太子朱銘茫然地點了下頭:“老三你有事去忙吧。我這兒的事,向來無關緊要的。”
朱璃一襲青玉的背影不會兒消失在太子宮殿,但是,他能聽見朱琪了在後面依然那把嘴巴說着:
“三哥這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護國公府隆重的聘禮着急了?”
“三哥能着急什麼?”朱佑再次爲朱璃說話。
“怎麼?他能不着急嗎?人家護國公府娶二姑娘如此風光。不是說他爲了三小姐都不要二姑娘了嗎?如果他到時候迎娶三小姐的時候,辦的婚禮都沒有二姑娘的風光,豈不會又要遭人閒話了?”
朱璃心頭一愣,剛纔,他根本都沒有想到李瑩,滿腦子想的都是李敏要嫁了。
“主子。”馬維落到他身後,面帶憂愁。
“怎麼,十一爺說的話是真的嗎?”朱璃沒有回過頭看他,問。
馬維猶豫不決,護國公府如此大手筆,真的是誰都沒有想到,想必連指婚的萬曆爺心裡頭都要犯疙瘩了。
只知道,本來想去鹹福宮看李華的萬曆爺,忽然改變了主意,回自己玉清宮去了。
宮裡宮外,京師上上下下,興奮非常,亂成一團時,李敏窩在徐氏藥堂裡,正在仔細研究指導店裡藥童做出來的熟地。
“可能這個天氣不太好,曬不夠。”李敏掌心裡掂着黑糊糊的藥材研究着說。
藥童們像看神一樣看着她。本以爲常年經營藥材生意的徐掌櫃在藥這方面已經是很厲害了,但是,李敏一來,連問都不用問,聞一聞,捏一捏,都能馬上判斷,哪些藥材擱久了保存的不好,哪些藥材產地好,哪些藥材現在入藥最好。
李敏是不太習慣被人圍觀,讓人各自忙去以後,自己挽起袖管,在藥篩旁邊蹲下身,徒手翻弄藥材,撿出一些已經不好的,再把要曬的挑出來。
她灰裙垢面,蹲在那兒像個撿破爛的小丫頭似的,讓朱隸底下的那些人看着都很驚奇。
“怎麼覺得,我們王妃,與王爺是絕配?”進京的十旗主湊在十一旗主的耳朵邊說。
是絕配,一個大鬍子邋遢面,一個灰裙垢面,像一對撿破爛的流浪夫妻?
十一旗主眯了眼笑,但是,進去屋裡後見主子時肯定不敢這樣笑的了,是人都可以看出,朱隸有多愛護尚書府家的二姑娘,自己未來的小媳婦。
朱隸拿着毛筆末端在頭髮裡搔着,讓他帶兵打仗是沒問題,但是,若讓他撰寫文書之類簡直是要他老命。
當年無論如何要讓個文人公孫良生進自己軍營也就是這個原因。公孫良生文筆好,那一狀紙告到皇上面前揭露貪污腐敗很合他胃口。
公孫良生卻覺得,這個主子哪兒都好,唯一一點不好的是,每次不得不拘束朱隸坐在案前親筆書寫回信公文時,朱隸渾身撓癢癢好像個孩子。
“公孫,你幫我擬!”朱隸一扔毛筆,坐了一炷香時間而已,感覺坐了一年牢。
隨之,他眯起眼睛,望着窗戶外的陽光,天氣真好,這個時節適合踏青放風箏。心癢癢的,跳起來,站到窗戶面前,在紙窗上戳個洞眼,偷偷看她在院子裡幹什麼。
公孫良生只得在他身後咳一聲:“主子,王妃可是一手好字好詩,在宮裡都被太后娘娘和皇上誇獎了。”
朱隸磨了磨牙齒間,回頭看自己的軍師:“你就不能說點好話嗎?”
“臣只是想提醒王爺,如今王爺不努力,到時候在太后娘娘面前不是難堪嗎?”
說起太后,這件事上辦的不錯,狠狠代他收拾了李華一把。畢竟太后那時候尾隨先帝時,一直爲他們護國公府說了不少好話。
朱隸搔了搔下巴,掠起袍角,翻身坐到榻上,問從外面回來的伏燕:“都探到了些什麼了?”
