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中突然乍起的明亮光線有些刺眼,錢茂典用一隻手擋在眼前,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適應過來。
他剛剛放下手,李青就抻頭過來,露出一副賤兮兮的表情:“老爺子,做夢唱戲呢?”
錢茂典盯着那張臉,身子狠狠一顫:“李青!”
“哎呦,雖然我不止一次登過興發島,可按道理來講,咱們也算是第一次見面吧。”李青咧嘴笑道,“錢老先生能一眼認出我,小輩三生有幸啊。”
“你化成灰我都認得。”錢茂典用胳膊撐起上半身,目光在屋子裡掃過,聲音中透着幾分陰厲,“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文揚坐在窗臺上,頭上的兜帽罩住了大半張蒼白的臉。他彈起手中的歐元硬幣,劃破空氣帶起細微的嗡鳴聲響。
李青道:“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連你都落在了我們手裡,差不多了吧?”
錢茂典氣得吹鬍子瞪眼:“混蛋!”
“想罵隨你便,反正我不痛也不癢。”李青毫不在乎的聳了下肩膀,而後又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老頭兒,“不過你先得告訴我,錢黎明在哪裡?”
錢茂典微微一怔,臉色狐疑的看着他,眼底悄然閃過一抹隱晦之色。
“又找到突破口了對不對?”李青笑道,“沒錯,我還沒有找到錢黎明,所以嘛,你似乎有談判的籌碼。”
錢茂典冷冷的問:“我女兒呢?”
“你放心,錢含靈好好的。只要你把錢黎明交出來,很快就能見到她。”
“你當我會信你的鬼話?”
“你不信我也沒辦法。”李青在牀邊坐下,“其實呢,有些話不該由我來說,但我覺得...還是提前給你打個預防針比較好,免得將來再氣得心臟病發作。”
他微微一頓,又繼續說道:“其實這所有的事情,錢含靈都是知情人。她不想讓你身處危險,所以才讓錢黎明上島來勸你。錢老先生,你怎麼就想不開呢?放了錢黎明,隨我下島,回錢家去吧。您老這麼大歲數了,成天蹲在一座小島上多遭罪啊?以後死了都不一定有地兒埋...”
錢茂典眼皮狠狠一跳,眯起眼睛打量着他:“你當我我會信你的鬼話?撒謊也要像一點兒,這種說辭太拙劣了吧。”
雖然這老頭兒滿口說着不信,可李青看他的表情,分明是處在半信半疑的狀態了。
“錢老先生,你已經輸了,認栽吧。”李青拍了拍他的肩膀,緩緩道,“錢含靈平安無事,你回到錢家也必將受到族人擁戴,這有什麼不好?全無損失嘛。”
“你知道個屁!”
“好好好。”李青叉着腰站起身,“老頭兒,我就問你,說不說錢黎明的下落。”
錢茂典一梗脖子:“我就不告訴你。”
“行,我先帶你去見錢含靈。”李青點了下頭,一伸手扯掉了牀上的被子。
錢茂典又氣又怒:“你要幹什麼!”
李青也不再廢話,直接扯起牀單順勢一卷。
“放開我!”錢茂典拼命掙扎也無濟於事,他很快就被牀單捲成了一個糉
子,只剩下腦袋露在外面。
“咱們走吧。”李青將錢茂典扛在肩上,衝着文揚招招手,而後出了臥室,穿過黑乎乎的走廊下樓。
錢茂典大叫大嚷:“小王八蛋!你放我下來!別以爲你是李家家主我就怕了你!放我下來!”
“要不是之前和錢含靈有約定,我真不想再聽你說話。”李青翻了翻眼皮,伸手打開了房門。
他扛着錢茂典前腳剛剛踏出門,陡然間警報大作,別墅裡所有的燈都在一瞬間亮起,刺耳的鈴聲在四周縈繞不絕。
“我艹。”李青轉過身,同文揚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有一種被套路了的感覺。
“老頭兒。”李青舒了口氣,將肩膀上的錢茂典放下來,“你行啊,把報警器裝哪了?”
錢茂典冷着一張棺材板臉,一聲也不吭。
“行行行,您老有本事啊。”李青衝着他一豎大拇指,擡眼看向門外涌過來的數十名持槍保鏢,“我這小輩兒還真玩兒不過你。”
刺耳的警報聲足足響了半分多鐘才停歇下來,文揚擡手掏掏耳朵,有點兒鬱悶的咕噥道:“太大意了,沒想到會在這麼個小破地方陰溝翻了船。”
“就這種小地方纔有高人呢。”李青笑呵呵的說道,“錢老先生,你不會以爲就憑外面這點兒人手,就能攔得住我們吧?雖然一人一支槍看着挺唬人,可也不過如此...”
