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時雖然治過幾個重症病人,但是像老太太這樣的病危病人還從來沒接觸過,而且現在還沒發現老太太的病因在哪裡。到底是因爲生病導致的,還是就是壽限已到,油盡燈枯所致?
不管怎麼說,現在必須馬上採取一定措施,先讓老太太呼吸起來,保證她不要馬上嚥氣,然後自己再慢慢研究老太太的病因。
能不能救活不敢說,至少通過鍼灸幾處要穴,暫時地加速老太太的氣血流通,讓心臟跳動得更強壯一點,李時還是能夠做到的。
李時掏出銀針,隔着衣服給老太太紮上。
過了一兩分鐘,老太太的呼吸漸漸強勁起來,雖然沒有醒過來,但是看起來呼吸已經接近正常。
馮家的男男女女一陣狂喜,果然是神醫啊,一針下去,老人眼看就要起死回生了!
但是李時面對這點成績並沒有絲毫欣喜之色,只有自己知道這不過是暫時起效,如果找不出病因,對症施治,這個所謂的“起死回生”不過就是一次迴光返照而已。
李時從老太太的頭部開始細細透視,沒有發現病變的跡象,然後到了胸腔和腹部。
剛纔走馬觀花透視老太太的體內,沒有發現明顯的病變,但是現在李時發現老太太的心臟特大,超出了正常的範疇。
李時瀏覽過的那些醫書上曾經有一處描述過這種情況,比方說血液雜質太多,或者血液帶毒,作爲血液的抽水泵,心臟當然會首當其衝受到刺激,繼而增加負擔而變得心臟肥大。
比方說尿毒症病人到了晚期,血液裡的毒素侵蝕臟腑各器官,受損害最嚴重的就是心臟,有一些病人的心臟會肥大到原來心臟的兩到三倍。
可是李時仔細研究老太太的腎臟,發現血流及析液能力正常,不是尿毒症所致。
也就是說,毒素不是來自尿液,那是從哪裡來的呢?
然後李時很快就發現問題的所在了,原來是老太太的肝臟出了問題,肝臟本來是排毒的器官,可是李時眼看着老太太的肝臟某區,正在源源不斷地往體液裡排出毒素,而體液裡的毒素又滲透到血液當中,刺激了心臟。
可是李時搜遍了自己腦海裡儲存的醫書,也沒發現對於老太太這種肝病的描述。
李時覺得,老太太真的是油盡燈枯,自己回天乏術了。
因爲肝臟表面析出毒素,李時覺得無法通過鍼灸讓肝臟恢復正常。進一步說,即使肝臟恢復了,心臟刺激成那樣,對於這麼大年紀的老太太來說,也很難再繼續維持生命。
不過李時心裡又想到一點點希望,因爲《神鍼灸法》後面的附錄裡面曾經對於治療人體重要器官——心臟——有過描述,其中有一條就是口服雙花碧蓮草配合鍼灸,可以治療心衰、心臟肥大等症。
李時想到如果自己能把老太太的心臟治好,而馮家的子女這麼孝順,而且子女們看起來經濟情況還行,可以給老太太做個手術,把那一區析出毒素的肝臟切除,也許老太太再活個十年、二十年的也不成問題。
可就是不知道雙花碧蓮草好不好買?
見李時陷入沉思,馮家人大氣不敢出,眼巴巴看着李時,多希望李時繼續鍼灸施治,然後老太太就此甦醒過來!
小綠實在忍不住,小聲問李時:“哎,你看奶奶怎麼樣?”
唔,李時猶豫了一下:“我現在還不敢肯定怎麼樣,你們村有中醫診所嗎?”
“有啊。”小綠說道,“我們村有個世代祖傳的老中醫,遠近聞名呢,好多大醫院來聘他都不去。不過他給奶奶看過,藥也吃過不少,但是總不見效。”
李時說道:“我是想去看看他那裡有沒有一味藥材,你帶我去看看。”
臨出門的時候,李時囑咐馮家的子女,最好不要打擾老人,既不要呼叫她更不要挪動,等自己從老中醫那裡回來再說。
並保證幾天之內老人不會有什麼事。
意思是至少老人還能活好幾天。
馮家的子女諾諾連聲,對於這位年紀輕輕的神醫,現在是無不言聽計從。
李時和小綠從家裡步行出來,轉過一道衚衕,看到拐角那裡聚着一堆人,一聽他們的話題正在討論馮家老太太。
本來這些日子馮家老太太就成了村民的話題,剛纔馮家傳出哭聲,村民以爲老太太已經歸西了。
聽衆有十幾個,圍着中間一個大放厥詞的人。
小綠皺了皺眉眉頭,低聲對李時說:“中間那人是個二流子,你看他好胳膊好腿的,既不勞動也不生產,偏偏整天趕集給人看相算命,滿口胡言,奇怪的是居然還有人叫他半仙。”
李時對那聽小綠這樣說,對那半仙不由得多看幾眼,更令人奇怪的是半仙滿嘴的黃牙,居然能從嘴角嚼出兩團雪白的泡沫,喋喋不休地道:“今天是戊申日,偏偏老太太今日死了,書上說得好,‘正七連庚甲,二八乙辛當,五十一丁癸,四十丙壬妨,辰戌醜未月,戊己是重喪’,今天是重喪日,死了人不能見哭聲,你聽聽她家人還那麼大聲哭,我看,老太太走了不出一個月,馮家還得死人,肯定得有人出——”
還沒說完,不知道從哪裡飛過來一塊土塊,那個準啊,正好趁半仙張嘴的空擋鑽進了他的嘴裡,半仙一閉嘴,土塊被咬碎了,土裡有沙子,硌着他的牙發出的“咯吱”聲,讓聽衆的牙都酸了。
李時和小綠沒事人一樣從旁邊走過去了。
半仙含着一口沙土,望着小綠的背影心說:“虧得這塊沙土,讓我嚼了一嘴說不出話來,不然我要是繼續說,讓小綠聽到了回家告訴馮維明,他還不得給我按上一個宣傳迷信的罪名,把我抓了去!”
