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婦女都急壞了,可是雞窩頭仗着家裡有倆臭錢,她又是天生的潑婦,早就把左鄰右舍給欺負下了,誰敢上去動手拉她,只是跑上來在一邊叫,求雞窩頭快放手。
小綠跟着跑上來,她從來沒見過這麼狠心,這麼不講理的人,作爲一個母親,自己的孩子是孩子,別人家的孩子就可以那樣虐待!急切之中想都沒想,小綠順手就給了雞窩頭一巴掌,打得雞窩頭一個趔趄,燒火棍也抽出來了。
李時抱着胳膊在一邊看,心說還真沒看出來,我的小綠居然暴烈!
當然了,作爲一個男人肯定不能上去打女人的,但是爲了防止雞窩頭反戈一擊,李時手裡偷偷抓着幾粒石子,如果看到小綠要吃虧的話,自己肯定要打出幾粒石子幫幫忙。
在村裡,雞窩頭什麼時候捱過別人的打,她捂着臉愣了愣,看明白居然是個陌生的女孩出手打自己——她不認得小綠——隨即尖叫一聲,揮舞着手裡的燒火棍衝上來,照小綠劈臉就打。
不管怎麼說,小綠比雞窩頭高出半截,要是再胖點的話,裝也能裝得下她,還能怕她!
不等燒火棍劈下,小綠一腳踹在雞窩頭的胸口,雞窩頭往後仰倒,後腦勺摔在地上,眼冒金星,半天沒爬起來。
這些跟着勸的婦女們心裡是真爽,雖然不敢跟雞窩頭對面動手,但是歡呼是她們的本能,發自內心地叫道:“小綠你真厲害!”
小綠走上來掀開傑傑那髒兮兮的棉襖:“有沒有燙破皮,上點藥去吧!”
孩子“骨碌骨碌”一臉淚,手裡緊緊攥着幾個玻璃球,這麼白皙漂亮一個姐姐關切地問自己,他感到很溫暖。
那個小寶看到媽媽捱打,早就轉身跑了。
雞窩頭的男人叫王振寶,在村裡也算是一霸,一聽老婆居然在街上讓人打了,那還了得,什麼人這麼大膽,一溜小跑跑出來,小寶在後邊跟着,他家那條大狼狗也跟着跑出來了。
一看男人出來了,雞窩頭開始撒潑哭叫,指着小綠咬牙大罵,讓男人給她出氣。王振寶打量打量小綠,朝他家的狼狗一揮手:“虎子,咬她——”
這條惡犬最喜歡聽主人這句話了,低沉地“汪——”了一聲,衝小綠就撲上來。小綠最怕狗,尖叫一聲,回身就跑,可是她哪有狗跑得快,轉眼狼狗就追到她的身後,往上就撲。
李時豈能讓惡犬咬了自己的女人,正要把手裡的石子打出去,手一動卻有停住了。
因爲李時瞥見從屋角轉出一個要飯的來,一看狼狗追趕小綠,手持打狗棍迎了上去,“啊——”地大叫一聲。
李時知道要飯的應該是狗的剋星,要不然他手裡那根棍子能叫打狗棍!既然要飯的迎着大狼狗上去,他肯定有剋制大狼狗的把握。李時又把手裡的石子扣好,要是要飯的不支,自己要飛出石子打狗,也不能讓狗咬到要飯的。
狼狗被要飯的的叫聲嚇了一跳,擡頭一看要飯的衝自己奔過來,眼裡放射出一股凌厲的兇光,也不知道要飯的身上爲什麼有這麼大威力,大狼狗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哼兒——”慘叫一聲,扭身就跑。
要飯的的速度明顯比狼狗快多了,很快從後邊趕上,狠狠揮起打狗棒打在狼狗身上,狼狗如同遇到了天敵,被一棍子打倒在地,只是徒勞地乾嚎掙扎,居然沒有一點還手之力,任憑要飯的怒吼着用棍子打它。
王振寶急得滿地打轉,轉了兩圈看到旁邊的柴禾垛那裡倚着一根木棍,跑過去拿過來,掄着撲上去衝要飯的的腰部就是一棍子。要飯的早就看到王振寶的棍子了,眼看棍子衝自己打下來,放棄了大狼狗,輕快地跳到一邊。
王振寶收手不及,棍子正好打在狼狗的肚子上,棍子很粗大,王振寶這一下也是拼力打的,大狼狗被打得當時嘴裡就冒出血沫來,慘叫着在地上垂死掙扎。
小寶在一邊心疼得大叫:“爸,你打着虎子了——”
沒等王振寶再反應過來,要飯的已經撲上來,一棍子把他打倒在地,打完一下好像還不解恨,揮舞着棍子繼續暴打。
王振寶手裡的棍子也脫手了,揮舞着胳膊去擋棍子,但是很明顯胳膊沒有棍子硬,雖然冬天穿得厚,但他感覺自己的胳膊要被打斷了。
王振寶的本家聽說王振寶被一個要飯的打倒了,一下子衝出十多個青壯年來,手裡拎着鐵杴的,舉着木棍的,拿着钁頭的,都跑出來打要飯的。
小綠一看出來那麼多人,尖着嗓子大喊:“那個老爺爺的快跑——”
看到這麼多人拿着傢伙圍上來,要飯的一點都沒慌亂,輕快地從王振寶身邊跳開,兇猛地迎着一個青年人就衝上去。
青年人手裡的鐵杴照着要飯的的腦袋劈下來,卻劈空了,要飯的一棍子就把青年掄翻了。