伏燕微笑着說:“夫人英明,用八大車,到尚書府爲王爺下聘去了。滿城百姓都在議論這件事兒。尚書府的老太太激動到眼睛裡當場都流淚說,他們家,很久沒有遇到這樣的盛況了。”
對自己母親,朱隸一直信得過。尤氏的做法,正合他下懷。
只是,那個風光要嫁他的女子,好像現在滿腦子裡只有自己的藥材。
他這個王妃啊,是不貪財的,都能把他送的帝王綠當成幾個銅板的地攤貨。
越想越是不由地嘴角往上揚起,揚起大大的一個弧度。
於是,伏燕等人在下面,都親眼看着他又神遊了,而且神遊到像金毛一樣對着骨頭要流口水的樣子。
一批漢子不禁在心裡喊:這是他們的那傳說中比夜叉更兇惡的王爺嗎?
咳咳。
公孫良生輕嗽兩聲。
朱隸睜開眼,眼神瞬間變了個樣:“軍報立即發回去,給我將喀爾什狠狠地打!倘若給我留一個活口,我回去唯他們是問。”
是他們的夜叉王爺沒有錯!
不留一個活口,向來是朱隸的做法。給敵人仁慈就是讓自己死!
在有人接了軍令從小屋子裡匆匆出去之後,朱隸向軍師招招手。
公孫良生靠了過去。
“魯爺那邊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嗎?”
敢抓他的女人,這個人,一輩子都是他朱隸要砍掉的腦袋。
公孫良生搖搖頭:“消息放出去了,重金懸賞有關此人的線索。人都會受金錢所誘的,想必,遲早會有人走出來報信。但是,主子,真的不用另一個法子嗎?”
所謂另一個法子,是像李華那樣,說想讓魯爺做點事,誘惑魯爺現身。
“這個法子恐怕行不通。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男人的警惕性,遠比我們想象中高!”朱隸指了下腦子的部位。
“可是,主子,動了魯爺,說不定會動到誰?”
公孫良生始終最擔心的是這個,魯爺能在京師附近呆着沒事,後面肯定有高人罩着,才讓皇上都睜眼閉眼的。
“動到誰都好。我朱隸會怕嗎?”朱隸冷冷地在牙齒間磨出一聲,好像那把夜叉的奪魂刀在礪石上磨着,“自己的女人如果都保護不了,我朱隸還能做她夫君?這個人,我是必殺不可的。哪怕他在陰曹地府了,我都會把他揪出來!”
“臣明白王爺的心情。”
“有閒空,幫伏燕盯一下尚書府,我們護國公府送了那麼多聘禮過去,如果她照樣在尚書府被欺負了,連碗飯都沒有能好好吃的話,也就不怪我們護國公府要發難了。”朱隸眯一下眼。
以前,她是沒有任何人撐腰以至在尚書府裡屢受屈辱,現在,護國公府的態度表明了,如果尚書府再這麼做,是要與護國公府爲敵了。那個王氏再不知好歹想做死,恐怕那個老太太,心裡聰明的,該知道怎麼做了。
只見,小院子裡,念夏跑的滿頭大汗,應該是在尚書府裡一路跑來,衝進了藥房裡和李敏說:“二小姐,快,老太太請您回去。馬車都到藥堂門口來接您了。”
護國公府這個威風是威風凜凜地刮到尚書府來了。
王氏是死活不認賬,但人家李老太太不是,護國公府給李敏這風光,老太太是沾上了風光。
老太太坐在大堂裡高興地眯着笑眼,一直一直,從見到護國公府的車隊開始,笑不攏嘴。
王氏在她身邊,氣得肺那氣,快爆了。
“哎,這個家,嫁女兒,娶媳婦,都不曾有過今日的盛況,敏兒是給我們家添光了。”老太太說到這兒,又吩咐管家,“還不趕緊派人去請老爺回來。”
“回老太太,老爺今日沒有回衙門,是去會友了。”
其實是昨天王氏那般纏鬧,李大同被迫今天去幫王氏和李瑩找地了。
“會友?”老太太眉頭一挑,“會友也得把你們老爺找回來。你們老爺不知道女兒要嫁了嗎?我們家寶貝的二姑娘要嫁人了。”
耳聽老太太口裡稱呼李敏爲寶貝的二姑娘,王氏感覺自己雙眼紅了,被刺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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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鬼王絕寵惡女毒妃》
筆名:黛小薰
簡介:“你這賤人,掃把星,你怎麼不去死?!”
竇蔻剛睜開眼,迎面而來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被人打,被人欺,還被污衊殘害手足,泯滅天良?
竇蔻冷笑,從來只有她欺負人的份,何時輪到她人騎到她頭上了?
既然被人誣陷是惡女,那就乾脆發揚十惡不赦的蛇精病精神,一路惡到底!
扁渣男,虐渣女,抽親戚,奪財產,“惡”出一片盛世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