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時拉着小綠爬到墳地上面的土坡上,坡上有一棵大松樹,就像從松樹林裡被趕出來的一樣孤零零地矗立在那裡,李時擡頭看看天上細瘦的月牙,把從家裡帶來的一個小墊子放在樹下:“坐這裡吧,樹下黑,看下邊看得清楚。”
倆人挨着坐在樹下,李時問道:“如果他們來的人多,你怕不怕?”
小綠揚了揚手裡的木棍:“再多的人,我也跑上去敲那女人的腦袋。你功夫厲害,會不會飛檐走壁?”
“嗯。”李時說:“萬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
小綠“撲哧”一笑:“那好像是張飛,你可不像張飛,你應該像趙雲。”
“我要是長得像趙雲那樣帥,而且打了一輩子仗身上一個傷疤都沒有,那就好嘍!”
小綠柔聲道:“你謙虛了——”
小綠這句話太過綿軟,落到李時的心頭起到一根軟綿綿的鵝毛的作用,讓他感到了些許心癢,不由得扭頭看了小綠一眼,有夜視功能的眼光落到她白嫩光滑的臉上,心裡慨嘆一聲:“怪不得俗話說月下看美人,我這雙夜視眼看人格外好看。”
當李時把眼光收回來時,身上不由得“簌——”地一陣發麻,因爲在他倆的一側,出現了兩條人腿。只有兩條腿,其他什麼都沒有。本來這是在墳地旁邊,突然出現這麼個玩意兒,任誰都心驚!
李時半天沒說出話來,吞了數次口水,喉嚨還是發乾。
他扭頭看看小綠,見她正在靜靜地看着下邊的墳地,陷入遐思當中。
李時開始嗽嗓子。
小綠奇怪地扭頭問他:“你怎麼了,今晚的菜不鹹啊!”
李時沙沙的嗓子道:“沒什麼,嗓子有點發幹。”這時再定睛去看那兩條腿,又不見了。
這應該是丁寒陽吧?
他穿上隱身衣不大會使,所以弄成這樣,不過只是出現兩條孤零零的人腿,大半夜的在墳地邊上,太他媽嚇人了!
這時旁邊又出現了一條人的胳膊,往坡後邊飄過去,李時覺得有必要去囑咐囑咐丁寒陽,要嚇就嚇壞人,不要大半夜的在這附近飄來飄去,要是讓小綠看到,把她給嚇得丟了魂怎麼辦!
李時站起來,對小綠說:“我肚子有點不大舒服,你有紙嗎?”
小綠一笑,側身從褲兜裡掏出幾塊紙巾遞給他。
“你不要害怕,我就在你後邊解決問題。”
小綠晃晃手裡的棍子:“去吧,我不害怕,你又走不遠。”
李時心說:“你確實不用害怕,坡上邊有三個帶槍的警察在保護着你,別說是天鏡他們幾個人,就是來只老虎也沒事。”
從這棵松樹底下往兩邊坡上看,一東一西有兩路人馬在盯着他們倆,一路當然是警察,另一路是天鏡和三個男人。
警察發現天鏡他們了,但是天鏡他們的注意力在李時和小綠身上,並沒有發現警察。
李時跟着那條胳膊爬上又一個坡,他發現警察也分兵了,一個警察悄悄跟了上來。晚上那麼小的月牙兒,看東西朦朦朧朧的,警察隔得遠不可能看到胳膊,他只看到李時一個人。
警察的狂喜是可想而知的,因爲嫌疑人李時的行蹤太不正常了,越是詭秘,越說明他有問題,只要他有問題,破案就有了希望。
胳膊飄到坡後邊,停住不動了,一動不動的。
李時知道丁寒陽以爲自己看不到他,能讓自己跟過來可能是他的氣息沒隱藏好的緣故。不由得“噗——”一聲笑了。
但是丁寒陽還是堅持着不動,生怕暴露了目標似的。
李時笑得更厲害了,不單單是因爲丁寒陽這個動作可笑,更是因爲想起來古代一個關於隱身的笑話。李時踉蹌着往前兩步想抓住丁寒陽,但是笑得太厲害,笑得腰都直不起來,只好站住彎腰大笑。
發笑是一種往外噴氣的動作,笑得太過激烈,噴氣多於吸氣,肚子裡的氣好像被排空,李時感到肚子要全癟進去了。這纔想到平常人說笑破肚皮,原來不是漲破的,是癟破的。
“好笑嗎!”聽着口氣,就知道丁寒陽的臉色不好看,因爲他自以爲隱身了,想不到李時不但能發現他,還笑成這樣,太侮辱人了!
李時伸手扶住丁寒陽的褲子,像跳霹靂一樣兩手輪換着往上走,這才上氣不接下氣地慢慢站起來,扭頭再看看那條孤零零的胳膊,“噗——”地又噴丁寒陽一臉唾沫星子。
“笑夠了嗎!”可以想象到丁寒陽的臉色已經難看得沒法再難看了,他直挺挺站着,任李時大笑,好一會兒才恨恨地叫道。
李時上氣不接下氣,“偶偶啊啊”地說不出話來,丁寒陽更生氣了,叫道:“你要死啊,怎麼還倒氣!”
李時好容易止住笑,喘着氣道:“死不了,太笑人了——”
“哪裡好笑?”丁寒陽生氣地問。
“你以爲全部隱身了,但是剛纔露出兩條腿,現在露着一條胳膊,看起來就像一條被砍下來的胳膊讓鬼給弄得飄起來似的。”
“你才被砍了胳膊呢!”丁寒陽說着,又調整了一下,“怎麼樣了?”
