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逃不知有多久,但見身後沒有追兵趕來,程大雷纔算稍稍鬆口氣。
他騎着黑牛,在一塊大石前停下,回頭問:“軍師,你沒事吧?”
程大雷最擔心的就是徐神機,至於銀眸,本不用程大雷擔心。
從戰鬥開始的時候,徐神機一直被銀眸搭在馬背上,提心吊膽,實實在在從生死線前走了一遭。此刻他纔算是恢復自由,站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
“不行了,大當家,我實在撐不住了。”
程大雷皺起了眉頭,根據眼前的情況判斷,繼續往下走,情況只會越來越危險。程大雷也沒想到,天下那麼多人想殺他。他和銀眸都有自保的實力,唯有這徐神機……實在是一個很大的累贅吶。
“大當家,你可千萬不能拋下我啊,我這把老骨頭還不想死在這裡。”
程大雷撇撇嘴:“我還以爲你爲全大事,甘願自我犧牲呢。”
情況的確變得嚴峻,程大雷忍不住去想,自己孤身到幷州,是否有些太輕敵了。若真的是孤身前往,程大雷也不擔心,關鍵是還帶着徐神機這廢物,當真是令人的心情好不起來。
正在此時,耳邊忽聽得馬蹄聲急響。程大雷扭頭往過去,只見從前方殺出一捎人馬,前後左右,都有敵人趕到,以大石爲中心,將程大雷三人圍在當中。
“我擦,又來!”程大雷一激靈,對方咬得真緊吶,一丁點喘息的機會都不給。
而這次針對程大雷的圍殺行動,沒人打算單對單,按照江湖規矩來。每人出動,都攜帶着騎兵隊伍,就是想用人海戰術將程大雷斬成肉醬。
此刻風吹草動,顯出一根根朝天的長矛。
程大雷舉目四望,見四面八方已經被騎兵包圍。看他們身上的穿着……呀,老熟人,來自西北的涼州兵。
“帶隊的是哪個呀,出來打聲招呼吧。”程大雷大喊。
“程大雷,你還認得我麼!”
一人騎馬立在隊伍前面,咬牙切齒,雙目充滿恨意。
還真是老熟人,乃是在長安見過的屈九江。三年不見,他似乎沒多大改變,依舊一張苦瓜臉,像每個人都欠他二百塊錢似的。
當年,程大雷同時攪黃了柳輕名與屈九江的好事。屈九江和柳輕名的心情還是不同,柳輕名是世家出身,得不到這武狀元,自然還有一份前程等着他。但屈九江則是寒門子弟,一路向上爬,爬得很艱辛,任何一個機會都是不能放過的。
程大雷當初斷了他的前程,這三年他都沒找到翻身的機會。今日仇人見面,屈九江份外眼紅,只有殺了程大雷,才能洗刷乾淨三年前的恥辱,重新做人。
今日,他並不是沒有報仇雪恨的機會,爲了執行這次任務,相府給他派了三百輕騎兵。這還是次要的,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十殺士,相府派出了六位。
如今,程大雷已經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一股快意從心底泛起,報仇雪恨就在今日。
“程大雷,你的死期到了,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喂,小心!”
屈九江身後一人突然喊道。屈九江下意識擡起頭,就見天空中一個黑影襲來,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在視線中也是越來越大。
然後,咚地一聲,從天而降砸在屈九江身上,將他連人帶馬砸個稀巴爛。
程大雷也是嚇了一跳,回過頭,就見銀眸拍了拍手,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就在剛纔,銀眸竟然抓起那磨盤大小的石頭,整個掄了出去,不偏不倚,直接砸了過去。懷揣一腔仇恨的屈九江,還沒來得及施展本事,就被砸成了肉醬。
這姑娘的力氣,還真是令人恐怖吶。
就連程大雷,心底也是泛起一陣寒意。
但此時此景,已顧不得思索太多,翻身上了牛背,提着大斧頭,口中爆喝一聲。
“殺呀!”
剛喘勻氣的徐神機,又一次被銀眸拎了起來,他掙扎着大叫:“放開我,放開我……”
當然,在銀眸的控制下,他這種掙扎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程大雷當先鋒,帶着銀眸殺進了敵軍中央。
相比其他人,涼州與蛤蟆城的距離頗近,關於程大雷的惡名也聽說過太多。今天又看到,銀眸一石投死了屈九江,更是未戰先怯。
二人在隊伍裡大殺特殺,當然,程大雷又藉此狠狠收割了一波恐懼值。
……
夜,殺虎口前,京州軍營。
山羊鬍老者聽着手下的彙報,一張臉越來越難看。
“啓稟相爺,屈九江率領的涼州兵與程大雷相遇,雙方發生交戰。屈九江犧牲,十殺士死了四個,程大雷突破包圍,向北方逃了,現在下落不明。”
“京州兵三百,加上十殺士,都沒能留住他!”
手下跪在崔相面前,頭低着,口中道:“之前,他們還遇着揚州的星字軍,雙方打過一仗。”
“揚州派出多少兵?”
“有三百人。”
“程大雷帶了幾個人?”
“好像只有兩個人,加上程大雷一共三人。”
“三個人對三百人,也能叫打仗?”崔相冷哼一聲,臉上表情已經十分難看。
手下人心驚膽戰,不敢說話。崔相嘆了口氣,輕輕擺了擺手。
大帳內只剩下兩個人,一個是崔相,另外一個就是李行哉。他坐在椅子上,雙目微閉,似乎在打盹,好像聽不見剛纔的話,也好像發生的情況並沒有出乎他的預料。
崔相頓了頓,隨之笑了笑道:“不曾想那程大雷如此了得,擺下天羅地網,依舊是困不住他。說起這程大雷,殿下一定是熟悉的。”
“哈,確實是見過幾面。”李行哉打了個哈欠,這才睜開眼睛:“比一般人知道得多些。”
“那依殿下所觀,這程大雷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怎樣一個人?”李行哉像是沉思了片刻,道:“壞人,惡人,十惡不赦之人。崔相有所不知,我當初就是被他囚在蛤蟆寨,可以說是受盡虐待吶,提起他,我就恨不得生食其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