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是三更天燒起來的。
負責守夜的是劉發財,當他發現苗頭時,已經來不及。紛紛火箭從院外射進來,落在房頂上,迅速燃燒起來。
“大當家,大當家……”
劉發財急忙忙向屋內報信,程大雷其實也沒有睡實。在這樣的地方,他怎敢安穩睡去。
聽到劉發財的呼聲,程大雷騰地一下躍起。於此同時,徐神機、崔白玉幾個也同時警醒。
只是粗略向外看一眼,程大雷便意識到發生什麼。那魏牧衝果然不會安生放自己離開,玩這種殺人放火的把戲。
“不用慌,隨我闖出去。”
幾人都是殺人放火的慣犯,遇到今天這種情況,慌亂有之,惡毒也同樣有之。
程大雷拎着桌子當盾牌往外衝,劉發財抱起喬弄雲,幾個人合力衝出屋子。
幸好馬車座騎都在院內,喬弄雲、崔白玉、徐神機三人上了馬車。劉發財趕起馬車,緊緊跟在程大雷身後。
程大雷跨上黑牛,直接將院門撞破,手中匹夫劍抖索開,寒光粼粼,殺機四濺。
闖出門,他就聞到一股刺鼻的硫磺味道。以院子爲中心圍滿兵丁,院牆外堆滿蒿草,上面撒着硫磺火油,此刻已經放起火來。
“走。”
程大雷咆哮一聲,腳踏黑牛往外闖,逢人便殺,見人便砍。最後他顯砍得不痛快,劈手奪過來一柄長矛。
雖然沒有用過這樣的兵器,但畢竟有身強體壯四個字,一路向外衝殺,銳不可擋。
劉發財駕着馬車跟在程大雷身後,有樣學樣也搶來一支長矛,他的武藝雖然和程大雷有很大差距,但對付幾個普通士卒還是沒有什麼問題。
最後是騎馬的魚洞真,她的本領與程大雷不相上下,揮手處敵人便倒下一片。
三人合力往外衝,還真被他們闖出一條生路。程大雷衝四面望了一眼,沒有看到魏牧衝,也不知這老畜生如今躲在何處。
闖出城主府,長街之上空空蕩蕩。程大雷已經殺得興起,眼睛都變成了赤色,他稍微分辨出方向,長矛一指。
“向東。”
且要先看看東門的防守如何,若有機會闖出城門,在曠野上便多了一線生機。
三人往東行,身後兵丁追了上來。今夜,汝南城的百姓誰也沒辦法睡個安穩覺,大家也不敢冒頭,只是窩在屋子裡。有膽子大的,透過窗戶紙向外看。
只見程大雷一馬當先,在長街上狂奔,身後跟着劉發財與魚洞真。
背後是密密麻麻的追兵,長箭射來,魚洞真揮動長袍擊散,或者反過來抓住幾柄羽箭丟還回去。
汝南城本不算大,行了不久已要接近東城門。還未徹底靠近,就見長街上擠滿披甲持矛的士兵。一見程大雷出現,便立刻大吼着衝過來。
“走。”
程大雷見到這一幕立刻轉向,憑他們三個想要闖破城門的確有些困難。現在只盼着汝南城四座城門中,有某一座防守空虛,自己可以硬着頭皮闖出去。
向東,東門兵甲林立,向南,南門同樣嚴密佈防,向西再向北,說見到的情形也差不太多。魏牧衝分散四門兵力,雖然只有幾百人把守,但也絕不是程大雷憑一己之力就可以闖破的。
隨着程大雷的移動,身後綴着的追兵越來越多。整座汝南城已經被馬蹄聲驚醒,程大雷即便騎在黑牛背上,此刻也同樣氣喘吁吁,臉上汗水與血水夾雜着流下來。
“大當家!”
劉發財咬着牙,半副衣衫已經被鮮血浸透。此刻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當真成了絕路。
馬蹄聲越來越近,四面八方都有兵丁擁過來,一旦形成合圍,程大雷就當真是插翅難逃。
劉發財心裡知道這一點,咬緊牙關就是一個意思。程大雷帶着幾人一起逃生已經明顯做不到。但程大雷自己想走的話,卻未必做不到。
程大雷自己逃命要緊,舍下幾人不過是以後再報仇,總好過大家都折在這裡。
徐神機從馬車裡探出個腦袋:“大當家,你可要帶上我,別我丟在這裡。”
這句話令血灌瞳仁的\b劉發財頓了頓。
“向北走。”崔白玉也從馬車內探出腦袋。
“大當家,這女人信得過麼?”劉發財握着刀,說不得崔白玉就是要大家隨她一起去死。
程大雷看了她一眼,猛地一咬牙:“權且信你一次,往北。”
程大雷仍舊是一馬當先,在合圍險險形成的時候突破包圍圈,一路向北。
北城有座土山,山上有座廟,喚作清風廟。這是城內求雨求風求子財的所在,平日裡香火很盛。廟裡有幾十個比丘僧,平日裡吃齋唸佛,在汝南城也很有人緣。
程大雷一身血腥,闖入了這佛家清淨之所在。
廟裡的和尚已被驚動,拿着禪杖燒火棍就衝了出去,看到程大雷幾人模樣時有些怯,但卻沒有退後。
“我跟你們說,都不需動,小心老子拿你們的血洗地。”劉發財握着刀虛張聲勢,低聲衝程大雷道:“大當家,這明顯是處死地呀,這女人還是不能相信。”
崔白玉從馬車上躍下來,道:“清風廟牆高門厚,也是汝南城的制高點,只要守得住門,他們便闖不進來。更何況,他們也未必敢闖進來。”
程大雷闖入這裡,的確有幾分作繭自縛的意思。如此,魏牧衝反倒是不會輕易動手,畢竟,只要能留住他就好,想要殺死他,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
如此,便給了程大雷週轉的時間。京州想程大雷去死的人有很多,但只有一人是捨不得程大雷死的,便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
只要給程大雷足夠的時間,那這死地就可以盤成活地。
程大雷早已看出這一點,崔白玉的眼光不在他之下,自然也已經明白。
與她所料得不差,在靠近清風寺時,追兵不約而同的停住腳步。觸怒神佛的罪責他們也未必敢承受,如今是在清風寺外五百步,將整座寺廟圍住。
沒有進一步,自然也沒有退一步。