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顏冷笑一聲,說道:“他和我之間,只有仇恨,哪來的恩?”
“你上次砸神像,挖山神廟,山神爺放過你,這不算是恩嗎?”朱投山大怒道。
“他可以不放過我,殺了我一了百了,我哥不會來爲我報仇的。”王玉顏一邊說着一邊盯着山神廟前的陳功,只要知道陳功與她哥哥王玉顏關係的人,都會知道這句話是多麼的誅心。
在王玉顏來這裡的時候,有人指點她說,如果想要報仇,只有破陳功的道心這一條路可以走,並且還教了她許多的東西。
陳功並不回答她,她繼續說道:“你毀了多少個幸福的家庭,毀了多少人的人生,你讓我活在煉獄仇恨之中。”
“生命如流水,隨時間而消逝,誰都不可能避免。”站在陳功旁邊的李智明突然想到了陳功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情不自禁地說了出來。
“是嗎?這種話也說得出口,既然明知道以後會死,爲什麼不現在去死,你這山神爺爲什麼不去死?我這次回來的唯一目的就是要你死,如果你怕了的話,現在就殺了我,反正死在你手上的人已經數不清了。”王玉顏一步步地走近,來到了陳功的面前,低沉地說道。
朱投山手中的開山斧又動了動,可是最終還是沒有再出手。
李智明雖然想要反駁幾句,但是看到陳功沒有出聲,也沒有再說話。
“我來時曾受人指點,那人說你有心魔鬱積於心,而你又中了禁仙夢魘術,這種咒術會吞噬情緒而成長,尤其是吞噬那種久積於心的念頭。”王玉顏說道。
她大步地向着神廟中走去,邊走邊說道:“執着、愧疚、悔恨、感恩、仇怨、憐憫、慈悲、正義……這一切都將是禁仙夢魘術成長的養分,現在因爲受到香火信仰之力而處於沉眠之中,當它醒來的時候,就是你入魔之時,那時,你就不再是你,你將會傷害一切你在意的人。”
“你的師姐白月,可能會死在你的手中。現在立於你身邊的靈侍和神侍會被你親手殺死,你不怕嗎?”神廟之中傳來王玉顏的聲音,聲音很冷,沒有一絲取笑,卻讓朱投山怒氣上涌,他這次倒也沒有罵她,而是轉身撲入了神廟之中,雙手持着開山大斧,看得出朱投山這次的殺意更加強烈了。
然而衝進去的朱投山卻像是衝進了另外一個時空中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然後又在陳功的身邊顯化出來,只是看那手中開山斧舉起的動作,顯然還保持着準備殺敵的動作,他也很快就明白過來,這是陳功施了法術。
還沒等他說話,陳功終於開口了,他對朱投山說道:“你何必在意這些,她所要做的一切不過是要破我的道心,從她一出現就是這個目的,無論說什麼,不論做什麼,你都不必在意,也不必擔心我,天劫是劫,人劫也是劫,總是要渡的。太乙源始大帝成道之時,有無上真魔顯化干擾,可是最終也不過是助大帝淬鍊道心罷了。”
“哈哈哈哈,從來沒有想到你還是這麼猖狂的人,竟然敢自比太乙源始大帝,你有幾分仙骨幾斤道心,敢與大帝相比?無論是說什麼,你不過是在給自己添加信心,正因爲如此,說明道心裂痕深重。”王玉顏大步走出來,到了陳功的身後。
她的話並不停,繼續大聲說道:“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有法子能讓你如身處地獄之中,感受煉魂、油炸、焚燒、刀割、鑽心……各種痛苦,你要是怕的話,可以現在就殺了我。”
王玉顏說這句話的時候,想起了那位青丘山的高人對自己說的話:“從那古霄陳功的行事之風來看,你這次去無論說什麼,他都不會爲難你,如果他出手殺你,必定道心破裂,再與大道無緣。如果他任由你施法的話,那他將沉入地獄深淵,陷入永恆的迷失與罪惡當中,直到道心破碎那一刻。這兩種,無論他怎麼做,都免不了道心破碎,你也都免不了一死,因爲在他道心破碎的那一刻,便是你死亡之時。”
王玉顏想到這裡,看到陳功靜靜坐在那裡的影子,心中恨意涌起,忍不住在心中呢喃道:“就讓我的死亡開啓你的墮落之路吧。”
朱投山也發現這次回來的王玉顏與上次大不相同,上次她來的時候,雖然滿身的仇恨,但卻並不讓朱投山感覺到可怕與可恨,反而有些可憐。可是這一次回來,朱投山覺得她渾身上下都帶着一股陰氣,這陰氣自然不是劍靈身上的那種陰氣,而是發自於內心深處的恨,化爲了陰狠。
許多年前曾經有魔物來問陳功,何謂仙、魔、妖、靈的時候,朱投山就從那魔物身上感受到了這種陰冷之氣,只被它看了一眼,就在心中生出了陰寒之感。而現在朱投山也從王玉顏的身上感受到了這種氣息。