錢茂典沉聲道:“那你儘可以試試。”
“好啊,我給你表演一下什麼叫做‘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猶如探囊取物’。”李青說着,手中翻出一柄匕首。
他向前邁了一步,望着門外對準自己的數十隻黑洞洞的槍口,微微猶豫了一下又退了回來。
“算了,還是來點兒簡便方法吧。”李青話音落下,直接將手裡的匕首架在了錢茂典的脖子上,扯着嗓子大聲嚷嚷,“外面的人都給我聽着!錢茂典現在在我手裡!如果不想讓他丟了命,就老老實實的放下武器!舉手投降!”
文揚一下子就泄了氣:“大哥,你這逼怎麼裝得半途而廢了?不覺得有辱你在我心中光明偉岸的高大形象麼?”
“你少廢話,我光明偉岸的高大形象是不可能被摧毀的...”李青沒好氣的嚷道,“外面那麼多槍,射出的子彈能把人打成篩子,就算是擦破點兒皮也疼啊。反正咱們手裡有人質,無論何時都處在主動位置,着什麼急呢。”
文揚忙不迭的點頭:“是是是,有理,有理。”
錢茂典脖子上架着一把刀,本來就是滿心鬱悶,可卻還要聽着這兩個小子插科打諢,他覺得自己的心臟病好像又要犯了。
“喂!”李青又衝着外面大叫大嚷,“你們耳朵聾了麼!沒聽見我說話麼!把槍放下,否則我就讓你們看到錢茂典這老東西的屍體!”
門外的數十名保鏢面面相覷,猶疑不定。
突然,從斜後方傳來了一聲女子的輕喝:“都把槍放下!”
保鏢們扭過頭去看,禁不住齊齊發出驚呼:“小姐?小姐你回來了!”
“小姐回來了!”
“...”
錢含靈抿了抿小嘴,冷聲道:“把槍放下吧,這裡交給我處理。”
“是。”那些保鏢不敢不聽,趕忙收了槍退到兩旁。
錢含靈穩了穩心神,而後向着屋子裡快步走去。
“喲,來了呢。”李青微微眯起眼睛打量,只見得面容白皙的年輕女孩兒向着自己走過來,眼底帶着複雜之色。
在她身後,還跟着灰頭土臉的保鏢胡猛。
文揚一蹙眉頭:“你不是讓她在船上等着麼?”
李青沒好氣的“哼”了一聲:“她要是能聽我的話,那纔是見了鬼。”
錢含靈閃身走進門,看了看神色清冷的錢茂典,又轉而對他說道:“李青,放了我爹。”
“嗯...”李青翻了翻眼皮,有點兒不太樂意。畢竟這老頭兒太猖狂了,他心裡氣不過。
錢含靈又道:“你答應過的。”
“好吧。”李青撇撇嘴,收了匕首後退兩步,“你可得好好勸勸他,水米難進,冥頑不靈。”
錢茂典扯下裹在身上的牀單,氣呼呼瞪着自己的女兒:“含靈,你居然敢騙我?”
錢含靈小嘴一抿:“爹,你聽我說嘛...”
“我不聽!”錢茂典一擡手打斷她的話,“你既然跟李青串通一氣,以後也別再叫我爹了,我沒你這個女兒!”
錢含靈想要走過來,這老頭急忙向後退,神色惱火:“你別過來!現在就給我滾,馬上滾!”
“爹。”錢含靈一臉平靜的說道,“事到如今,你還不懂麼?興發島已經保不住了,留下來只有死路一條。”
“怕死你可以走啊,我也沒攔過你。”
“你在這裡,讓我往哪裡走!”錢含靈急道,“你固執了一輩子,到老了就不能改改!”
錢茂典咻咻喘着粗氣:“我死在這裡也不用你收屍!從今天開始,我和你斷絕父女關係!”
“好。”錢含靈清脆的應了一聲,提起了手裡那支槍。
錢茂典一瞪眼:“畜生!你還敢拿槍逼迫我不成!來啊,打死我吧!”
錢含靈冷笑一聲,將槍口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你...”錢茂典身子猛地一滯,情不自禁的擡起了雙手,渾身顫抖,“你給我把槍放下!你想活活氣死我啊!”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麼?”錢含靈眼圈兒不禁泛了紅,“我娘跟你一輩子,幾十年的夫妻,可到死都沒聽你說上一句貼心的軟話。錢茂典,這就是你乾的好事!半夜驚醒,你可曾後悔過了?”
錢茂典臉上的表情凝固了,過了一會兒才相當小心的吸了口氣:“含靈,你先把槍放下,有話咱們慢慢說。”
“你既然都不認我這個女兒,我有憑什麼聽你的話?”錢含靈咬了咬銀牙,“我就想知道,如果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你會不會後悔?你晚上還能不能睡得踏實!”
“含靈!”錢茂典一跺腳,“誰說我沒對你娘說過軟話了?我私下裡搓衣板都跪爛了七八個,你這是要逼死我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