……
小綠帶着李時到了老中醫那裡,李時問老中醫有沒有雙花碧蓮草。
“你說什麼?”老中醫好像耳朵不大好使。
“雙花碧蓮草,您這裡有沒有雙花碧蓮草!”李時再次大聲說出來。
老中醫身體往圈椅靠背上躲了躲,揉揉耳朵:“你不用這麼大聲,我耳朵不背,我就是不明白你要的藥材,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李時聽了大失所望,老中醫聽都沒聽說過,他這裡還能有這種東西嗎!
倆人失望而歸。
路上小綠試探地問李時:“是不是弄不到你說的那味藥,奶奶的病就治不好了?”
李時很沒底氣地說:“也不是那麼肯定,我再想想還有沒有好辦法。再說再你們村裡沒有那味藥,不代表城裡的大藥房就沒有那味藥,要不然我和你去城裡找找?”
“去城裡找藥,來得及嗎?”
“你放心,你奶奶這幾天都沒事的,我給她紮了針,暫時就穩定了,你不要着急。”李時安慰小綠說。
倆人一邊說話一邊順着大街走着,街上有一些孩子在玩,其中有兩個十來歲的孩子在埋頭遊戲,看來玩得火熱到了緊要關頭,在那裡臉紅脖子粗地爭論。爭論了沒幾句,倆孩子就打在一處了。
等到大家上去給拉開,一個孩子鼻子破了,鼻血塗了一臉,另一個臉上被抓破了,全部“嗷嗷”地大哭,一邊哭一邊聲嘶力竭地指責對方,而且還不解恨的樣子掙扎着想要繼續廝打。
那個破了鼻子的孩子尤其撒潑,大哭大叫,像抖摟蝨子一樣想擺脫其他孩子的拉扯,還想撲上去打對方,一見不能掙脫,他扯開喉嚨大叫:“你們姓馮的向着姓馮的,欺負人,媽啊,他們打我,媽啊,媽啊……”
這扯開喉嚨的大叫,嚇得拉他的孩子趕緊放手,破鼻子小孩又想撲上去繼續打,但是幾個稍大一點的孩子擋在另一個前邊,讓他靠不過去。
一看不能解恨,破鼻子小孩就像假摔一樣跌坐在地,繼續扯着喉嚨哭叫,動靜那叫一個大。
隨着小孩的哭叫,一箇中年婦女手裡拎着一根燒火棍就衝過來了,婦女燙着一個雞窩頭,穿着一個緊身的花襖,看來她正在家裡燒火,燒火棍頭上紅通通的,冒着煙。
一看他媽來了,破鼻子小孩哭叫得更尖利了,手一指這羣孩子:“媽啊,姓馮的欺負人,馮傑三打我,你看看把我的腦子都打出來了——”
“馮傑三!”雞窩頭咬牙切齒叫了一聲,拎着燒火棍衝過來,那些孩子都不敢再攔着,四散逃跑,唯獨那個臉上被抓破的馮傑三沒跑,衝着雞窩頭叫道,“他耍賴皮——”
話音未落,雞窩頭已經薅住馮傑三的襖領子,拿燒火棍在他身上抽打,咬着牙叫道:“無法無天了,讓你們欺負人!”
聽到街上叫喊,幾個婦女出來看,這些婦女看不過去,紛紛在一邊道:“小孩子打架,大人給勸勸也就是了,怎麼能下手!”
雞窩頭惡狠狠瞪了幾個婦女一眼:“我就是打了,你們還敢給他要回來?”我打,我打,打了幾下發現小孩穿着棉襖,燒火棍抽在身上抽不疼,索性俯身拉起男孩的襖後襬,把冒着煙的棍子頭杵到了他的後背上。
棍子頭上是塊火炭,燙在孩子後背上孩子疼得尖叫一聲跳起來,但是雞窩頭拽着他的襖摁着燒火棍,就是不讓他掙脫。
孩子疼得一蹦一蹦的,哭得嗓子都轉了,雞窩頭一臉獰笑,就是要殺雞給猴看,看看誰還敢跟我們家小寶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