“嗯!”李時點點頭,“這回看不到了。”說着小聲道,“你別靠近我倆了,要是讓小綠看到半個豬頭一個眼啥的,還不得把她嚇着!你往最上面的坡上去盯着,發放你的能量遙控一下那幾個往墳裡砸橛子的,好好戲弄她們一下,我負責看笑話。”
“好吧好吧!”丁寒陽道,“你滾回去等着看笑話吧!”
……
今晚天鏡帶着她的新男人以及兩個新小叔子早早地就來到林地附近,也許讓這幾個人當農民真屈了他們的才能,這些人要是早生幾十年,在部隊裡做個偵察兵絕對出色,不但機警,而且很有耐心。
李時和小綠坐在大樹下,他們的一言一行被那三男一女觀察得一清二楚。
李時從坡後轉回來,重新挨着小綠坐下:“害怕了嗎?”
“怕倒不怕,就是懷疑你是不是蹲麻了腿,起不來了!”小綠笑道。
李時悄悄附在小綠耳邊說:“我剛纔回來,發現天鏡果然來了。”他感覺小綠身子一震,趕緊抓住她的手腕子一捏,“你別出聲,咱倆都裝睡吧,看看她們怎麼表演!”
小綠壓低聲音說:“還是趕快行動吧,上去敲她兩棍子,把他們趕走算了,要是待會兒他們去破壞,咱們攔不住咋辦!”
李時在她耳朵邊輕輕說:“沒事,相信我自由安排,現在開始,裝睡,無論發生什麼,我不動你也別動!”
長長地伸個懶腰,李時掏出手機來看看時間,大聲說:“真困啊,才十一點多怎麼就困成這樣?睡一覺吧!”
小綠多聰明,見李時這樣說,就可以肯定那些人在看着他們的一言一行,她也打個呵欠道:“我被你傳染了,眼皮都擡不動了。”
“睡一覺吧,有動靜咱就醒了!”李時一邊說,一邊解開黃大衣的扣子,脫下來,往小綠那邊靠靠,倆人共同搭一件黃大衣,同時大聲說,“搭上吧,別睡着了受涼!”
小綠臉上一熱,乖乖地跟李時靠在一起,心裡“怦怦”直跳,一股幸福感瞬間溫暖了全身。
這樣靠在一起,李時感覺到小綠身上的溫度比自己要高好幾度,熱烘烘的讓人很舒服。
怪不得上學時在宿舍裡分享“性掌故”,當時有個同學說道,女人除了抗壓以外,體溫都比男人高,所以趴她們身上會軟和和、熱乎乎很舒服。
李時靠近小綠的耳朵小聲說:“你身上好暖和。”
小綠本來已經臉紅耳熱,這次李時的耳語吹進她耳朵一絲溫熱的氣息,使得她身上“簌——”地麻了半邊。
兩個人緊靠在一起,全部抱膝蜷起來,把頭放進臂彎裡,開始睡覺了。
天鏡的新男人一看時機來到,大喜過望,悄悄吩咐他的一個弟弟留下監視李時和小綠,他帶着天鏡和另一個弟弟,悄無聲息地迂迴到長脖子的墳堆旁。
三個人趴在墳堆上又周圍觀察了一陣子,還跟他的弟弟發了幾個短信,那個負責監視的回短信說“呼嚕打得山響”,這幾個人放心了。
他們用隨身帶着的小鏟子在墳堆上挖了一個小坑,掏出棗木橛子來在坑裡一字擺開,由天鏡親自執錘,惡狠狠地把橛子砸進去,然後再用挖出來的土把坑填上,墳堆表面用手撫弄好,儘量不留下痕跡。
小綠在上面朦朦朧朧也能看清她們在幹什麼,她緊張得渾身都有點顫抖,焦急地小聲說:“哎,他們動手啦!”
李時攥住她的手腕:“別動,聽我的,打呼嚕,看戲!”
等這一切做好,天鏡的新男人看看時間,快十二點了,理論上說到了這個點兒,即使有人發現他們的行動,再去拔橛子已經晚了,他對天鏡說:“好了,跺吧,到點了。”
天鏡點點頭,從墳堆後邊站直身子,惡狠狠飛起一腳向墳頭頂蹬去,墳頭頂居然紋絲沒動。
有這麼一種草,從地表上看長得有點瘦小,但是它的根系十分發達,而且這些草都是大片的生長,彼此的根系交纏盤錯,從這樣的草地上鏟一塊土,因爲盤錯的草根起了一個粘結作用,所以很難把這塊土打碎——當地的墳頭頂都是從這樣的草地上取用的,這樣的墳頭頂可以避免風吹雨打而散碎流失,權當給墳堆戴上了一頂草帽。
因爲長脖子的墳頭頂被天鏡蹬掉過一次,長脖子的姐姐重新又給他挖了一個大的墳頭頂,並把這個錐形的大土塊深深地栽進墳頂裡邊。
天鏡一腳沒管用,這才發現墳頭頂比上次那塊大多了,於是後退幾步,加一陣助跑高高跳起,整個身子的重量貫注到這隻腳上去蹬墳頭頂。
也許她蹬頂的心情太過急切,居然超發揮了,自己也沒料到自己能跳這麼高,從墳上面橫着身子就飛過去了,越過兩個墳堆,摔在一個石供臺上,摔得“鏗——”的一聲,半天沒上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