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霜久病初愈,多順見她不過穿了件杏色夾衣,下頭繫着月白綾子裙,裙角已經被雨濡得半溼,素衣淨顏,倒有一種楚楚風致,只問:“王爺還好麼?”
多順愁眉不展,微微搖了搖頭,道:“還是老樣子。”
引瞭如霜進屋子,隔着簾子道:“王爺,慕姑娘來了。”
豫親王本來正躺着合目養神,如霜自己伸手掀開了簾子,多順忙替豫親王披上件袍子,他在病中,且禪室簡陋,披衣於榻上坐了,只是神色微倦。
如霜娉婷爲禮:“王爺。”
豫親王默然揮一揮手,多順亦退了出去。
屋中寂靜如空,唯聞檐外梧桐,在雨中沙沙有聲。過了好一會兒,豫親王纔開口道:“你到底想怎樣?”
她秀眉微顰:“我知道七爺的意思,我讓七爺放心就是了。”取過案頭豫親王的佩劍,“嗆”一聲抽出來,橫劍便向自己頸間抹去。豫親王大驚,想不到她竟會如此,未及多想,伸手去奪佩劍,誰知如霜握得極牢,一奪之下竟然不動,眼睜睜瞧着劍鋒寒光已離她喉頭不過半寸,他左手食指疾彈,他於重病之中,這連接兩下幾乎竭盡全力,終於盪開劍鋒,“啪”一下將劍震得落在地上。
他適才拼盡全力動了內息,此時呼吸急促,伏身不住咳嗽,直咳得渾身顫抖。如霜卻慢慢走上前來,伸手似要扶他,他身形微閃,似想躲開她的手,咳得皺起眉來,只是說不出話。
他只咳得五臟六腑都隱隱作痛,最後終於緩過一口氣來,用力推開她的手,聲音微啞,幾不可聞:“該死的人並不是你,該死的人是我。”
一語未了,忽然嗓眼一甜,忍不住嘔出一口鮮血來。
耳畔似聽見如霜低低的驚呼了一聲,他只覺得天旋地轉,站立不穩,終於陷入模糊而柔軟的黑暗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