再有棍子和钁頭打過來,都被要飯的靈巧地閃過去,那些打他的不但打不到他,反而被他的棍子給打倒,剩下幾個青壯年一看要飯的這麼兇猛,全部扔下傢伙逃走了。
要飯的掃蕩了一圈,冷冷地看看那幾個被它咬傷鬼哭狼嚎的男人,威風凜凜地站在大街中間,看起來很享受當英雄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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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窩頭早就嚇呆了,也不敢撒潑哭叫了,過來把男人拉起來,王振寶咬牙道:“回家拿我的土槍,把這個死要飯的打死。”
一家三口狼狽地往回走,大狼狗這時候也緩過勁來了,哀鳴着跟在主人屁股後頭。
“你沒聽他們說,要回去拿土槍打你,你快躲了吧!”小綠跑上來對要飯的說。
旁邊那些婦女也附和着勸要飯的趕快走。
要飯的卻一點都不害怕,看起來挺倔,別人勸他,他一概置之不理,甚至走到路邊一個平坦之處,把身上揹着的大包小包卸下來,往地上一坐,現場擺攤,他好像要開飯了。
大大小小的塑料袋在他面前擺開,一袋一袋什麼樣的食物都有,單憑種類,應該是很豐盛,魚肉蛋奶啥都不缺,看樣子還很講究葷素搭配,甚至還有一個塑料袋裡面好像是蘑菇湯。
可是這些菜餚的味道實在讓人不敢恭維,不用看,單憑鼻子聞就知道這些東西不僅僅是餿了的問題,可以說其中幾種菜餚的腐敗程度,就是拿泡屎來都能被比成香的。
真不知道他這些飯菜有多長時間了,李時的佩服之處在於,這大冬天的,他又是流浪在外的人,能把這些飯菜給餿成這樣,這得多大的耐心啊!
李時仔細看這個要飯的,看起來好像年紀不小了,但是剛纔那一番表現,看得出他還是相當靈活,而且絕對是會功夫的。
只不過這位要飯的就是太髒了,人家正常的棉衣是棉花在裡面,布在外面,他的棉衣全爛了,爛棉絮像花兒綻放一樣拖拖拉拉垂在外面。
再看他的頭髮,都已經成了氈片,一片一片從頭上垂下來,花白的鬍子亂糟糟把嘴都遮住了,吃東西還要往兩邊分一下,有時候吃某一種東西,嘴和鬍子要平分食物,甚至掛在鬍子上的比吃到嘴裡的還要多。
要飯的闆闆正正盤膝而坐,腿邊放着一個可樂瓶子,那應該是他的酒壺,一股酒味就是從那裡邊冒出來的,他喝一口酒,品咂幾下,然後吃菜,他的菜全是手抓菜,就是那個湯,也是手抓,把手掌凹下去當湯匙舀過湯來喝掉,油滾滾的手在棉襖上擦擦。
看着要飯的用樹枝子挑着的這些蛇皮袋,還有大包袱的,裡面可真是萬寶囊啊!
不過李時往他的袋子裡隨意透視一下,不由得心裡一震,因爲其中一個袋子裡面居然裝着一些植物的根莖,或者曬乾的花,或者炮製好的果實一類,這些東西分門別類裝起來,井然有序放在蛇皮袋裡,這分明就是寫藥材啊!
李時腦子裡裝着好多部藥典,對照着書上的附圖和說明檢視他袋子裡的藥材,居然十有八九自己不認識。
也就是說,要飯的袋子裡這些藥材居然連藥典裡都沒收錄。
這個要飯的是什麼人,他是幹什麼的?
王振寶和另外兩個本家一人抱一條土槍又跑回來了,大聲嚷嚷着要把要飯的打死。
小綠緊張得汗都出來了,一個勁衝着要飯的大叫:“要飯的快跑,快跑啊,他們打你來了——”
要飯的看看馮山,馮山鐵着臉看着那三個姓王的,站那裡一動不動,要飯的也不動,依然犬坐在那裡。
三個姓王的老遠就端起槍來開始瞄準,小綠走上兩步擋在要飯的前邊:“誰敢放槍,先打死我!”
三個姓王的衝上來,拿槍指着小綠惡狠狠道:“滾開,別以爲我們不敢開槍,就他這樣的死了也沒人敢出來放個屁!”
王振寶狂叫道:“我數到三,不滾開我就開槍了,一……”
要飯的舉起手裡的打狗棍撥拉小綠:“你閃開,讓他們開槍。”
小綠怎麼能閃開呢:“我要是閃開你就死定了!”
李時走上來拉着小綠,偷偷掐她一下,悄聲說:“你跟我過來,我保證他沒事。”
李時這麼悄聲的說話,要飯的居然像是能聽到似的對閃在一邊的小綠說:“就是,我肯定沒事,讓這些臭魚爛蝦開槍試試。”
三個姓王的抱着槍互相看看,這要飯的還真是滾刀肉啊!
可是你就是一個要飯的,被人打死也是白死,也不會有人給你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