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雁心中苦澀。因爲沈傲說的,句句屬實。
當今世上,有哪家勢力,能容她一介女子,肆意施展才華?
便是李密,也是因爲他當初最落魄時,沈落雁第一個投靠了他。並散盡家財,爲他招募豪傑,殫精竭慮,替他出謀劃策。在那個時候,李密手上,根本無人可用,這纔不得不重用沈落雁。
可到了現在,李密勢力大張,已成爲號稱天下最有希望登極至尊的梟雄。其帳下猛將如雲,謀士如雨。沈落雁而今的地位,便漸漸大不如前。
畢竟,在有人可用的情形下,沒人願意讓女子持掌大權。
哪怕是李密,如今也是屢勸沈落雁與她的未婚夫徐世績完婚。
沈落雁深知,一旦她嫁給了徐世績,那麼掌握在她手中的力量,便會順理成章轉移到徐世績手中。而她,也就再不能拋頭露面,征戰沙場了。
所以她才一拖再拖,哪怕引起徐世績的不滿,也遲遲不肯與徐世績完婚。
她不想成爲養在深閨,如籠中鳥兒一般,只能相夫教子的女子。她,不甘讓自己這一身不遜任何男兒的才華,白白浪費。想到苦澀處,沈落雁心中不由的自問:除了密公,天下間,還有誰,能容我施展才華?
“沈落雁,今天我還就把話放在這了,瓦崗寨雖大,卻沒幾個好東西,義軍?義個屁!你喜歡呆哪就呆哪吧,我懶得理你了……。”看着沈落雁如此固執的模樣,沈傲就氣不打一處來。倘若這俏軍師是這樣死心眼的跟着自己,那該多好?
像眼下,自己放低身份、放低姿態的去招攬人家,人家還蠻不樂意。脾氣來了後,沈傲也沒那麼好說話了。
沈落雁被沈傲這麼一訓,怔了好半天,忽然問道“你又是我的誰?你憑爲什麼管我?”
“篷門未識綺羅香,擬託良嫁益自傷。誰愛風流高格調?共憐時世儉梳妝。敢把十指誇針巧,不敢雙眉鬥畫長。苦恨年年壓金線,爲他人作嫁衣裳。”沈傲目光平靜的看着沈落雁,用一首詩來形容了這個女人的愚昧之處。
“苦恨年年壓金線,爲他人作嫁衣裳。”沈落雁聽聞喃喃自語,而後顫聲道“你說的,你…說的…是我嗎?”
“不是你難道是我嗎?”說完這話,沈傲轉身便走。
“你等等……”
“那個,沈先生等等——。”
沈落雁和秦瓊同時出聲挽留,沈落雁是潛意識的想要再和沈傲傾訴兩句,雖然剛纔沈傲的每一句話都十分不客氣,但她能感受到,他是關心着自己的。
至於秦瓊,則純屬想要跟着沈傲混了。因爲沈傲要不帶他走,他可就要被沈落雁逮到瓦崗寨去了。
“給你們兩個人一人一句告誡,沈落雁,我給你次冷靜的機會考慮,你想清楚到底要不要效忠於我。當然,不管你答不答應,下一次本公子再逮着你的時候,你不答應我也會把你綁回去當我的軍師。”
“至於秦瓊,你小子先跟着沈落雁混吧,要是一年之內你沒有掛掉的話,再來我麾下當你的將軍。”沈傲說完這話,身影化作一道流光,就這樣踏着江水碧浪而行,眨眼間便消失在兩人的眼簾,留下沈落雁和秦瓊悻悻相視。
“真娘賊,這主公,太特麼有個性了。”秦瓊忍不住罵了句粗口,嘀咕道。
沈落雁久久無言,沈傲的每一句話,都在他腦海中徘徊,尤其是最後一句話。
——不管你答不答應,我也會把你綁回去當我的軍師。
這一句話,可謂十分的野蠻不講道理。但是沈落雁能從其中,體會到那種被需要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她情不自禁的淚框酸楚,很想哭……。
從沈落雁那裡離開後,沈傲自然是趕緊開溜,剛纔差那麼一點就露餡了。
別看沈傲一本正經的教訓着沈落雁,好似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其實那無非都是沈傲的伎倆。
想要招攬真正的人才時,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刻意的去討好和巴結。
因爲這樣一來,對方就容易坐地起價,其次會讓對方過度的膨脹,高估了自己的價值。
這種時候唯有狠狠的挫敗她,打擊她的自信,最好是讓她覺得一無是處,除了你能收留她外,全天下都無處可去。
當然,沈落雁畢竟是一個十分聰明的女人。所以,在使用這一招的時候,沈傲其實一直是提心吊膽的。因爲一旦被這女人看穿了自己的伎倆,那就功虧一簣,全部白忙活了。
而像沈傲這樣的計劃,說得越多,破綻和漏洞也就會越多。所以,他這才迫不及待的離開。
至於秦瓊?要那傢伙現在又不需要他打仗,還不如丟在沈落雁那裡,讓俏軍師替自己免費養着呢。反正在瓦崗寨裡,有着沈落雁的庇護,秦瓊也不可能真的被人宰掉。
等到自己處理完手頭裡差不多的事情後,再一舉把這兩個人給綁回來就是了。什麼?秦瓊你敢不同意?那好!讓李靖那傢伙給你上一上思想教育課,保證讓你丫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收穫還不錯,沒想到出來一趟能撿到兩個寶。明天應該就是那王通宴請賓客的日子了,看來不能再這麼瞎溜達下去了。”沈傲自言自語的說完這話,認準了一個方向,便縱身趕去。
是夜,東平郡,大儒王通之宅裡。
雖然此時夜色深沉,可是花園裡卻花燈處處,明亮通透,有如白晝一般。無數賓客圍桌而坐,舉杯痛飲開懷,無數婢僕穿梭其中,來來往往,添酒上菜。整一個大花園裡歡聲笑語,好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