“魔物,魔物!”朱投山心中涌起這個念頭之後,大聲驚呼了出來,然而他的驚呼並沒有得到陳功的迴應,只是迎來了王玉顏的冷笑。
朱投山看陳功並沒有反應,才知道剛纔山神爺說太乙源始大帝成道之時有無上真魔顯化,顯然是早就已經認爲她是魔,他這麼想的時候,陳功的心境竟然並沒有起多少的波瀾。
在王玉顏來的時候,看她第一眼,陳功就發現了她與以往的不同,甚至可以說是一種質變。
不知道從何時起,陳功心中的那些關於殺戮的記憶就像是秦廣王城上的劍痕一樣,在時光之中斑駁陳舊,或許總有一天,那些痕跡會被永恆流淌的時光沖刷乾淨,但是不是現在,不是此時。
王玉顏顯然是受了高人指點,接下來的話,似乎不着邊際,卻句句誅心。
她講述了她自己從小在萬符門的生活多麼的美好,父親叔伯多麼的疼愛她,哥哥王玉書對她多好。然後她講了許多別人的故事,這些故事中的人物無一不是死在陳功手中的人,她講了被陳功殺死的人的家人,在得知消息後的痛苦與悲傷。
講這些東西,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打開陳功的心境,讓他悔恨與愧疚的心更重。每說完一個故事,她都會拿出一塊符術刻畫的玉簡,玉簡之中封印着那個故事的相關人的哭泣,其中還伴隨着他們對陳功的詛咒。
朱投山和李智明聽着那畫面之中悲切的痛哭與惡毒的詛咒,心中又驚又怒,連忙看向陳功,發現陳功依然是坐在那裡,不言不動。
對於這些詛咒,陳功之前並沒有聽過,或許可以說是他從聽風術之中並沒有聽到,因爲風中的雜音太多,都是談論關於陳功的,他並沒有一個個去聽,而現在那詛咒一出現,處於那種觀想山風狀態下的陳功,耳中、心中竟然充斥着那些詛咒,詛咒極盡惡毒。
“如果蒼天有眼,請睜開眼吧,金陽州古霄天劍峰山神陳功殺戮良善,當受天譴,應當被五雷轟頂而死。”
……
陳功的境界已經到了一種神而明之的境界,雖然他作爲修真者的修爲或許還沒有突破化神期,可是同時作爲神祗的他,對於任何事都極爲敏銳,就像平靜的湖面,只要有一縷輕風都能夠吹起陣陣漣漪。達到了這種境界纔可以真正地稱之爲神明,天上地下無論距離陳功有多遠,只要有談及陳功的名字都能夠被他知道,更何況這是詛咒神祗的話,比起褻瀆神祗更加的嚴重。
就在那封印在玉簡之中的詛咒聲響起時,在他心中那片安靜的天地頓時洶涌澎湃,狂風大作起來,這一切都只是在陳功的意念腦海之中發生。
陳功心頭大驚,詛咒聲到後面說到五雷轟頂的時候,在他的心中,九天之上的雷霆孕育,彷彿真的有五道要撕裂混沌的天雷擊破那片風之印記,湮滅一切。
聽風術,聽的是心中的天地,隨着這詛咒起,心中的天地立時發生了變化,迅速地演變,風起雲涌,就如混沌演化天地一樣,在這混沌之中,陳功彷彿看到了那個詛咒的人跪拜於一座墳前焚香祭天,嘴裡一遍遍地發着惡毒的誓言,誓言一起,雷霆便應聲而來。
外面的天地雲淡風動,天空之中弦月如鉤,星稀點點,陳功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非常的安靜,朱投山雙手持斧,渾身散發着一股兇惡之氣,另外一邊則是李智明,一手持劍,侍立不動,眉頭緊皺地看着不遠處的王玉顏,耳中聽着她在重複玉簡上的詛咒,心裡七上八下,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這外面的天地平靜,只有王玉顏的話清晰可聞,並沒有任何的法術在內,可是在陳功的心中卻不一樣。
那雷霆在陳功的心中應聲應念而生,卻是陳功到了虛仙界之後見過的威力最大的雷霆。
一切由心而起,象由心生。
雷霆生起的一剎那,他震驚了,聽到那句受五雷轟頂而死的詛咒,立即覺得自己這下要死了,雷霆威力無限攀升,只是一念之間便彷彿是累積了陳功在虛仙界裡所見過的所有雷霆,那些過往記憶之中的雷霆,似乎只有獸神殿殿主所渡的散仙劫雷能夠有這般的威力。
一道雷光落下,雷光似火!
雷分五行,陳功從這道雷光之中便感受到了焚燒一切的氣息,感受到了天威的強大,同時也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在外面的天地間,現在極爲安靜,在陳功的心念世界之中,他的五感六識和身體都麻木了,雷光落下,將他焚燒,分不清是由內而外還是由外而內,只是一瞬間,他的身體就開始燃燒了起來,,在他的心中熊熊燃燒着,他心中的那片天地裡,大火鋪天蓋地,沒有一絲的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