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靜貴人有孕的消息,玄啓只是略微怔愣了一下,下意識地仔細去觀察寒雪的反應,明顯地感覺到她拒人千里的冷漠。
孩子於他而言,僅意味着皇家血脈的傳承。他並不討厭孩子,可對蕭湘和蘇靜萱的孩子,他卻沒有爲人父的喜悅和期待。他疼愛羿兒,也並不是對淑妃有多深厚的感情,只因羿兒是特別的,他疼愛他,才能略微彌補一些不經意間造成的傷害。
玄啓起身整理衣袖,眸光在寒雪低垂的頭顱上徘徊。
很好!昨夜,他纔在她仰望的眼神裡讀到一絲毫不掩飾的眷戀,她好不容易纔向他邁出一小步,轉眼卻又後退了一大步。她到底明不明白,再有恆心的人,每每面對她的退卻,也會覺得心灰意冷。
玄啓靜默着離開,一如他悄無聲息地來。倘若不是茶碗中尚未飲盡的茶水還冒着些許熱氣,寒雪當真會以爲,玄啓其實根本沒有來過。
“難過?不想讓他離開?”
良久,玄英沉沉的聲音響起,寒雪擡起低垂的眼皮,見玄英半蹲在她眼前,深深地盯着她略帶水汽的眸子。
他沉靜的眸光似是夾着熱烈又似纏着刻骨的心痛,複雜地讓寒雪沒來由一陣心慌,連忙別過臉不去看他。
“你說什麼呢,我聽不懂。”
“你懂。”玄英篤定地反駁。
她是雲嬪,她是皇兄的妃子,他早認清了這個事實。可當他衝進火場救她的時候,無意間看見她翻卷起來的衣袖下,瑩白的臂端毫無瑕疵,本就該消失的血色宮砂乾淨得生生刺痛他的心。
四年前的時光,他究竟錯過了什麼?他自私地希望她的心也永遠都是空白的,這樣也許有一天,他還能毫無顧忌地帶她飛到宮外面去。可,他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嗎?
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美人又何嘗能輕易地跨過情關?情之一字,一旦沾上,任誰都無法逃避。
“你,還是愛上我四哥了對不對?”玄英笑的悲涼。
寒雪聞言猛地一怔,似是聽到什麼笑話般笑開:“你別胡說。我……我只是感激陛下的恩情,從未有過非分之想。更何況,宮中美女如雲,陛下是天子,我可以做他的妃嬪,但決計不會愛上一個不能專情的男子。”
這話,她說給玄英聽,也說給自己聽。肯定中透着心虛,但,充其量,她不過是有那麼點兒星火般大小的感動而已。可是彼時,寒雪她忘記了,有一個詞語叫做“星火燎原”,種子也終會有一日長成參天大樹,火種變成烈焰,亦不過只在轉眼之間。
“沒有?那你告訴我,龍公子是誰?爲什麼那天你在火場暈過去的時候,口中不斷地叫着他?”玄英狂亂地直起身,心痛又嘲諷,笑得苦澀。
“龍公子?納蘭寒雪,當今天子不是你期待的那個龍公子。他們是一個,可他們不一樣,你醒醒好不好?”玄英握住寒雪的肩頭輕晃,“你若要爭取,就必須接受他的身份。若不能接受,就離他遠一點兒。他是天子,他不可能放下天下來變成你的龍公子。我不想有一天看見你同那些冷宮的女人一樣,獨自坐在角落裡黯然垂淚,就像……我母妃……”
君恩薄涼,沒有寵愛卻又抱着期待的女人會在這宮裡活的有多辛苦,他比誰都看的清楚。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的母妃每每在暗夜之時,躲在角落裡哭泣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